小说：青城之叹 小说：都市日常 作者：谷二先生 角色：李旦,季岚 简介：这是一部关于涉世之初的职场小说。 作者写这部小说的目的，无非是探讨新进入社会的青年，他们遭遇的苦难以及面对苦难的态度。 作者笔下的人物，都是最最普通的人：他们是拥挤在地铁公交里通勤的人，是穿着廉价西服在门脸房谈业务的人，是行走在街头吃着煎饼果子肉夹馍鸡蛋灌饼的人…… 他们构成了社会的基础，甚至代表一个社会的脊梁；但同时，他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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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空狐月：我才看到第八章，感觉作者生活经历和文字功底都很深，但连载的话有点吃亏，先给个五星鼓励一下(｡･ω･｡)
《青城之叹》第3章 回忆免费阅读
李旦每天坐小巴上下班。单程一块，来回两块。
这辆小巴从师大北门始发，李旦每天早起，选择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因为他知道，早起的不止他一个。这小巴过两三站，就得坐满上班的人。不到一半路程，小巴里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人挨人，人挤人，前一个人都能感觉到后一个人的心跳，后一个人都能听到前一个人的呼吸。本来陌生的人们，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比那真正的情侣贴得还要紧密。
即使在这样人多的时刻，每到一站，那售票员每每还是招呼着等车的人上车，而也终是有不怕挤的，或是中年妇女，或是中年男人，一脚踏上车厢踏板，售票员在其身后猛地一推，车内所有站着的人像潮水被激荡了一般，又各自在狭窄的空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李旦怕挤，所以他坐在最后一排，而且是左边靠窗的那个地方，大概车里所有的位置，除了司机和副驾驶的位置，只有这里避免了被挤的可能。
当然，这话也不是绝对的。因为有时，司机和副驾驶之间的发动机盖上，也要坐三五个人，那朝前坐的人，时不时要碰到车挡，被司机不停得吆喝着：“您往那边靠靠，挡住挡了。”
而那人往司机所谓的“那边”靠靠的时候，副驾驶坐着的那个人也便成了挨挤的对象。
所以，只有李旦想坐的那个座位是最保险的地方。
但聪明人多的是，绝不是李旦一个。他想的到的，别人也想得到。
所以，这车厢内最后一排左边靠窗的位置，也便成了众人争抢的宝座。
李旦不习惯与别人抢，他只好每天早起，坐最早的一班车。
这样，他就能轻轻松松把这个位置拿下。
因而，李旦每天提前一个多小时就能够到达单位。
可是，他又不能直接去单位。
因为，王妍和孙柔那时还在睡觉。
他打扰过她们的一次清梦后，他便再不敢提前去单位。
这多出的一个小时，如何打发呢？
幸好，单位附近有一所大学。李旦每天将这提前的一小时，就用在这所大学的操场上。
跑一跑，做做操，拉几个单杠，做几个俯卧撑。
有一天，他惊喜地发现，这所大学的食堂对外开放。
学校食堂的饭菜都是便宜的。在外面，李旦要花两块钱吃早饭，在这个学校，他能够节省了五毛钱。
这节省下来的五毛钱，给了李旦更大的早起上班的动力。
董棒子、杨胖子和赵博士对李旦这种疯狂的举动迷惑不解。
“你每天这么早上班，不是单位有美女等着你吧？”董棒子调侃道。
“那必须有，而且有两个。一个是白玫瑰，一个是红玫瑰。”李旦故作高深。
“拉倒吧，在学校四年，暗恋人家四年，连话都不敢说，还两个玫瑰？”赵胖子撇嘴质疑。
“也不能这么说，咱们李龟虽然在学校不吃香，但到了社会上，没准还真招中年妇女的喜欢。”赵博士一边对着镜子挤粉刺，一边加入调侃大军。
李旦回了一个“靠”：“你们这帮货。”
杨胖子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神秘地说道：“哎，兄弟们，昨天听到隔壁的声音了没？”
赵博士没停下挤粉刺的手：“那还听不见，除非耳朵聋了。”
“你们说他们就不知道别人听得见吗？”杨胖子说。
“你管得着人家吗？”还在床上躺着的董棒子打了个哈欠，“人家是情侣，敦周公之礼合情合理。”
“没人说他们不合情理，我不是怕李龟受刺激吗？”
赵胖子一句话，又换来李旦一句“靠”。
其实赵胖子的话，句句诛心，诛的是李旦的心。
四年前的那个九月，师大校园充溢着桂花的香气。
那些桂花树密植在师大每一条道路两侧，每一座教学楼的前后左右，每一个触目所及的地方。
师大的桂花树之多，全国闻名，以至每到九月，青城其他高校以及无数游客，竟把这师大的桂树林当作必游之地。按如今的说法，那时师大的桂树林，就是网红打卡之地。
师大的桂花树不仅可以观赏，桂花还可以入药，制茶，作食物，乃至配酒。师大农学系就与某企业合作，开发了桂花糕、桂花茶、桂花酒、桂花油、桂花膏。
师大任这些桂树野蛮生长，鲜命人砍伐，只在必要的时候剪剪枝叶，但绝不破坏其原有生态。
在那一片桂林飘香的时节，大一新生李旦走进了青城师大。
他到学校门口中文系接待处签到。
他躬身低头在签到表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刚画了钩直起身，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头，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正站在他的面前，阳光从她的身后照射过来，使她笼罩在一片光晕之中。
李旦也不知道自己被阳光晃了眼，还是被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女晃了眼。他眯缝着眼睛，有点不知所以地看着她。
“你就是李旦啊，我等你好久了。”
看李旦迷惑不解，女学生继续说道：“我叫季岚，也是龙城的，比你大一级。”
李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接新的老乡兼师姐。他赶紧问好。
季岚像是跟李旦早已熟识了好久似的，她一把拽过李旦手里提得袋子：“走，我带你去宿舍。”
李旦点头说好，就在季岚的带领下，前往宿舍。
青城大学校园极大。校门报道处和宿舍之间，大概有一公里的路程。
每遇到一个标志性建筑，季岚就给李旦介绍，图书馆、食堂、文科楼……此后四年，李旦必定要时常进出的所在，在季岚的指点下，李旦一一记在心间。
他本来是不善言谈的人，但面对着自己的老乡兼师姐，他显然被她的热情给感染了。
他觉得她是一个很久以前就应该认识的朋友，隔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见到了她。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他们挨得很近，以至她的身体时不时碰到他的身体。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错觉，错把校园里的桂花香，当作了她身上发出的味道。
几个月后，当师大桂花凋零，桂香殒逝之后，他确实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他忆起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那桂花的香气确实是从她身上传到他的鼻腔之中的。
从此，他的鼻腔中总是回荡着一股桂花香。
然而，桂花香已是他人的瓶中物。
他徒然艳羡，却无法把捉。
他有时还不得不面对着他想亲近的这股桂花香，笼着另一个男人，从他对面迎面而来。他不得不微笑面对，轻声问好。
没人觉察到他的笑容里潜隐的忧伤。
董棒子鼓动他去抢一份爱情，他摇摇头；杨胖子告诉他男人不能这么怂，他摆摆手；赵博士说，那就活该你单相思了，他苦涩地点点头。
暗恋了四年，隐藏了四年，终于等到毕业，本以为会将这股桂花香气舍弃，没想到阴差阳错，他们住到了同一个院里。
她依然是他的季岚师姐，他依然是她的李旦师弟。
他鼻腔中依然时时回荡着桂花香气。
他有时半夜醒来，隔着窗户看漫天星斗，真想自己变作一枚惊雷，炸碎苍穹。
有时，他的嫉妒之心滋长了他身体中潜隐的恶，他真想大喊一声，扰破他们的欢媾。
但他终于还是把自己的头蒙在被子中，咬着牙，不让自己的哭泣发出声息。
红尘自有痴情种，莫笑痴情太痴狂。
像今天这样，杨胖子调侃隔壁的声音太大，李旦表面装作不动声色，其实内心千刀万剐。
但他什么也不能表示。既不能附和他们，那样他觉得对不起季岚；也不能帮着季岚说话，那会更加引起他们的嘲讽。
“你们这几头猪，继续睡吧，我得上班了。”李旦反击一句，迅速出门，骂声已在身后响起。
李旦推门出来，正好碰到季岚穿着睡衣也从屋里出来，看到李旦，尴尬一笑：“上班去啊？”
李旦也没想到跟季岚碰个正面，只得含混应了一声“啊”！
院子里没有厕所，早起上大号，得到院子外面的公共厕所。
季岚手里攥着卫生纸，肯定是要去厕所的。
这样的时候碰到人，肯定是有些尴尬的。
季岚跟李旦打了招呼，就径直前行，先出了院子。
李旦看着前面的这个女人，腰肢款摆之间，罩在睡衣中的身体曲线若隐若现。
李旦突然想到李敖的自传里说，因为一次他看到厕所中的胡因梦大便的情状，使他的对胡大美女的美好幻想瞬时破灭，因此，他和她离了婚。
此时，李旦才真的觉得李敖绝对是在胡扯。
真爱一个女人，便会爱她的全部，即使她大便时也是美的，他也是爱的。
李旦这个想法把自己也逗笑了。
他知道距离第一班车出发还有5分钟，他必须走快一些才不至于赶不上车。
季岚蹲在公共厕所里，把手中卫生纸中裹着的一支烟和打火机拿出来。
她点燃了烟，吸了一口。
她刚才遇到李旦有些尴尬，并不是因为她怕他看到她手中拿着卫生纸，而是她怕他看到她手里卫生纸中裹着的那支烟。
他知道李旦最讨厌抽烟的女人。
可是，他讨厌不讨厌，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禁不住笑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火眯了眼，她觉得眼底有着发酸，朦胧中仿佛看到他与李旦相处的日子。
他第一次主动约她出来，是他入学军训完后的第一天，他说要谢谢她这个老乡兼学姐的照顾，要请她吃个饭。
于是，她选了师大东门外腐败街，最受欢迎的文化人饭店。
文化人饭店是腐败街最受师大学子欢迎的饭店，因为饭菜好吃，而且不贵。
李旦要她点菜，她说要点“十个菜”。
看着李旦略感诧异的神情，她禁不住大笑，并且，她善作主张，给李旦点了一道菜：“金玉满堂”。
文化人饭店最受师大欢迎，除了饭菜好吃不贵，还有另一个原因，这里的每道菜，都取了一个颇有文化的菜名。而不解何义的人，根本不知道那菜名对应的到底是什么菜。
不一会儿，他们点的菜上桌，一道是韭菜妙鸡蛋，一道是西红柿炒鸡蛋。
韭菜妙鸡蛋，就是“十个菜”；西红柿炒鸡蛋，就是“金玉满堂”。
菜一上桌，李旦也禁不住笑起来。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最喜欢吃的菜就是鸡蛋炒西红柿呢？李旦似乎并没想到这个问题。
是啊，她是怎么知道他最喜欢吃的菜是鸡蛋炒西红柿呢？
难道不是因为，她每次在食堂遇到他，都看到他的饭盆里盛的是鸡蛋炒西红柿吗？
她天性开朗，不代表她心思不缜密。
也许，越是表面开朗的人，越是有一颗敏感的心。
她记得他们吃完饭，一起相跟着顺着师大东门往北走，再折向东，再折向南，再折向西，最后又回到师大东门。他们是绕着师大转了一周。
他们说了什么，她已经忘记了。但她依旧记得，师大北面是一片荒野，那一路，他是牵着她的手走完的。
是他主动牵，她没有拒绝，只是一向开朗的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希望他打破沉默，但他似乎也处在紧张的情绪之中。她感觉得到他的手在轻微颤动，他的手心在微微冒汗。
那一公里的路程，他和她都没有开口说一句，终于自北向南行进时，在来来往往人群穿梭的繁华夜色中，他们不得不松开手。——那里是极易遇到熟人的。
关键的话语不在确切的时刻表达，便永远地失去了它所能抵达的目的的。
她等着他的进一步的表示，他们依旧约着吃饭，可是他连牵她手的勇气仿佛也失去了。
她没等来她想听他亲口说出的那几个字，另一个男孩儿的攻势却排山倒海般涌来。
早在大一时，美术系的秦息就已经表达了对她的喜欢。
喜欢秦息的女生那么多，他却偏偏喜欢自己。他送花，他写歌，他大胆地表白，即使被拒也是毫不气馁，一次又一次跑到她面前，赤裸裸说出那几个字。
在李旦那里，是一段不确定的未来；在秦息这里，是伸手即拾的浪漫。
一个十九岁的少女，又如何能够理智地选择？
爱情中，又哪里有真正的理智。
她顺势，选择了拽着她前行的那只手。
那只手属于秦息。
一个美术系的帅哥，多才多艺；一个中文系的才女，蕙质兰心。
走在校园里，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她沉醉那众多女生嫉妒的眼神中，沉醉于那众多男生羡慕的眼神里。
她唯一不敢面对的，是李旦那与众多女生以及众多男生不一样的眼神。
那眼神中，带着遮掩，却有遮掩不住的忧伤。
他们以为她选择了骑着白马的王子，可是谁又能知道，骑着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有可能是银样蜡枪头。
他终于发现秦息只是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
他无疑是最懂浪漫的男人，也是最懂女人的男人，他知道做什么能取悦女人的芳心。
可是正因为这一点，他是不让人放心的男人。而更令人忧烦的，是他在俗世中的无能为力。
他自视清高，以为自己是要成为大艺术家的。于是，毕业后，遍寻工作，皆不称意。不是他看不上工作单位，就是工作单位看不上他。几个月下来，他也没找到工作，于是索性不再找，天天窝在出租屋内，扬言要一年之内，画出凡高《向日葵》一样伟大的作品，让她住上带阳台的洋房。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有说大话的毛病的呢？
起先，她觉得那是情人的浪漫宣言。她记得他们逛街逛到青城最繁华的青城大道，他指着青城最具标志性的建筑青城大厦说：“有一天，我要给你买下它的一层楼。”
那时正是那个卖弄疯狂英语的李杨最疯狂收割韭菜的年代，他被打造成神话一样的人物，而其中最具神话的一章是他在最困难的时期，只能跟爱人在出租屋内共吃一包方便面，而他终于发达，在深圳买下了一座大楼。
她也未免不知道他面前这个年轻的恋人，是在模仿那个所谓疯狂英语教父的行止。可是，处于爱情之中的女人头脑终究是傻的，明知道被骗着，内心却充满了喜悦。
而如今呢，她辛苦奔波，赚钱养家。
他没画出《向日葵》，甚至连一张像样的画也没有。
生存的压力，很容易剔除美好的幻想。
她隐约知道，自己陷入一个无底深渊，怕是再没有爬出的一天。
一个中年妇女进了公厕，看到有人抽烟，脸上顿时涌上明显的厌恶。
季岚把半截香烟扔到坑位之中，在那中年妇女鄙夷的眼神中，走出了公厕。
阳光带着些许温度，照在她的脸上，她抹了抹眼，回自己住的院子。
睡衣中包裹着的她的身体，显得是那么瘦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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