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小林绛初》全文免费阅读

小说:小林绛初 作者:千月千波 简介:近几年,关于女性意识、女性独立题材的作品明显增多,但大多是较为抽象的描述,而少有集中反映某一问题的真实记录,如韩国的《82年生的金智英》,就是集中写性别歧视,写女性因性别歧视,在家庭、职场所遭遇的困境。 身份歧视在中国广泛存在,对女性尤甚,这里面有很深厚的历史原因。《小林绛初》就是写主人公因身份歧视,从懵懂、苦闷,到反抗,不惧阻力与代价,最终收获成长与幸福的故...

小说:小林绛初 作者:千月千波 简介:近几年,关于女性意识、女性独立题材的作品明显增多,但大多是较为抽象的描述,而少有集中反映某一问题的真实记录,如韩国的《82年生的金智英》,就是集中写性别歧视,写女性因性别歧视,在家庭、职场所遭遇的困境。 身份歧视在中国广泛存在,对女性尤甚,这里面有很深厚的历史原因。《小林绛初》就是写主人公因身份歧视,从懵懂、苦闷,到反抗,不惧阻力与代价,最终收获成长与幸福的故事。 小林绛初

《小林绛初》免费阅读

这世上有些人,他们从一出生,就被某一问题困扰。有人说,这是宿命,有人说,这是命运,但也有人,不信命,一直在苦苦求索,努力改变。卑微并不是天生的,卑微与伟大之间隔着什么呢,也许是数不清的磨难,也许是终其一生的奋争,但两者之间并非不可逾越。

我的小姨是我熟悉的人里面,最特别,最具有争议,人生命运最坎坷的一个。对于她坎坷的命运,家里人曾有各种各样的解释。外婆曾说,小姨是“大风大雨送来的,一般都凶多吉少,命不好,是天注定。”我妈说她“倔犟,情商低,不懂变通,性格决定命运。”大舅认为“她的智慧与外表不相匹配”。至于大姨,常翻翻白眼,不屑一顾地,“她呀,天生傻包,缺根筋,自作自受。”

小姨并非轰轰烈烈的大人物,但在我们家乡的小县城里,她却是家喻户晓的名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对她的议论,多是负面的,譬如“情商低”“爱折腾”“死脑筋”等等。可我眼中的小姨,与他们口中说的小姨,是不一样的。我也曾为这个差异困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错了。这种怀疑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我一直保持了对她的关注,对她命运的思考。这一过程也是一个不断怀疑,不断求证,否定而又肯定的过程。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陪伴在小姨身边,见证了她的生活,了解她受到的伤害。我认为那些“命中注定”、“性格决定命运”一说,用在她身上是不准确、不合适的。她并未做错什么,她只是比一般人特别一点,勇敢一点,执著一点,轻易不肯低头,不愿认命。我很高兴,她从未听从所谓的“命运”的安排,而是用几十年的时间,证明所谓的身份、阶层,是可以通过奋斗改变的。而靠自己诚实的劳动奋斗来的成果,也格外醇厚香甜。

我第一次见到小姨,是1994年,那年我刚出生。我妈带我回娘家坐月子,一坐就是半年。婴儿时期的我,脑海中有一个朦朦眬眬翩翩起舞的形象,却不知道是谁。后来,我妈告诉我,我还在襁褓时,小姨为逗我开心,像蝴蝶一样张开双臂翩翩起舞,她是即兴“创作”,完全没有章法,甚至可以说是乱跳一气,但总能逗得我咧嘴大笑,满嘴的奶水溢出来。

那时,外公家还住在县农业局下属的基地——一个离县城很远,很偏僻的地方。基地四周都是乡村,我妈带我回娘家,说是“回乡下”。外公是基地的党支部书记,在当年的大农委系统,干部家庭的孩子,可以照顾性地安排一个子弟就业,我妈顺理成章地进了县水产局,工作两年后经人介绍认识了我爸——农村出身,敦厚老实的县水利局干部,结婚后一年生下了我。也许是感慨生活顺风顺水吧,我妈给我取名“顺顺”。

我与小姨结下深厚的“情谊”,是在我上幼儿园的时候,那时的她还是名初中生,也很贪玩。小姨只比我大十岁,所以在我面前完全没有长辈的架子。当然了,对于一名初中生来说,身为长辈的认识应该很模糊。那时,小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当我的老师,她架起小黑板,在上面写下她刚刚学会的几个单词,拿根棍子正儿八经地点点黑板:“Bee-笔;big-必给,跟我念——”

我奶声奶气地跟着念,家里人哄堂大笑。

家里人只有她愿意陪我玩,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捉迷藏,一块下田捣黄膳,与院子里的孩子一起跳“田格”等等,玩的项目很多,总之很开心。我们唯一安静下来的时候,就是躲在床底下看小人书,一躺老半天。我不记得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方式,也许是觉得隐蔽,大人们找不到我们吧。床底下脏兮兮的,我们爬出来,从头到脚裹着一层灰,总免不了被外婆一顿臭骂。当然了,外婆骂我是象征性的,但骂起小姨来,却是很凶狠。

外公外婆有四个孩子,外公是从来不打骂孩子的,外婆呢,我也只见过她骂过小姨。我很小就有种感觉——小姨是家里最不受宠的孩子。

但那时的小姨还太小,懵懵懂懂地,对大人的态度浑然不觉,挨了骂依旧很快乐。或许,父母的责骂,很难触及一个十多岁孩子的灵魂。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的童年与小姨的童年,有一部分是重叠的,我一直对她心存感激,感谢她带给我童年那么多快乐而又美好的记忆。

童年时的小姨快乐而又天真。她给我讲《三只小猪》的故事,把我画成小猪,给自己戴个纸做的狼面具,张牙舞爪,神气活现,逗得我哈哈大笑。

她是那么富有爱心。基地的冬天比县城冷,有次我们捡了一只冻僵了的小鸟,小姨把它安置在杂屋间,铺上稻谷壳、卫生纸,专门为它建了一张“小床”。她在杂屋间生了一堆小火,从家里“偷”了些木炭来,守了半日。晚上,小姨找来几块碎布料,用针线缝制成“鸟衣”,她在小鸟的翅膀处裁剪出一个空洞,像给婴儿穿衣服似地,小心翼翼地将小鸟的翅膀穿出。她觉得小鸟可以安稳地度过一个晚上了,这才放心地回去睡觉。第二天,小鸟扑闪着翅膀,要求进食了。第三天,小鸟精气神十足,能蹲在地上转圈了。第四天,小鸟元气满满,望着天空,似是思考它真正的家在哪里。小姨打开杂屋门,小鸟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飞走了。我们目送小鸟消失在天际,很欣喜又很惆怅。

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却并未获得大家的喜欢。在家里,外婆总是凶巴巴地,大姨也特别不喜欢她,非但不喜欢,甚至很讨厌。这使我很迷惑。

每年冬天,基地的鱼塘都要起鱼,作为分给干部职工过年的福利。鱼塘占地面积很大,划成一块块的方格,从这头走到那头,要花很长时间。那天一大早,人们就像过节一样,在鱼塘边站满了,密密麻麻,场面很壮观。我也想看看热闹,扯着小姨往鱼塘方向走。

当身穿橡胶连体服的渔业工人下塘,岸上的人们便发出兴奋的“嚎嚎”声。工人师傅分两头撒开大网,排成一排慢慢拖网,待走过半程,只听见一声“起”,鱼网提起来,水面瞬间沸腾,跳跃的鱼儿密密匝匝,目不暇接。“哇——”人群中不时发出欢呼,凌空跃起的鱼儿划出一道弧线,接着又“扑通扑通”跌入水里,好不热闹。

我跟着围观的人群拍手叫好,非常激动。我平生第一次见这么欢腾这么大阵仗的场面,跃跃欲试,嚷嚷着要下水捉鱼,但被小姨制止了。

几轮大网过后,工人师傅们带着胜利的喜悦离去,他们把战场留给了围观的人们。淤泥里仍有不少鱼儿在奋力挣扎,人群中有人脱鞋脱袜踏入淤泥,“哇,好大一条草鱼,至少有三斤。”那人捉到一条草鱼,兴奋地举过头顶。“嚯嚯,好样的。”岸上有人发出艳羡的叫声,按捺不住的人们开始纷纷下塘加入捞鱼的行列。

他们早就准备了篓子,背在背上,捉了鱼便往背后一扔。他们也很有章法,双手往淤泥里一扎,便捧条鱼出来。有几个孩子,没有下塘,捡起塘边的小鱼,用树枝一条条串起,不一会也收获满满。他们的成功鼓舞了我,我心痒痒地,开始脱鞋脱袜。小姨拼命地拦我,我执意前往,她无可奈何地跺跺脚:“这样吧,我下去,你在岸上。你下去有什么用呢,一个小学生,这么矮,一脚下去淤泥就没你脖子了。”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是的,我太小太矮了,上小学的我站在上高中的小姨面前,小矮人似的。于是我蹲下身,耐心地等她。那天小姨穿了一些新做的棉衣,灯芯绒裤虽不是新的,但也不破旧。小姨卷起衣袖裤腿,试探着迈入淤泥。鱼儿都挺调皮,跟小姨捉迷藏,一会呼喇喇地跳起来,一会又扑通扑通地扎入淤泥里。小姨一会儿捉,一会儿扑,累得满头大汗,不过好歹也捉了几条。小姨准备上岸的时候,一条大草鱼突然从泥地里冒出来,她来不及想,伸手去捉,却不慎摔倒了,全身趴在泥地上,那样子就像我们做俯卧冲。围观的人群发出哈哈大笑,她狼狈不堪地爬起来,但已成为一个泥人了。

我们心惊胆颤地回家,生怕事情败露。小姨脱掉外衣外裤,放卫生间冲洗,客厅到处滴有泥水,一滩一滩地。事不凑巧,大姨正好回家了。她见屋里有泥水,飞快地冲进卫生间,只听见“啪”地一声,她打了小姨一巴掌。我惊坏了,瑟瑟发抖往后退。

“你看你这鬼样子,前世是要饭的吗,为了几条破鱼,把家里搞成这样。你八辈子没吃过鱼吗,还是饿鬼投胎?真是见鬼了,我们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倒霉蛋,邋遢鬼!”大姨喋喋不休地骂着,完了还不解恨,突然用力掐住小姨耳朵,手往上提。

我听到小姨痛苦地“哎哟”一声。我忍不住冲大姨怒吼:“你凭什么打她,你这个巫婆!”

大姨看看我,怔了怔,脸色缓和了些,但提耳朵的手并没有松开。小姨整个人倾斜了45度,她拼命地想解开大姨的手,但大姨的手似乎越拧越紧。世上怎会有这么狠心的人,小姨可是她是亲妹妹啊!

“你还不放开,我出去喊人了,你这个刽子手!”我又气又急,冲大姨大喊大叫。大姨似乎有点害怕了,这才松了手,突然间换了副面孔似的,躬着腰,亲热地摸摸我的头,说:“大姨吓到顺顺了吗?”

我不想理她,打掉她的手。小姨捂着红肿的耳朵,哭了起来。我拿起拖把,准备帮小姨打扫地上的泥水。正值下班时间,外公外婆都回家了。

外婆见家里狼狈不堪,我们仨都挤在卫生间,很生气,“你们干什么,要翻天了不是?”

大姨趁机告状:“林绛初为了几条破鱼,摔在淤泥里,你看,她把自己搞成这样,还溅一地泥水。”

小姨只穿了毛衣,在卫生间冷得打颤,外婆并没有怜惜她,而是责骂道:“你一个女孩子,这么不务正业,想要干什么呢,将来能做什么呢,你是存心气我不是,还是存心搞破坏,冤孽啊,怎么生了你这个冤孽……”

大姨添油加醋:“关键是,她会把顺顺带坏。”

“是我要下去的。小姨不想让我下去,才自己下塘的。”我替小姨打抱不平。

外公扫了地板一眼,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皱了皱眉,平静地说:“没必要为了几条鱼,把自己弄成这样。鱼呢,过年会分的,家家都有份。如果是觉得好玩呢,也不要把衣服弄脏,除非是你自己洗。而且你已经是个高中生了,第一要务是学习,不要再去凑这种热闹了。”

外公不急不慢,心平气和,屋里几个人都噤了声。从他讲话的语气,他并没有指责小姨,顶多也只能算是批评,与外婆的严厉、小姨的责难大相径庭。外公是个正直的人,他对几个子女,是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的。我渐渐放下心来,因为有外公在家“坐镇”,大姨也不敢拿小姨怎么办。小姨即使偶尔受点委屈,但仍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那些不愉快,只不过是平静生活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外公家四个孩子,因为大舅在部队服役,我见得很少,大姨小姨我就很熟悉。我偶然发现,基地有些干部职工,对小姨与大姨的态度,也有很大的差别。

那时,基地的孩子爱玩一种“打盖”的游戏,就是把家里的药瓶盖酒瓶盖全卸下来,放地上击战。小姨常参战,我因太小被人嫌弃,站在一旁观战。小姨与一男孩争论胜负吵了起来,小姨不小心把男孩推倒在地。男孩哇哇大哭,他妈妈闻信气势汹汹地赶来,冲到小姨面前,准备给她两巴掌。但当她看清楚是小姨,她愣住了,手停在空中,没有向下挥舞。她定定地看着小姨,足足有几十秒。我不知她在思考什么,是顾及书记女儿的身份,还是别的?

那个妈妈并没有打小姨,但她带走孩子时,回头狠狠地瞪了小姨一眼,嘴里骂骂咧咧,我听她骂什么“黑孩子,没教养,天生的坏种。”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骂小姨为“黑孩子”,小姨一点也不黑,她皮肤一直很白。后来,我有一次在食堂又见到她,当时大姨也在,她见到大姨,隔老远就亲热地打招呼,“林黛初,学校放假了吗,好久没见你了,哎哟,养瘦了。”

大姨是高中生,一周才回来一次,那个妈妈一个劲地恭维,说大姨从小懂事,成绩好,一定能考个好大学。末了还嘘寒问暖,要大姨多吃点东西,营养要均衡。

因为差别明显,所以我记忆深刻。我当时还想,是不是小姨做过什么坏事,人家才那么讨厌她。孩子玩耍时冲突时常有,大人犯不着对一个孩子仇恨吧。

>>>点此阅读《小林绛初》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