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霄就这样被反绑着带了出去，因为贡献了一个男丁，这家人暂时幸免于难，他最后看到的一幕是老头儿抱着昏迷不醒的孙女，坐在大树地下痛哭流涕。

他忽然想起，这户人家的原本的男主人是不是也像这样，被绑上山去了？

门外停着一排马车，陈霄被塞进了其中一辆车上，用塞这个字真不为过，车上原本就挤满了人，大家都被反手绑着，有的嘴巴都给堵上了。他们或躺或坐，整个车厢内混杂着各种恶心气味，陈霄进去后跟别人前胸贴后背。

马车跑起来的时候，车厢内颠簸得厉害，这让人更加苦不堪言，有些人已经被压在下面没声音了，陈霄唯一能做的就是绷紧了身子，尽量开在车门上，不让自己埋在人堆里。

这是什么大型人口贩卖现场？真他妈的不把他们当人看了。

一晚上熬下来，陈霄属实有些吃不消了，整个身子又酸又疼，好不容易马车停下，门一开，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又被人提着后衣领从车上拖了出去。

眼前是一座高大的山门，门前的大石上刻着烛龙帮三个大字，长期处于黑暗之中，陈霄还不适应眼前的光线，半眯着眼。门前站着三个男人，也是一身武装，只不过他们的袍子是黑色的，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金边。

从车上拖下来的人在山门前被排成五列，陈霄站在人群的**，他大概数了一下，差不多五六十人，都是年纪在十五到五十之间的男性，当然也有不少是死在车里的，又被马车带走了。

好家伙，就听过国家抓壮丁充军的，没听过门派还能抓人来当苦力的，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这个世界本就没有王法，谁的力量大谁说了算。门派一般都会供奉厉害的言师，官府当然惹不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言从人群的上空飘过来，像个小幽灵，他一路飘到陈霄跟前，双手往身后一背，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还真是我见过混得最惨的言师了，居然要给别人当苦力了。”

陈霄向两边看了看，似乎所有人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这小鬼，他压低声音问道。

“这个世界有很多言师吗？”

“有的，但也不是很多，言师可是一个很高级的职业。”

“那些言师，也跟我一样？可以随便就让一个人消失掉。”

真言再次瞪大了眼睛，他每次做这个表情，陈霄就浑身起毛，太惊悚了。

“当然不是了，你这是在侮辱我，真言言师只有你一个。他们最多是让敌人遭点小罪罢了，哪有我们这样的能耐？”

陈霄心中起了好奇，接着问道。

“那你又算什么？他们是不是也有…….像你这样的小娃娃？”

真言坐在半空中，翘起了二郎腿，满脸写着“骄傲”两个字。

“每个言师都有一个言灵，就是像我这样的，作为最高级别的言灵，我能看到其他言灵，而他们却看不见我。”

好吧，确实挺臭屁的。

陈霄闭上嘴，因为前面三个黑衣人开始给他们分组了。其中一个年纪最轻的按顺序将人一个个叫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就给对方一个牌子，在本子上记一笔，那人就按照牌子的颜色，走到对应的队伍里。

很快就轮到陈霄了，他也分到了一个红色木牌，上面写着三个号码：789。

见陈霄站在那里不走，黑衣人冷笑了一下。

“看什么看，以后你就叫789了，懂吗？快点站到自己的队伍里，否则就罚你今天晚上不许吃饭。”

陈霄乖乖走到最边上那队。相对于其他两队，这队人个个哭丧着脸。陈霄小声问了身边一个矮矮胖胖的汉子，对方一脸黝黑，长着一双豆子眼。

“我们这队是要做什么的？”

那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我们要去熔炼房了，说白了就是给这些武爷打造兵器，听说那里最苦了，条件也差，经常累死人。”

陈霄哦了一声，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很快队伍就分完了，年纪最轻的黑衣人又走到他们这队前面，招呼了一声，示意他们跟他走。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起来，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唯独陈霄，他一路上左顾右盼，恨不得自己长十双眼睛，把这地方上上下下看个遍。

他不知道烛龙帮在幽安算不算大，但在他看来确实很大了，大大小小的楼台殿堂，武士装扮的人进进出出，男多女少，大部分都是蓝白色的装扮，陈霄判断他们应该是级别最低的武者，有些类似学徒的那种。

最终他们被带到了一座大殿跟前，大门上挂着一个匾，匾上写着三个字：锻金堂。

门还没开，就听到里面传来乒呤乓啷的捶打声。

黑衣男子转过身来，做了一番介绍，他叫段锦天，是烛龙帮三大执事之一，专门负责这锻金堂，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捏手，脸上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陈霄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人，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本能的不喜欢。

第一天他们只是在锻金堂里打打下手，即便这样，陈霄都有些吃不消了，一天劳作下来腰酸背痛，浑身疲软，连饭都不想吃了，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一觉睡到天亮。

他们只能算作烛龙帮的奴仆，住的是十五人一间的大通铺，陈霄回的晚了，只能睡在最靠近门的位置，是别人挑剩下的，这里冬天冷风吹，夏天蚊虫多，起夜的人进进出出地开门声也让人无法安眠，属于整个房间最不好的位置。

睡在他隔壁的正好是白天里见到的那个黑皮男子，陈霄后来才知道对方的名字叫赵初一，因为出生在初一，他是从另外一个村子被抓来的，家中没有妻儿，只有一个年逾六十的老母亲，此次被抓上山，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他听人说，只要服役满一年，就能下山，所以他要好好表现，努力干满一年。

十五人的大通铺，晚上睡觉那真的是相当恐怖了，打鼾声，梦话声，磨牙声此起彼伏，就算陈霄累了一天，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也是无法入眠的。到最后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没过多久就又被人叫醒了。

陈霄看向窗外，一轮明月悬于高空，这天还没亮呢，就叫他们起来干活？鸡都没他们起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