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的一瞬间，莫楠梓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不见踪影。

“要不要给你颁一个奥斯卡影帝奖？”关上门，确定爷爷看不到了，尹珏予也没必要再继续装下去。

莫楠梓冷笑：“彼此彼此，你不是也骗了你爷爷吗。”

尹珏予冷冷地转过头。

莫楠梓讨厌看到她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明明没有感情，他却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把这个人拴在身边，好让她随时随地都能看着他。

最讨厌她冷淡的语气，讨厌她的不辞而别，更讨厌她对自己的视而不见，每每想起这个女人以后很有可能又突然从自己身边离开，莫楠梓就要抓狂。

尹珏予被莫楠梓扼住下巴，强行把头转了回去，不能怪她没骨气，要怪只能怪莫楠梓太能下得去狠手，尹珏予感觉如果自己不跟着他把头转过来的话，下巴可能就要脱臼了。

“看着我。”莫楠梓命令道。

尹珏予疼得倒抽凉气，以防他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只好瞪着他。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莫楠梓问道，生硬的语气好像在审讯犯人。

尹珏予不说话，他就加重手上的力气，直到尹珏予再次疼得倒抽冷气他才停手：“你以为你能躲掉我？”

尹珏予翻了翻白眼：“你以为你是谁啊，为了躲你，我还不至于。”

“那你到底是去哪儿了。”

尹珏予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毕竟出去野营差点丢了半条命这种事儿，说出去挺丢份儿的。

架不住莫楠梓再三催促，尹珏予把心一横，干脆和盘托出，把事情的经过都讲了出来。

空气安静了两秒，对尹珏予来说，是她活了二十多年最难捱的两秒钟。

“白痴……”莫楠梓最后用两个字给尹珏予做了一个精辟的总结。

莫楠梓忍住没笑出声，尽管他已经憋笑憋到快内伤了，特别是当尹珏予讲到自己的东西都被大水冲走的那一段，委屈的语气，莫楠梓差点破功。

但是为了维持自己不易近人的高冷形象，他没有笑出来。

尹珏予也无所谓了，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丢人。

“你收拾好东西，明天我过来接你。”莫楠梓临走之前交代她。

尹珏予愣愣地问：“接我干什么？”

莫楠梓停下来：“别忘了你欠我的还没还清楚。”

“我什么时候欠你了的？你别信口喷人啊。”尹珏予狡辩道，“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吗？”莫楠梓挑了挑眉，转过身来靠近她。

尹珏予收紧领口，壮着胆子瞪回去：“我陪你玩儿这么久，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以后你再来骚扰我，别怪我不客气……”

“你想怎么样不客气？”莫楠梓一靠近，高大的身形瞬间又将一半的阳光隐去，“是穿着衣服的还是不穿衣服的？”

尹珏予脸上一阵发热，别过脸：“流氓。”

“你别忘了，你弟弟还在我手上，我现在随时可以让那家军校取消他的名额，而且保证以后别的军校也不敢收他。”莫楠梓手指绕了一圈尹珏予的头发，“还有，你爷爷的身体好像也不太好吧？”

“莫楠梓！你不就是有些钱吗！”尹珏予脸色涨得通红。

莫楠梓无赖地轻声笑道：“我有钱，你没有，我们各取所需，这不是很好吗？”

好你个头啊，尹珏予很想骂人。

“你好好想想吧。”莫楠梓松开她的头发，潇洒的扬长而去。

尹珏予才发现，莫楠梓从来不回头，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绝不拖泥带水，很绝情，也很无情。

尹珏予回到家里，尹老爷子刚吃完早饭，抱着收音机躺在阳台的躺椅上休息，尹年收拾完厨房，手上带着水滴，一脸凝重地看着尹珏予：“姐，你来一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尹珏予跟着弟弟去了他的卧室，关好门，尹年还不说话，坐在床头，表情非常严肃。

“跟小女友吵架了？”尹珏予调笑道，她知道尹年没有女朋友，故意这么说来缓和气氛。

尹年不为所动，看着尹珏予不说话。

尹珏予被他盯得心里发虚：“你到底想说什么？”

“姐，你别跟他在一起。”尹年说。

尹珏予啼笑皆非，先不说她和莫楠梓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不该他一个小孩儿来操心啊。

“理由呢？”

尹年突然站起来抱住了尹珏予，少年人还在发育阶段，手长腿长的，藤蔓一样弯曲，尹珏予被他缠得呼吸不上来，安抚般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了这么突然，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姐，我已经长大了，能替你分担家事了。”尹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等我去了军校，每个月还发补贴，我们学校包吃住，我花不了多少钱，到时候我都把钱寄回家里。”

听了弟弟这番窝心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尹珏予感到再苦再累都值得了。

“家里不需要你的钱，你自己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尹珏予欣慰地说，“你能有这个心，姐姐已经很开心了。”

“那姐你还会继续跟他在一起吗？”尹年松开尹珏予，满脸写的都是担忧。

“你就那么不喜欢他啊。”

“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为了钱才跟他……才跟他在一起的……”

尹珏予愣了几秒，等她体会出弟弟言外之意了，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不会以为我是被包养了吧？”

尹年没承认，却也没否认，脑袋重重地挨了尹珏予的一巴掌，声音挺响亮，不过倒是没多疼，姐姐从小就舍不得真打他，每次都是装装样子。

现在长大了，都要成年了，尹珏予更舍不得真用力打了：“臭小子，原来在你心目中，你姐就是这样的人啊。”

尹年搂着尹珏予的腰，他这几年个子突飞猛进，比尹珏予高出一头来，已经很少像小时候那样搂着姐姐撒娇了，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时光又倒回去了：“我这不是怕他欺负你吗。”

尹珏予感觉像喉咙口堵了一块棉花，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他那么有钱，长得也帅……”

“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他了？”尹珏予故作生气道。

“没有！”尹年委屈地喊道，“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觉得，我们家和他们家，根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我怕你为了我和爷爷，委屈自己。”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我自己的事情，我有分寸。”尹珏予说，“你的东西收拾怎么样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学了。”

话题被尹珏予带到上军校的事情上，尹年暂时把莫楠梓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准备的差不多了，姐，我上个星期还接到我们学校校长的电话了，他亲自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他，还说等快开学的时候会派车来接我，怎么样，你弟弟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厉害。”尹珏予摸了摸弟弟的头，看着他笑得那么开心，不忍把实话告诉他。

莫楠梓虽然有时是混蛋了点儿，但他好在言而有信，答应的事情绝对都能做得到，因为他的关系，尹年上学的事情一路开绿灯，目前为止得到的资源全都是最好的，就凭这一点，尹珏予确实欠了他很多人情。

他说的对，自己的确没有筹码，没有资格和他谈条件。

这是护士小姐来医院上班的第二个月，集体培训了一个月之后，她被分配到了整容科，是整容科科室主任段医生亲自挑人选中她的。

为此小雪在和她一起进医院实习的小姐妹中，狠狠地扬眉吐气了一把，因为这医院上下，哪怕是刚住进来的病人，没有人不知道段医生大名的。

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光是这两个词，就足以给段医生镀上一层亮闪闪的金边。小雪见到段医生的第一眼，就知道外面的谣言绝对没有瞎传，段医生那张脸，直接拿去拍电视剧都可以。

“小雪，午饭时间到了，别忘了你的工作。”正午时分，小雪在办公室里偷懒，接到了段医生的内线电话。

“知道啦。”小雪吐了吐舌头，满心不情愿地离开了办公室，往楼下的食堂走去。

说起来奇怪，小雪自从被段医生挑来整容科当医生之后，就没有给她分配什么重要的工作，唯有一个，就是每天中午和下午时间，准时准点地给住在顶楼一个病房里的病人送饭。

整容科住院的人很少，即使有，也都是脑袋上包着厚厚的一层纱巾，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那种，每次从病房前走过，小雪就感觉自己到人间地狱逛了一圈，能吓出一身冷汗，但谁让她就是干这个的呢，怕也没用。

“莫小姐，吃饭啦。”小雪轻轻敲了敲房门。

阴森森的病房里，女人坐在床边上，望着窗外发呆，她脸上、身上看不出有任何伤痕，也不像其他来整容做面部修复的病人那样包着厚厚的纱布。

小雪给她送了快一个月的饭，却从来没看过她的正脸，每次敲门而入，她都背对着自己坐在床上，等一个小时候小雪再来收拾碗筷，她还是保持同样的姿势，只不过碗里的饭菜都空了。

小雪每次看到女人的背影，就控制不住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听小姐妹说，这家医院以前闹过鬼，就是在整容科的住院部……

“莫小姐，饭我放这里啦，你趁热吃，我一会儿再来。”小雪自认为胆子已经够大了，硬着头皮走进病房，仍是被满屋的阴气震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莫小姐，屋里这么黑，怎么不开灯呢。”

小雪伸手去按墙壁上的开关，背对着她的女人突然转过身来，黑色的发丝高高扬起，和白色的病号服搭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而更让小雪震惊的是那张脸上曲曲折折的伤疤，像一条恶心的大虫子一样一直从女人的眼角横贯到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