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快穿:最爱反派 作者:忽而匆匆 类型: 简介:清薇是时空攻略局的一名金牌攻略者,她的任务对象不是正气凛然的男主,也不是痴心绝对的男配,而是总和主角过不去的邪恶反派! 有些反派他实力强过男主,智商高过男主,就连脸都比男主更好看! 他们有谋略有野心,抗打又耐摔,最后却因为剧情需要,通通领了盒饭? 总之……反派他很香很变态,最爱反派~ 《快穿:最爱反派》免费阅读 “宋玉轩亲下战书,与魔教教主于凌云...
《快穿:最爱反派》免费阅读
“宋玉轩亲下战书,与魔教教主于凌云山颠决战,是时战况激烈,山崩石断,巨阙穿铜绝铁,君子剑剑气纵横。硬受魔头一击后,宋玉轩横出一掌将魔头打落山崖,终险胜一筹。
魔头惜败,跌落山崖尸骨无存。魔教一时群龙无首,各名门正派商议择日一同围剿魔教,大力肃清武林。”
——以上就是清薇穿书的节点。
她来自三千大世界的时空攻略部,是一名金牌攻略者。她所属的部门很特殊,攻略的对象不是光环万千的男主,也不是痴心绝对的男配,而是总和主角过不去的大反派。
有些反派他实力强过男主、智商高过男主,就连脸都比男主好看!他们有谋略有野心,扛打又耐摔,最后却总是因为剧情的需要,无可奈何地领了便当。
三千小世界里的反派们心生怨念,以至于时空局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波动,清薇的任务就诞生于此——攻略并拯救那些反派。
她此次穿书的身份是武林正派柳家的大小姐,柳清薇。
她和这个世界的男主宋玉轩有着从小立下的婚约,但不久前宋玉轩却单方面毁约、将她给踹了。
这个世界以武为尊,柳、宋两家都是鼎鼎有名的大武术世家,实力不相上下,兼列第一,甚至近几年来因为柳家家主乐善好施,在名气之上柳家还隐隐有超过宋家之势。
宋玉轩毁了婚约,柳家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柳云天拉着闺女的手说势必要给她讨个公道,却怎么也想不到宋玉轩竟突然向魔头下了战书,最后还竟然打赢了。
为武林除一大害,宋玉轩成了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一时之间,柳家竟不好再向他发难。柳云天胸闷气短,一口气梗在心头不上不下,好不憋愤!
国字脸方方正正的男人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眉头耸·动,茶杯啷当地响:“竟然还有人推崇那小子做武林盟主?这么个瞎了眼的猖狂小儿,天下想要求娶清薇的贤才君子不知凡几,他简直不知好歹!”
“家主消消气消消气……”管家赶紧将茶杯撤下,唤了仆人清理沾湿的桌案。
“娶不到大小姐是宋家公子不够福气,家主您想开些。”
管家在一旁帮忙顺着气,看到柳云天脸边鼓动的腮帮子,管家心中隐忧,生怕他一个冲动就带着人打上宋家去。
毕竟是从小宠在掌心里的宝贝女儿,千般疼爱百般呵护的,没成想竟然在婚姻大事上让人给了气受,如此委屈,简直就是被赤裸裸地羞辱了一番。
“当年可是他宋元忡舔着脸来找我结的亲!”柳云天指着院外的一颗歪脖子树,气得手腕直颤,“太不像话了!”
“是是是……”管家唯唯点头,连连道“是”。
柳云天中气十足地大骂,对着那颗歪脖子树一顿出气,怒火难遏时掌风凛冽,一掌将枯木崩塌摧翻才算泄了愤。
管家递上湿帕给柳云天擦手,下人陆续过来收拾清理。将倒地的枯树干拖走,又有人取了扫帚打扫庭院,新的盆栽很快被抬着移了过来填补空缺。
柳云天将湿帕递回,胸膛的起伏幅度总算正常了下来:“对了,清薇呢?”
管家皱了皱眉:“好像有几日没见到大小姐了,之前就早出晚归,似是很忙。”
被议论的清薇此刻正待在凌云山腰一处隐秘的山洞里。
说是山洞,这里却有些洞天福地的意味。凌云山高耸入云,是为四大险峰之首,凌云凌云……凌越云极,这二字便以此得来。
山洞位于半山腰,常年环雾,异常隐蔽。洞内被布置得整洁舒适,一席石床铺就柔软锦被,临靠的石桌盛有鲜果食盘,精致的点心摆放诱人,靠内的石壁甚至还有清泉流泻。
清薇在洞口再次补洒下驱虫避兽的石粉,确定妥当了才收好瓷瓶别于腰间。
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了多日的男人,正是被打落山崖又被她救回的大魔头——她此次的攻略对象,《神鹤侠侣》原著里的头号反派罗喉刹。
清薇作男子打扮,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头上带着白纱笠帽,遮盖容颜。
她鞠起清泉净了手,走近查看攻略对象的情况,按理说躺了这么几日,应该醒了。
当日被打下山崖,宋玉轩一掌拍在罗喉刹胸口上,硕大一个毒手印黑紫发青地浮在胸膛,毒上加毒,清薇费了好几翻功夫才将他救回来。
她的手还没探到对方的领口,迅疾如风,一只手突然破开气流,转瞬就到她面门前。
清薇凝神后仰,伸出的手顺势斜抓,床上的人翻身而起。
一番交手,他虎口张开三指稳稳擒住清薇的脖子,清薇也并不落下风,拧住他的手腕,牢牢扣住他的命脉。
两人对峙不下,清薇冷笑一声:“农夫与蛇。”
卡住她脖子的手蓦地收紧,清薇被激得难耐地仰长头……果然是反派,这脾气不是一般的臭。
她倒并不怎么担心言语不当会惹怒他。一是现在对方带伤,根本没有能力杀了她;二是柳清薇作为无极剑派的下任家主、柳云天的独生女,在这个世界她的人设本就清傲倨高。
笠帽之下清薇勾了勾唇,毫不客气地绷紧手指,往对方命脉里蹿入一股逆反真气,趁着对方受痛,反手又是一掌拍在他带旧伤的胸口。
反派娃子被她打吐了血,仰栽在床被上终于再无还手之力。
清薇满意了,收起手施施然地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腕观脉。她虽看似动了真格,其实谨慎着分寸,以他现在的情况,一个不小心伤上加伤是真会要了老命。
那口血看似骇人,其实只不过是心头淤气罢了。淤气排了出来反而有益处,伤倒是伤不着他,就是带了点羞辱的意味。
不过比起受伤,恐怕羞辱更让他不能接受。赤焰玄铁的面具之下,染血的鲜红薄唇邪魅的上勾:“你在找死。”
死字被他拖长,声音又狠又戾。
因为面具的遮挡,除去嘴唇,清薇只能看到他的眼睛。眼尾上挑,丹凤眼内勾外翘,瞳白比例适当,该是漂亮的,但眼神戾气太重,红血丝撑得眼球恶如厉鬼。
清薇嗤笑了声,食指和中指随意地探在他脉搏上。连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想她死呢。
床上的男人大敞地仰躺着,一条腿悬在床尾,不堪凌辱的模样就像砧板上的鱼,憋着气想要翻腾,却只能任人宰割。
“你也在找死。”清薇探完脉说道。
脉象时弱时强,血气翻滚上涌,本就没清干净的毒又顺着受损的心脉侵入了五脏肺腑。
她取出特制的药丸,不由分说塞进他嘴中。被他以唇齿顶住反抗,清薇肃着脸捏开下颚直接将药丸抵到他喉口,拇指与食指并拢,顺指一弹就将药丸弹了下去。
手指上沾满他的涎水,清薇不甚在意地在袖口上擦干净。大魔头偏着头在那大喘气,间或两声作呕,倒不是要把药丸吐出来,是清薇下手狠了,按压到了舌根。
“你是什么人?”药力作用很快,魔头恢复了一丝力气,虽然依旧狼狈,浑身的气势却厚重得不似常人。
“救你的人。”清薇说。
他沙哑地大笑了两声,笑得极为讽刺,斜眼凝过来的目光有如实质一样穿透清薇遮盖面容的笠纱:“这天下想要诛我之人倒是数不胜数,救我?本座可真是头一回听说。”
“但这是事实。”清薇淡回道。
她确实救了他,这是事实。原著里,罗喉刹在这时已经死了,身中两种剧毒,被打落山崖,尸骨无存。
这个反派角色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主角捧出英雄光环,既然任务已经完成,自然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
原著剧情进展到这里已经是中后期了,凌云山巅一战,宋玉轩一战成名,反派罗喉刹则圆满下线。
接下来,就是宋玉轩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携手圣手医仙林婉儿,共唱一曲旷世绝恋,令人羡之又羡。
床上的人撑坐起来,一番折腾散开了胸前衣襟,一点点紫黑色暴露出来,在他冷白肤色的衬托下,显得极为刺目。
他微眯眼斜觑着清薇:“救本座你有什么目的?”
清薇上前,直接将他衣襟全部扯开,完整的手印露了出来,像是烙上的一般。
他这次倒没有动,双手撑在身后,大剌剌地任由她动作。若没有先前那番较量,恐怕清薇还会以为他完全信任自己。
她辅以银针为他排毒,天蚕丝勾制的笠纱从内往外看时丝毫不会蔽目:“救你自然是有目的。”
一笔笔的账需得算个清楚明白,对于他这种防心重又随时随地起杀意的人,清薇直接承认有所目的,反而没那么惹他怀疑。
敞露胸膛的男人颔着下巴盯着她手中银针,眉头微皱,一时闭语不言。
“要财还是要权?”
半晌他开了口,似乎因为清薇的坦言,他看起来果真放松了些,嘴角的弧度讥讽又孤傲得不可一世:“等本座伤好回到龙血宗,不管是钱财还是权势,本座通通都能满足你。”
清薇听闻抬了下眼,指尖银针轻轻捻动:“各大门派不日就会攻打魔教,你的龙血宗群龙无首,颓势已定。这伤至少要养半年,等你伤好,黄花菜都凉了,还拿什么满足我。”
哪怕对方大半张脸都被面具遮挡,清薇也还是看出在她话音落后,对方的脸色瞬间变差。
“颓势已定又如何?本座能立一个龙血宗就能再创无数个龙血宗,江湖再大也不过本座浴池,掀翻它又有何难?”
清薇不置可否地轻笑了声。
他凛冽视线扫来:“你不信?”
泠泉顺着石壁滴滴答答往下落,洞内凉爽恣意。清薇摇头,觉得有句话也不无道理——反派死于自大。
“你应战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会输吗?”她反问。
顶着他骇人的视线,清薇继续道:“有两样武器很是厉害,你肯定不知道。”
“什么武器?”大魔头拧眉。
“唔……光环,还有命数。”她省去了“主角”二字,又将“剧情”换了种说法。
“呵,本座从不信命。”
笠帽下清薇眨了眨眼,银针捻动间语气揶揄:“是啊,我来就是为你改命的。”
薄薄的唇抿起,他语气不善:“少给我耍花招,你救本座究竟有何目的?”
“屏气凝神。”清薇突然打断他,话落便顺着银针注入了真气,不时,所有的针都自主地旋动起来。
一股巨大的痛楚袭来,罗喉刹不得不照她说的做。
约莫一刻,他忽喷出一大口血,清薇侧身得快,锦白的衣摆上仍是开出了红梅点点。
她拔了所有针,去石壁上打湿了绢帕递给他:“擦擦。”
他嘴角挂血,看着绢帕的眼神一片幽深。
清薇后知后觉,这魔头恐怕是觉得她过于殷勤了,心里又开始脑补起了什么阴谋论。
不识人心就算了,她正欲收回手,对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她朝前一拉。
清薇顺势滚倒,以为他要出什么杀招,结果却是把手伸到了她的笠帽上。
她避不开,索性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
顺利得手,唯恐他再次发难,清薇向后退开三五步。
“女人?”
面具被她摘下,罗喉刹脸上神情冷峻,更不论恐怕怎么也没想到清薇在笠帽下,竟然还戴了面纱。
她描了眉,加之一双多情眼,被认出是女人毫不意外。
清薇挑眉:“我难道有说自己是男人?”
她虽没说,但一身男装,说话时又刻意压低声音,本意也是想掩一下身份的,只不过没想到他竟然会掀她的笠帽。
他哼了声,双手放在膝头,织了红色暗纹的黑衣与明黄色的锦被交互辉映,简陋的石床被他坐出了王座的气质:“奉劝你不要在本座面前装神弄鬼。”
清薇走近他,眼神肆无忌惮在他脸上搜刮:“世人都说魔教教主以面具遮面是因为他面容可怖如厉鬼,但你竟然有这样一副好容貌,难不成我是救错了人?”
“我看和天鹤山庄的宋大公子比起来,教主您也毫不逊色嘛,那他那武林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岂不是浪得虚名?”
赤焰玄铁的面具被清薇拿在手上比划了两下,罩在她自己脸上的时候也没感觉大到哪里去,所以这人的脸竟然和她一个女孩子差不多大。
这面具做工不凡还暗含机巧,带上后竟能改变佩戴之人的音色,奇也妙也。
“你可知见过本座真容的人只有一个下场。”他盯视着她,慢慢吐字,“死。”
好拽…清薇眉眼微动,大概知道他为何如此介意。这大反派生的好看,甚至够得上漂亮,尤其此刻唇上一抹朱血,更是衬得他面庞姝丽。
原著里说了,罗喉刹天生媚骨,长相阴柔,又因习魔功,性情多变,渐至阴阳倒转,不男不女。
要依清薇看来,事实远没有那么夸张。攻略对象不过是吃了长相不讨原著作者喜欢的亏罢了。
小世界的审美都是按照作者的喜爱来的,这个世界大众偏好的格调就是男主宋玉轩那种看着正人君子有男儿气概,阳刚中又彬彬有礼,带着丝书卷贵公子气质的男子。
不过清薇觉得,美有千万种,分不出孰好孰坏。像罗喉刹这种,明显是上天给了饭吃,衣食住行都可以靠脸的那种。都长成这般模样了,人家都偏要靠才华吃饭,这种心气儿,怎么还能诟病人家不够男人呢!
撇开容貌不谈,他的真实声音倒真是好听,寒玉击冰一样。
清薇将手覆在耳旁,面纱要取不取:“知道看了本小姐的真容,又是什么下场吗?”
她将手放下,桃花眼轻笑:“见了我的容貌就得娶我。”
对方大概一点也没觉得这个玩笑好笑,看着她的目光紧得依旧像在看一个死人。清薇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向他解惑:“我救你的目的是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他凝眼过来:“你把本座当杀人工具?”
这话清薇没法接,她皱眉不语。
半晌他再次出声:“你是谁,要我杀谁?”
“宋玉轩。”
清薇将面具丢还给他:“我是谁你暂时不便知道。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救了你,你去杀宋玉轩,也是替你自己报仇。”
“你与他有什么仇,为何想要本座杀了他?”
“什么仇啊……”清薇眯了下眼睛,“反目成仇不为过,血海深仇暂时还当不得。”
面具回到他手上,不知为何却没有重新戴上:“你都能救得了本座,却杀不了他?”
他质疑得并无道理,凌云山高耸入云,要想救一个被从山巅打落的人,没几分实力可做不成这事。这也是为什么宋玉轩将人打落山崖便敢直接断言自己除去了魔头。
清薇要不是熟知剧情,知道攻略对象会从哪里落下,又事先做全了准备,她也不会这么顺利就将他成功救下。
“你与宋玉轩对战一场,当知他实力不弱。”清薇微顿,其实何止是不弱。
作为原著作者的亲儿子,加之原著又是一部升级爽文,除了在和女主的感情线上偶有小打小虐,事业线上宋玉轩的路可谓是一马平川。
其实原主柳清薇的实力也不弱,若放到三个月前,让她和宋玉轩对战一场的话,估计还能打成平手。但现在……放眼江湖能与之一战的恐怕就只剩她面前的这位了。
就在三个月前,宋玉轩误入一处神秘地,得了机缘,有了提升。
原著里讲宋家所承的天鹤山庄之所以取名为“天鹤”,皆因宋家老祖曾获得一神鹤。宋玉轩祖上原本平平无奇之辈,受神鹤指点庇佑才逐渐在武林站稳脚跟,继而创立天鹤山庄。
没错,宋玉轩的机遇和他祖上一样,“捕获”了一只神鹤。
宋玉轩的这只神鹤倒没那么夸张,可能只是传说中的神鹤的后裔,这一代代繁衍下来,神力就减弱了。
不过这只神鹤虽不能口吐人言,却极通人性,陪宋玉轩练个武什么的不在话下。
宋玉轩因从“人鹤比武”中敏悟出一套功法,继而武力大涨,这才敢向作为武林公敌的大魔头下了战书。
清薇继续道:“我与他对战并无十成十的把握,况且我不方便出面与他对战。”
罗喉刹前倾着腰,手肘支在膝盖上,面具拿在手中把玩:“不方便出面与他对战,还会医术,一手银针使得出神入化。”
他慢慢抬起头来:“你是无极剑派的人。”
清薇在面纱之下轻笑,兀自镇定:“何以见得?我可没听说过无极门里除了剑外还有人会使银针的。”
他也笑,目光犀利:“本座见过。”
“哦?谁。”清薇佯装好奇,实则心里没底。
云雾顺着洞口丝丝缕缕地飘进来,大魔头突然站了起来,墨色衣摆上的赤线纠杂出繁复的花纹,像飘忽席卷的业火。
他走进她:“柳清薇,为何救了本座却不敢露面?”
清薇心下一跳,眼看他抬手触到她耳际,冰冷的手指擦过脸庞,山涧清雾般,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面纱滑落,多情眼下是与他如出一辙的薄唇,都说薄唇薄情,不知两人比之如何。
他衣襟还大敞着,站直了有着比清薇高出近一个头的压迫感:“怎么,是觉得你柳大小姐出身名门正派,不好与我魔教同流合污?”
“你何时见过我使银针?”清薇微仰头,原主从未和他有过交际才对,更遑论柳家的独门秘技,这世上知道柳氏银针的人寥寥无几。
“有次本座路过无极门,在后花园见到个小女孩,坐在秋千上,手里拿着一个满是经络穴位的人体布偶,嘴里不断抱怨说银针难学,爹爹太严苛。”
他走回石床,拿过那方掉落在锦被上的湿帕:“无极门有遍布天下的商铺。盐、粮、布匹……这千金一尺的月绒锦恐怕也只有你才会用来当擦手的湿帕,更遑论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的天蚕丝。”
“那是给你擦嘴用的。”清薇矫正道。
她忍不住嘴抽,什么叫路过无极门,都进后花园了还能叫路过?
“十年前我无极门遭了贼,原来是你干的?!”
罗喉刹拿着那方湿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边的血迹,他坐回石床上,看着她,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不说话便是承认了,清薇视线在他俊美光洁的面庞上来回扫荡,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今年多大?”
他看着和她差不多的年岁,但十年前柳清薇也才不过六七岁的小稚童,难道他十岁出头就敢单枪匹马闯无极门偷东西?关键还成功了。
大魔头笑得古怪:“你不找我要回东西,反而关心我年岁多大?”
他瞥她一眼,轻哼:“反正是能做你爹的年纪。”
清薇:“……”果然……她慢慢消化自己要攻略的是只老妖怪的事实。
“宋玉轩退了你的婚约你就要杀了他?”大魔头视线又扫了过来,“你这做派倒不像什么武林世家名门正派,反而对我魔教的胃口。如若不然,你干脆投靠我龙血宗好了。”
清薇该说什么,承蒙教主看得起在下?真是不知这人哪里来的自信,命都差点没了,还有心情在这儿招兵买马。
“怎么不说话?”他扭头问她,擦干净的唇粉白一片,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清薇有种错觉,似乎自她马甲掉落,对方对她的敌意就小了很多。
“我能清干净你体内的毒,但治你的内伤却还缺一味药,我们要上一趟药王谷。”
他成大字躺了回去,衣摆散开在锦被上,腰腹以上完全暴露在清薇面前。
“我这样子,走不出五步。怎么去,你背我吗?”他偏头问过来。
清薇气短,觉得自己像是救了一个无赖。她将小包药丸丢给他:“你先作修养,七天之后我们再出发。”
“这七天你要与本座同吃同住?”床上的人翻身而起,动作连贯得不像走不出五步的样子。
他打量着山洞四周,眼神称不上满意,也称不上不满意。
魔教教主住的寝室自然比这区区山洞要舒适奢华得多,但要说条件比这里还要简陋的地方,他也不是没有住过,甚至住得还很多,以前幕天席地都是常事。
他挑了挑眉,关键只在于——“你要和本座同睡一张床?”
清薇:“……”
她指了指一旁桌上放着的包袱:“里面有干粮,我要回趟无极门,这七天你好好待在这儿,七天之后我来接你上药王谷。”
“你要把本座一个人丢这儿?”他拧眉,语气堪称控诉。
清薇:“……我好歹是无极门的下任门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解决,况且去趟药王谷也得多做准备,我怎么可能在这儿守着你。”
他冷哼一声将头转开,并不买账,似是眼不见心不烦。
“就算我想把你带走,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凌云山离无极门快马加鞭也得一天一夜,路上奔波你根本吃不消,这里虽然简陋却十分安全。”
清薇再次解释,他终于转过了眼。
“你要带我回无极门?”男人的凤眼上翘,睑裂细长,黑眸极具神韵。
“本座可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大魔头,你竟然意图带我回无极门?”
他认认真真看过来:“竟敢将魔头领回家,你哪里来的胆子?难道就真不担心本座会对你无极剑派不利?”
清薇也学着他的样子冷哼:“你一睁眼就想杀我,教主恩将仇报的功夫清薇已经领教过了,不过就教主现在这个样子,当真进了无极门,莫非又还有什么力气来干坏事?”
他嘁了声,偏开头,很是不屑。
“算了…”半晌他免为其难的开尊口,“七日后来接本座,日落之前,不可耽搁,否则等本座伤好,必定挥师第一个踏平你无极门!”
她听出他说的是真话,而非什么傲娇,所以饶是职业素养深厚如清薇,也不免震惊。
“教主真是好大的口气!”她掏出腰间的瓷瓶,屈指加了两分内力劲打到他胸口,罗喉刹捂住胸口一声闷哼。
“这是驱虫避兽的石粉,每两日洒于洞口。这七天教主您好自为之!”
费心费力救了他,竟然还想着灭门。清薇受人设所迫,哪怕知道话说重了有得罪任务对象的风险,也不得不生这一回气。
没有什么好再嘱咐的,她也不想再浪费好心。
清薇冷着一张脸,拿过面纱和笠帽,头也不回地出了洞。
面纱在罗喉刹手上,笠帽在他腿边,清薇弯腰的时候后背的发丝倾泄而下,扫过床上铺就的明黄锦被,还有几缕拂在了罗喉刹的手背上。
他五指微动,却只蜷动了一下便收住。等手中面纱被抽走,清薇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洞口,他才握了握手,低头看着指尖,似嘲非嘲地轻嗤了声。
“还跟小时候一样蠢……”
……
半夜风高,清薇一翻进闺院就被逮了个正着。
“站住!”
这声音……
“爹……?”清薇有些迟疑,她定神往暗处一瞧,站在墙影里的鬼祟男人不是她爹是谁。
“爹,你鬼鬼祟祟地站那儿干嘛呢?吓我一跳!”
“我还想问你鬼鬼祟祟地干嘛呢!哪有进自己家门还要翻院墙的?”
清薇擦了个火折子,将燃出来的火星往墙角油灯的灯芯上一弹,顿时灯影摇曳,父女俩站的这片墙根终于有了光亮。
“我光明正大从大门进的,就是在这边才翻了墙,这不是太累,想抄下近路嘛。”她说着顺便作出睡眼惺忪的模样。
“哼,少来!老实交代,你这几天都干嘛去了?”柳云天面容严肃,丝毫不放她逃脱。
“处理一点事去了……”清薇不能说自己救了魔头的事,只能含糊其辞。
“我就知道!”
柳云天大喝一声,把清薇吓了一跳。
“爹……”
“你是不是去找宋家算账去了?”他两步走近,拉着清薇一顿探脉,语气急躁得不行。
“你怎么能单枪匹马就去找他们算账呢!你就是这脾气随我,压不住火,爱冲动!爹都说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是不是怪爹没有给你主持公道?一句话也不留就消失这么多天!”
“我一颗心悬了又悬,你要是再不回来,明天你爹我就该带着人打上天鹤山庄了!”他并指探在清薇手腕上,“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清薇略微无语地拖长音节,“爹你自己爱冲动就看谁都爱冲动,你女儿我可聪明稳重着呢。”
她眨了下眼睛:“所以我这不半路就折回来了么。刚开始是不怎么气得过,但我提着剑才策马到一半就想通了。”
“我犯不着为那种人生气,要真是打上门去,不更是让人看笑话吗?指不定多少人说我小气呢。宋玉轩退了婚约正好,我一点也不想嫁给他,说实话,要不是顾着我们剑派的名声,我早就悔婚了。”
“真的?”柳云天不太信。
“真的。”清薇诚挚点头。
“那你不生气?”
“不生气啊。”她十分无辜地摇头,想想又不对,改口道,“刚开始有点气,现在不怎么气了。”
国字脸的男人皱了皱鼻子,看起来像夜间犯困的猫头鹰:“那闺女你……难不难受?”
清薇:“……”
被如此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清薇满心感动,于是毫不顾忌地又撒了一个谎:“我回来的路上还走走停停四处游玩赏风景呢。难过什么呀难过,我压根不放在心上,不然您以为我怎么会耽搁这么多天才回来?”
柳云天彻底放下了心:“不错,是我柳云天的闺女!咱们大气,不跟那小子一般计较!”
他拍了拍清薇的肩:“是不是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爹肯定给你找个比宋玉轩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如意郎君!”
清薇想说句“我不急”,但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嘱咐了一句“爹您也早点休息”后就快步回了小楼。
第二日,柳云天想要和自己闺女吃顿饭,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大小姐呢?”
管家指挥着下人传菜,恭敬地回话:“小姐一大早就出门处理剑派内的事务了,她留了话,说晚上再回来陪家主用膳。”
柳云天叹气:“谁家闺女有我家清薇这么勤快,他宋玉轩真是目不识珠!”
感叹完闺女勤快的老父亲,在几日后得知清薇又领了门派任务再次无情地离家而去时,他皱紧眉头鼻子,不甘心地发出了空巢老人的惆怅,闷闷不乐大半天。
清薇将一切准备妥当,赶在夕阳收拢最后一丝金光的时候,出现在了洞口前。
大魔头站在洞口,山壁的藤萝衬得他黑发如墨、肤白如雪。他低着头,把玩着手中面具,五指修长好看,面容却几分深沉几分恍然,让人捉摸不透。
清薇往前走了一步,脚底腐烂的枯叶发出细娑的响声,他抬头望过来,眸间正好映出天地间最后一丝金色的光。
“我还以为自己要准备去灭门了。”他笑起来,像个心狠手辣的无赖。
清薇自动忽略掉这种讨人嫌的话语,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腕。
“我又未失过你的约,倒还如此不信任我。”她凝神感受了片刻,眉头逐渐拧紧,“你这段时间运气了?为什么毒清得这么慢……”
“不知道。”
“不知道?”清薇没忍住拔高声音,“你自己运没运气,怎么会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失过我的约。”他任清薇抓着手腕,眼皮上掀看了她一眼,“你走的时候又没告诉过我不能运气。”
她又没和他做过其他约定,清薇只当他在说胡话,同时又气不打一处来,毒未清干净自然不能运气,否则余毒会顺着经脉游走四肢百骸,这种常识竟然还要她来告诉。
“进洞驱毒!”清薇松开他的手腕,负气往山洞里走。
她依旧一身白衣,只不过已经换回了女装,发顶挽了一个随云髻,斜斜插了一只青玉雀花步摇。
上山时依旧戴着的笠帽此时被她拿在手里,笠纱被山间晚风吹开,轻轻荡在她裙摆上,背影有种清冷的温柔。
罗喉刹一时没动,等她背影被洞内的昏暗融化了才抬步跟上。
“脱衣服。”进得洞里,清薇将收纳银针的布卷展开,或长或短、有粗有细的银针在石桌上一字排开。
男人的上半身展露出来,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他胸膛和手臂上劲瘦的肌肉张出内敛好看的弧度,因为皮肤细白,盘腿坐在那儿,单看身材就像尊白玉观音,可若是将脸上冷酷邪魅的神情纳入眼底,你又会觉得观音堕了魔……罪哉……
“这世上除了你可没人敢这么命令本座。”
清薇徐徐施针,头顶的屁话幽幽传来。她捻针往一处穴位扎深了点,不意外地听到一声痛呼,她满意了,又将针往出扯了一点,老神在在道:“凝神屏气。”
罗喉刹冷冰冰的视线扫在她头顶,清薇抬头和他对视一眼,他倒没再说话,将头偏开,就是嘴抿得跟刀锋似的。
银针转起来之后,罗喉刹闭上了眼。
这已经是第三次驱毒了,除去上次,清薇在刚救下他之时,便已为他驱过一次毒。此时余毒虽然顽固,所幸毒素不多,至少驱起毒来没有上次那么痛苦。
见他额头渐渐凝出湿汗,清薇便取了手帕替他擦干,不期然对上他抬眼的视线,竟然还冰泠泠的。清薇干脆将手帕糊他眼睛上,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他不能动弹。
手帕上全是女儿香,罗喉刹下意识皱了鼻子,嘴巴张了张,薄薄的唇复又抿上。
一刻钟后,清薇取下他胸膛的银针,那个乌黑的毒手印淡了些许,但仍旧醒目。
她拿出最粗的那根针,顶端呈锋利的三角形。那条擦汗的白色手帕早已滑落到了罗喉刹腿上,清薇没再管他,他额头的冷汗就渐渐汇聚成滴,顺着鬓角淌下来,正好晕湿手帕上的那朵青色梅瓣。
驱毒之后,他显然是虚弱的。
针锋抵在罗喉刹指尖,清薇下手前抬眼看了看他汗湿的脸:“忍着点。”
闻言他压动眼皮,自上而下俯视她:“呵,少小瞧本座。”
哪怕声音轻虚,语气也依旧狂妄。清薇不再多话,利落地扎开他指端穴位,霎时,黑色的血沽涌出来,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十指分别有许多穴位,胸穴、肺穴、肝穴、脾穴……清薇将他体内的毒引到十指处,再借由这几个大穴将毒素排出体外。
这个过程很消耗气血,毒才排到一半,罗喉刹的脸色就一片惨白,他眼皮慢慢向下阖动,偶尔又挣扎着费力上掀。
清薇坐上床边,扶住他欲倒不倒的身体:“再坚持一会儿。”
他听见声音,向她转头过来,半阖的眼神卸去了冷色和防备,一片懵懂和迷蒙。
“待会再睡。”清薇不自觉放轻声音,他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最后几滴毒血排出来,清薇捡过那方手帕将他手指擦干净后丢到一边。罗喉刹已经体力不支倒在她身上,清薇从腰间取出一粒药丸放入他口中,“咽下去。”她说。
不可一世的大魔头难得地听话,清薇将他放到床上。洞外已经漆黑一片,洞内的烛灯灯影摇晃,两人的剪影在石壁上一会儿左晃、一会儿右晃,寂生出一种调皮的相伴感。
床上的老妖怪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却还不肯彻底闭上眼。
清薇以手抚面准备将他眼睛盖上,顿了顿又觉得这个动作寓意不好,遂手改方向揪了下他的脸皮,瞪眼唬声:“快睡。”
孤山上升起一轮圆月,清薇往床上投去一眼,而后弹灭烛光,理了理衣摆坐到洞口处静心打坐。
夜鸦的啼叫渐渐变成了清晨的薄雾,晨光熹微,凌云山上见日出比山下要快。
雾气沾湿了清薇的发梢和衣摆,洞里传出动静,她扭头回看,罗喉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她理了理衣摆,起身走过去倒了杯水,将蜜红色的药丸化在水里递给他:“已经多耽搁了一夜,把药喝了,我们早点出发。”
她头上的碎发沾了些晶莹剔透的雾珠,熹光从洞口投进来时,露珠熠熠反光。罗喉刹往她打坐的地方投过去一眼。
“这是什么药?”他接过水杯将药喝尽,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喝起来竟是甜的。
“毒药。”清薇带上面纱,又取来笠帽扣到他的头上,“先戴着这个,我准备的东西都在山下。”
“毒药竟也有甜的,你莫不是胡诌乱扯在骗本座?”笠纱下,他砸了砸嘴。
“毒药你不也吃了?我是不是骗了你,你待会看自己会不会毒发身亡不就知道了。”
清薇领着他往外走,下山的路艰险且远,凭他现在的体力,根本没有可能独自走下山。清薇提前制备了两条轮索,昨日上山时便选定了地势,安置在了一颗粗壮老树上。
她领着他来到老树旁,将其中一条轮索挂在他腰间。
罗喉刹颠了颠腰间的锁扣:“这样下山?”
清薇也将自己的锁扣扣好,她顷身往崖壁下望了望,转回头看向他,有些不确定:“你是自己下去还是我扶你下去?”
罗喉刹看了看她腰间的软索:“你如何扶我下去?”
清薇:“……”
她还以为他肯定会冷哼两声回一句“少小瞧本座”……
她将两人的轮索并到一起,然后站定看他:“你过来一点。”
罗喉刹往她身边走了两步,清薇一把搂住他的腰,手下的肌肉瞬间僵硬……
她偏头咳了两声:“要不你自己来?”
一时没有得到回复,清薇正要松手,腰上突然一重,身体不自主地向前栽去,脸一下就贴上了一片胸膛。
那只手在她腰上握了握,手的主人出声道:“就你这身板,可别摔了本座。”
清薇的衣衫带雾,有轻微的潮湿感,被他手掌紧贴在腰间时,一片湿软。
她不适地动了动,偏头朝雾气浓重的崖底望去:“那你抓紧了。”
她足尖轻点,一个旋身便带着人跳入了浓雾当中。
无极剑派的轻功虽不似天鹤山庄的那般飘然若神,却也动无常则、似往似还,行动间自有一股百变自如之感。
雾气掩目,轮索滑动却不慢,哪怕带着个人,清薇也游刃有余。
她避开一块又一块凸石,一颗横支出来的树杈出现在罗喉刹下方。她踏石发力,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带,同时扭动身体和他换了个位置。
树杈只轻擦过她的裙摆,继续往上时却勾住了一缕头发将她的发髻扯散……发间的步摇眼看要掉,横插过来一只手,非不解围还见乱使乱。
半头青丝顷刻间滑落下来,随山风猎猎飞舞,那只手将青玉雀花的步摇收入怀中,手的主人意气扬扬:“本座捡到就是本座的了。”
清薇狠狠瞪他一眼,面纱之上眼波流动,似雾霭风岚。
下到了崖底便离山脚很近了。脚底踩实后,清薇将人推开,拢了拢散乱的头发,随手摘了根草绳将烦恼丝挽起来。
她又探了探他的脉,见还算平稳,稍微放心了些:“接下来的路要靠走了,要是觉得累了就提醒我将步速放慢。”
罗喉刹可有可无地点头:“本座还以为你要说,‘要是觉得累了就提醒我背你’。”
清薇:“……”斯人脸皮之厚。
清薇不是和他开玩笑,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运功运气只是表象,根本是要防止气血翻涌。
才走出一刻,身后的脚步声就停了下来,清薇扭头:“怎么了?”
她看不见笠帽之下他的神情,却见他伸手拂在了胸膛上。
“本座似乎……”笠帽动了动,是他抬起了头。
“有些想吐血。”他颇为无辜地说。
清薇:“……”
玛德,就没见过这么不让人省心的病人!
她两步走过去,一边拉过他的手腕查看情况,一边动作快速地往腰间掏药丸。
“赶紧吃!”
一只手从笠帽外边伸了进来,蜜红色的珠丸被她捏在手上,罗喉刹盯了两秒,弯下了脖子。
指头上传来濡湿的温暖感,清薇脑子麻了一瞬,快速收回手,将手背在了身后。
她抿了抿唇,直接取了腰间的荷包丢给他:“你自己吃……”
“觉得不舒服了就吃。”她又补了一句。
药丸在嘴里化开,不仅是甜的,还有股花香。罗喉刹打开荷包看了看,圆圆小小的,像是满满一荷包蜜红豆。
他捏起一颗,毫不客气地扔进嘴,清薇见了默默肉痛。
接下来的路,为了迁就他,两人走得奇慢。还不止走得慢,荷包被他捏在手里,没走几步他就往嘴里扔一颗药丸。
眼看原本鼓鼓的荷包瘪下去好大一截,清薇忍无可忍地制止住他:“好了!过犹不及,再吃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
隔着笠纱清薇看不到,罗喉刹自己也看不到,他先前无甚血色的脸,此刻甚至飘起了红云,可见药丸补力之强劲。
“味道不错。”他舔了舔嘴唇,将荷包扔还给她,“本座有些忍不住,还是先放你那儿,等本座馋了再找你要。”
“还馋了忍不住,你当以为是糖啊……”清薇将荷包揣入腰间,恨恨嘟囔。
他歪头过来:“不是糖是什么?”
“毒药!”
又走了两刻钟,林间温度渐渐上来,清薇自己都出了点汗,罗喉刹跟在她身后慢慢挪动,呼吸时轻时重。
她望了望升上去的日头,觉得下山像是遥不可期。
她站定,思忖了片刻:“你还走得动吗,要不我背你下去?”
罗喉刹看了看她侧过来的背,臭着脸走过去拂开她,领先在前道:“少挡路,本座还没弱到那个地步。”
这人怎么脸皮时厚时薄,腿肚子都快打颤还逞强,清薇也不戳穿他,随手折了根树枝,两步追上他将另外一头递到他手上:“抓好。”
罗喉刹看了看树枝,干脆吐字:“脏。”
清薇:“……”气死人没毛病……
他接过树枝一把扔远:“把你衣带解下来。”
清薇:“……”
她下意识低头看,裙裾一条腰带,裙裾外还套了罩衫,罩衫外还有一条衣带,也不是不可以解,但……
“你怎么不把你的腰带解下来?”
“行。”
清薇:“……”不要脸!
她自然不可能让他解腰带,清薇气不过也不愿意取衣带,最后冷着脸分了他半个袖子,接下来一路没理他。
当日凌云山一战轰动武林,哪怕山野樵夫也听说过魔头跌落山崖的事,所以清薇坚持要两人遮面。
终于下到山脚,一辆马车早已在路边等候。
“上车。”清薇收回自己的袖子,侧身让人先上马车。
为了安全起见,她本想自己驾车,但转念一想,她也不适合暴露身份,于是便找了个聋哑老仆来赶车。
马车内十分宽敞,甚至还内置有一个小榻,罗喉刹进去后自然而然地躺在了榻上。
清薇坐在一旁冲茶,面纱已经摘下,袅袅茶烟衬得她眉眼如画。
喝了杯茶,吃了几块点心,清薇擦拭了嘴,抬眼往榻上看去时,撞上了他的视线。
两人视线交接到一处,她便拉过他的手腕号了下脉。
还算平稳,她放下心:“睡一觉。”
罗喉刹收回手,理了理广袖:“本座从不在外人面前睡觉。”
“那闭目养神。”说罢清薇率先闭上眼。
罗喉刹始终把眼睛睁着,马车行得并不快,他将视线从她脸上移走,挑开竹帘,路上郁郁葱葱,林间寂静。
清薇睁眼:“今晚会在马车上过,明日到祁州城,我们要在那里停留两日。”
“停留两日做什么?”
“做任务。”
“嗯?”他疑惑转头过来。
清薇重新闭眼:“……我出家门是领了任务的。”
“什么任务?”
“不算特别难的任务,查清楚两件事。”
中途马儿停下来吃了回草,赶车的老仆也歇了歇,到远处去放了放水。
此时已经上了官道,路上茶寮酒肆一片热闹,清薇隔着厚重车厢都能听到外面的谈话。
说来说去还是半月前凌云山大战的事情,间或两声商量要除魔卫道的“大计”。
“嘘!此事如何能张扬?现在魔教份子四处逃窜,说不定周围坐着的就有魔教的人,要是大计被他们提前知晓了,我们还如何一网打尽?”
“说的是、说的是!”
“呵,不自量力……”车外人讨论的尸骨无存的魔教头子在车内嗤笑。
清薇看他一眼,没有说话。那些正道人士确实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魔教的人虽说群龙无首,却也并非乌合之众。
原著里那些名门正派的联盟虽说确实是把魔教给剿清了,但自身也损失惨重。
“龙血宗里没有不合格的人。”大魔头闭眼说。
不合格的人不配活下来,清薇知道。魔教的人各个手上染血,或敌人的或同伴的……相比起来,那些不停自擂叫嚣的武林人士,在他们面前仿若没断奶的娃娃。
下一瞬魔头又睁了眼:“你无极门也要参与其中?”
清薇皱眉一瞬,如实点头:“柳家不可能独善其身,顶了大武术世家的名头,有些事就不可不做。不过我爹和我都不爱多掺和,宋家更爱主持大局。”
罗喉刹瞥她一眼:“呵,虚伪。”
对于他的冷嘲热讽,清薇已经见怪不怪了。确实挺虚伪,不过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人能活得真实,所以她毫不示弱地回嘴:“呵,天真!”
大魔头瞪她一眼,鲜活的样子哪像病从中来。霎那间流露出来的少年气,有些稀罕也有些好看,但一想到他高深莫测的真实年龄,清薇就默然。
老仆小解完回来,递了两个铜板给茶寮小厮,剩下的马儿没吃完的干草被他捆成一团挂在了车辕上,马车的车轮重新滚动起来。
夕阳夕斜,官道上的马车降下速来,右拐进了一条林间小道,车内一男一女皆闭目养神。伴随着归巢倦鸟的叫声,驾车老仆寻到一处平坦的落脚地。
沙哑走音不甚清楚的一声“唷——”,马儿踏蹄,车轮渐渐停歇。
虽说是荒郊野岭,但车里坐着的人形同重犯,如非必要,清薇绝不下车。
天色逐渐变暗,老仆从临近的小溪里寻来清水,清薇打开帘子接过木盆,正要洗漱,听得一声娇俏至极的女音。
“轩哥哥,那儿有辆马车!”
清薇动作一顿,赶紧朝车内的人比了个“嘘”。
不多时,脚步声近,娇俏的女音再次响起:“老伯,可否借我们两块打火石?”
老仆咿咿呀呀地比划一阵,那女子终于明白过来他是个哑巴。
她提高声音:“没事老伯,您不用比划,只要把打火石借我们就可以了。”
清薇透过门帘缝看到她拿出两粒碎银,而后依旧下意识地提高声音道:“这是报酬,我们不白借的。”
她身侧的男子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婉儿,这位老伯恐怕耳不能闻。”
“啊?”女子诧异一声,可爱地吐了吐舌头,意有所指地朝马车门帘望了过来,“我好笨啊,那老伯可真是厉害,竟然还会驾车。既肯施与聋哑老伯一份活计,想必这马车的主人一定十分心善。”
不知该说是冤家路窄还是命中注定,清薇自己作为女配,如今身边又带着个病弱反派,果然一不留神就和男女主打了照面。
她叹气,车外的两人可不正是男主宋玉轩和女主林婉儿!
林婉儿这一番话说得漂亮至极,太会讨人好感,尤其最后一句,将人吃得死死的,不借火石都说不过去。
但在宋玉轩开口的那个瞬间,清薇身边罗喉刹的气势一下就凛冽起来,止不住的浓厚杀意往外侵散,清薇着急忙慌,下意识掏出“蜜豆”往他嘴里塞。
车外的宋玉轩也一定感受到了那股杀气,林婉儿才把话说完就被他带着速往后退。
她歪头疑惑:“怎么了,轩哥哥?”
那杀意来得快也去得突然,但宋玉轩绝不认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他凝目没有说话,戒备地看向马车厚重的门帘。
顶檐的竹编吊穗被风吹动,门帘缓掀起一角来,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从里伸了出来,漆黑寻常的火石被捏在指尖,有种凡石与华玉的云泥之差感。
“原来是位漂亮姐姐!”林婉儿高兴地大叫。
她欲意上前,却被宋玉轩一把拉住,她不解地转头,宋玉轩将她藏于身后:“婉儿你站着别动,我去拿就好。”
他装作随然平和地向马车靠近着,实则却暗自调动起肌肉,浑身戒备。
宋玉轩在马车前站定,慢而谨慎地伸出手。那只素白玉手的主人则随意许多,还未等他探取到火石,对方就直接扬手一抛,抛完便收了回去,干脆得没有丝毫多余动作。
意想中的攻击也没有,宋玉轩接住火石不禁迷惑。
对方抛石头的动作甚至让他生出一种错觉,仿若自己是什么凶恶蛇蝎,对方心生厌恶又避之不及,丝毫不想和他产生交集。
“多谢。”
……他诚挚道谢,却没等到一丝一毫的回复。
林间光余鸟叫声,宋玉轩轻皱了眉头。
气氛有些令人不知所措,林婉儿挪步走到他身后,轻拉住他的衣角:“轩哥哥……”
他冲林婉儿轻摇了摇头,对着马车道:“多谢姑娘相助,在下天鹤山庄的宋玉轩,身侧是圣手医仙林婉儿。既然姑娘不便露面,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日后姑娘如遇什么难事,也大可找我天鹤山庄救急。”
宋玉轩拱拳以礼,但马车车主仍旧一片漠然,就连林婉儿都有些坐不住了,咬着唇,眼神已不如之前和善。
半晌,车厢被轻扣了三声,仿若回应。宋玉轩和林婉儿却皆觉得车主是在变相地赶人。
林婉儿咬着唇,将那两粒碎银硬塞到老仆手中,拉过宋玉轩头也不回地走远。
“太过分了,那人怎么可以这么对轩哥哥!”两人走过密林,林婉儿忍无可忍地出声。
宋玉轩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了,别气了。”
林婉儿撅了撅嘴,很快就转怒为笑:“对了,轩哥哥你之前干嘛拉着我后退啊?”
宋玉轩脸色出现一丝凝重,星目剑眉积聚威压:“那马车主人的态度令人琢磨不透,且绝非什么泛泛之辈。我摸不准是因为我们打扰了她的清静,她才对我们产生敌意,还是因为她和我们有过什么过节?”
“所以轩哥哥你才自报家门?”林婉儿一派天真,天真中却不失聪慧。
“嗯,我和你行走江湖甚少与人结怨,我自报家门一是想试探试探她,二来如有误会也好解开。”宋玉轩失笑,“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理睬,倒是我过于自恃了,以为自己打败了魔头,走到哪里都会有两分薄面。”
两人郎情妾意、心有灵犀,倒确有几分神仙眷侣之感。
“哼……”林婉儿愤愤不平,“才不是轩哥哥的问题,是那马车主人脾气太过古怪太难相与!”
难相与么……宋玉轩想了想,在心中摇头,既肯给聋哑老伯活计谋生,应当不是古怪之人才对……
林间马车,清薇坐在车内,身侧是不可忽视的慑人视线。
他的神情太过严苛,清薇下意识屏气挺胸:“干嘛这么看着我?”
“为何阻止本座?你口口声声要本座帮你杀了他,徒然相遇却又临阵变卦。”
“你有伤在身,无法运气,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罗喉刹冷笑:“你难道听不出他呼吸节律偏短偏重?当日一战,他受的伤比本座好不到哪里去,若非你杀意不深,你我联手何愁杀不死他?”
清薇拧眉,试图和他把道理讲开:“宋玉轩身边那个林婉儿并不好对付,你身上的两种剧毒多半都是出自她之手,我的银针虽可以驱毒却也不似解药那般作用迅速,大有弊锢。”
她好说歹说,罗喉刹的脸色却依旧天寒地冻,狭长的凤眼从她身上移开,眼尾的泪痣似生闷气般。
清薇舔了下唇,有些不敢招他:“最主要是我无万全把握不敢拿你冒险。”
闻言他将头转了回来。
清薇像个被师傅静观默察的小徒弟,耳提面命下不知还要如何表态。
“哼……”他冷哼一声,脸色却稍霁。
清薇放下心来,笑着将药丸递到他嘴边:“别气了,来,吃糖。”
他垂眼觑着嘴边的手指,不为所动:“你当本座三岁小……唔……”
清薇笑嘻嘻收回手:“糖吃了,不准再和我生气了。”
他瞥她一眼,嚼了药丸:“笑起来真丑。”
清薇:“……”你放屁!
天色渐渐黑尽,聋哑老仆在马车旁生了一堆篝火,坐在车内隔着垂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偶尔有几声柴火的“霹啵”。
清薇从打坐中睁眼,榻上的人侧身躺着,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但清薇知道他没有睡。
想起他说在外人面前睡不着,清薇将面纱戴好,蹲身打帘出去。
“干嘛去?”
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她回头,眨了眨眼:“守夜。”
“多此一举,回来。”
清薇放下帘子,坐回位置上。
后半夜起了清雾,马车外的篝火只剩最后火星,老仆靠着树已经约了周公。马车内昏暗一片,因为子夜寂静、车内空间又有限,黑暗里仅有的动静就清晰可闻。
两道呼吸声重轻有别,但此起彼伏间却有种交缠黏滞之感,像风里两条交织的湿漉绸带。
清薇听着另一道呼吸声,呼吸频率一不注意就被带得重叠,徒增暧昧……她再将呼吸放轻,轻到几不可闻。
天色将晓时清雾变得浓重,等雾气退散开,晨光也正好穿破树林。老仆挥了挥鞭子,车轮滚动起来,不消片刻,路上声音多起来,车子重又上到官道。
初旭变成残阳,赶在日落前,马车终于进了祁州城。
老仆驾着车避过闹市,从一条僻静曲巷直接进了一家客栈的后院。
客栈内装潢独到,雅俗共赏。后院绿意蔥然,假山流泉淙淙不歇。若是站在客栈正门处,抬头会见一块正大牌匾,上书四个行云狷狂的草体大字——逍遥客栈。
楼高三层,十二条脊,九梁十八柱……这是逍遥客栈的统一规格。
每层楼的四个檐角分别挂着看似相同实则玄机迥异的八角玲珑灯。一到晚上,灯内机关转动起来,带动灯壁上的刻画,灯影呈现不一角度的折射,照亮客栈的雕梁画栋后,顿时璀璨华丽如天上街市。
清薇将罗喉刹带进三楼的一间房,桌上已经布好饭菜。她将他领到桌前:“先吃饭,吃完饭后好好睡上一觉。这里是我的产业,你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差乱。”
“你的产业?”罗喉刹打量起房间内眼熟的格局装饰。
若说初入客栈后院,他那时还未反应过来身在何处,但此时进了这间天字一号房,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大名鼎鼎的逍遥客栈遍布天下,有多少座城就有多少间逍遥客栈。而每间逍遥客栈的标准几乎一模一样,大到房屋结构、入住收费,小到檐角雕花、茶具菜单。
“据我说知,这逍遥客栈可是无愁公子的产业。”
“怎么,”清薇挑眉,“行走江湖还不能有第二重身份?”
“嘁,睁眼说瞎话你倒行。”他一掀衣摆坐下,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菜,“哪怕无愁公子甚少露面,本座也依旧知道他的真容。”
“哦?”清薇撑肘在他对面桌沿,“那教主这么厉害……”
“怎么都不知道无愁公子是我柳清薇的人?”
夹菜的筷子被这语气弄得微顿,罗喉刹绷着脸皮抬头。
“教主别气馁。”清薇没心没肺地继续调笑,“毕竟这事儿连我爹也不知道,您还是一手遮天的。”
“您的救命恩人还不止这一项产业,你们男人最喜欢去的醉心楼也是我的,那儿可是个情报扎堆的好地方。” 她手指在桌上愉悦轻点。
罗喉刹停下筷,眼神有些莫测幽然:“你爹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就这么轻易就告诉我了?”
“嗯?”
清薇不意他关注的点竟是这个,下意识“嗯?”了一声。
“哦,我爹他太唠叨,告诉他还倒让他放心不下。无极门的产业已经够多了,树大招风,我不好再打着剑派的招牌去做这些事。”
她做了解释,但又并未完全解释。罗喉刹也没继续追问,换了个问题:“你要去处理的事情是你之前说的任务?”
清薇点头。
“什么任务?”
“柳家在祁州城的一处私产,前不久被人吞了,我要去查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客栈和青楼都是最容易打听到消息的地方,要查清楚事情原委,清薇亲自过来走一趟是最为省事的。
她之前和罗喉刹说不是什么难的任务,这特定的前提是得由她来查。如若交给无极门其他人来办,恐怕就得多费一番力气了。
罗喉刹又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带着一点审视的莫测感,又轻蔑得像在看一个蠢货。
他干脆地收回眼,重新宠幸起一桌好菜来,嘴里贱贱:“你倒是听话,本座问你便答。”
清薇心塞一瞬,给他惯的!
她抓起笠帽便往外走,罗喉刹皱了皱眉,侧过身面向她的背影:“你几时回来?”
清薇笠帽已经戴好,本想置气不搭理他,又觉得这种行为太过幼稚,便折了个中,站在原地背对他:“说不准,天亮之前会赶回来。”
“回来了先过来本座这边一趟。”
清薇点头提醒:“那你记得先睡一觉。”
房门打开又吱呀关上,清薇先是回了隔壁她的房间,换了一身男装之后才戴上笠帽出了门。
后院进的也依旧由后院出,换了辆马车,驾车之人也不再是聋哑老仆。
天色暗下的时候,清薇踩着暮昏之色踏入了醉心楼。
楼里已然热闹起来,歌舞丝竹,纸醉金迷……清薇只在过廊里往下瞥了一眼,便闪身进了花怨的房间。
楼下鸨母正在招络客人,一撇头见楼上自己房门前的那盏花灯亮了,她转回头笑容满面地将杯中果酒饮尽:“朱公子慢慢喝,妈妈我这妆有点花了,就先失陪一下了。”
她招来楼中乖女:“雀儿,来陪朱公子喝两杯。”
雀儿娇笑着走过来,顺势倚到朱公子怀里:“来朱公子,今儿让雀儿我见识见识您的酒量。”
门吱呀开了,楼里喧闹争先恐后地闯进清薇的耳朵,下一瞬又被隔之门外。
“公子。”花怨屈膝行了个福礼。
清薇转过身来,头上笠纱轻扬:“楼里近来可好?”
“劳公子费心了,一切都好。好几个姐妹都已经赎了身,一起在城外经营了点小生意,倒还做得有声有色。几个在私塾念书的孩子也很勤奋,得了夫子不少夸奖。”
清薇满意点头:“我之前传信让你留意的事情怎么样了?”
“大致有了结果,但有些情报可能还需得公子自己佐证。”
花怨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与清薇听,结合这些消息,也顺便说了说自己的猜测。
清薇听完一时没作声,笠纱之下眉头皱得有些紧。
和男女主的甜蜜互动比起来,这大概只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所以原著里并未提及。又或许原著作者为了将主角刻画得十全十美,故意省去了一些细节……
就比如罗喉刹身上的剧毒,作者难道会把林婉儿暗中下毒、宋玉轩又顺手推舟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吗?
清薇敛目沉思,原来所有的一触即发都是早有预谋。现在想想,在来祁州城的路上会遇到男女主也没什么稀奇了,宋玉轩此行的目的恐怕和她完全重叠。
真可叹……没有救罗喉刹一事,原主也就没有像她一样亲自往祁州城走了这么一趟。
而按她接任务时剑派对此事的关乎程度来看,柳云天也一定没有多引起重视,无极门家大业大,偶有损失实在不足为挂。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尺之室,焚烟突隙。所以原著到了剧情晚期,柳家才会败得那么突然那么惨……清薇坐在马车里,内心愤慨,脸色愈加冷凝。
回到客栈,她摘下笠帽,腰带脱到一半才想起罗喉刹让她回来了就去找他的事情。
清薇索性换回女装,将头发拆散随意挽了个髻,这才重新戴好笠帽去敲隔壁的门。
她站在门外,笃笃两声,“是我。”
门应声打开,清薇见他长身而立依旧穿得规整,便知他没有睡过觉。她在心里叹口气,倒也能够理解。
太过强大的人,一朝失去傍身武力总会越加谨慎。何况他身份特殊,性格又狠戾多疑,如若不是熟悉信赖的环境,自然是很难放松下来的。
“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清薇反手关上门,笠帽摘下扣到桌上。
罗喉刹看她一眼,皱了皱眉:“怎么,事情办得不顺利?”
清薇微愣,下意识摸脸:“还好……”
他吊眼轻嗤:“一脸苦相。”
清薇:“……”
“本座要沐浴。”他大剌剌地坐在桌边,理所当然地使唤道。
“……”
“我去让人送水进来……?”
“嗯。”他矜持颔首。
清薇牙痒, 罢了,谁让他是任务对象。
他坐在内间,清薇守在外房门口,热水提上来,哗啦一声倒进浴桶里,一桶接一桶,水雾逐渐弥漫整个房间。
清薇倚在门上,伸脖子往浴桶里望了望:“差不多了,下去吧。”
“是。”小厮提上桶出去,顺带带上了门。
大半夜要水沐浴,也真是够折腾人。
“可以了,出来洗吧。”
罗喉刹已经脱得只剩一身里衣,白绸裹身,单看身材七分阳刚,加上脸后剩下三分是妖冶。
她适时地背过身去:“你自己慢慢洗,我回房了。”
“替本座守着。”
清薇顿住:“守什么?”
身后传来入水的声音:“你就在这儿守着,这样本座才能安心沐浴。”
“……??”
“这不合适。”开什么玩笑,她果断拒绝,“你我男女有别,纵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不能不成体统至此。除去无极门少主的名头,我头上可还顶着柳家大小姐的闺誉,要被传了出去,我还嫁不嫁人?”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制造动静的人事不关己:“你好像才被退了婚,难不成还想着宋玉轩能回心转意来娶你?”
清薇气结:“少曲解我的意思!一码归一码,我去门外替你守着都行。”
“既然这么担心自己嫁不出去,本座可以免为其难地收了你。”
清薇推门的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背后罗喉刹的面容被水雾氤氲开,泛起几丝缱绻。“你不是说见了你的真容就得娶你?”
“可我那不过开玩笑,你难道没听出来?”
身后没有了声音,静默水雾里清薇讶然大悟:“教主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还是说救命之恩太过感动,想要……以身相许?”
她说着转过身,浴桶里的人一把拉过桶沿上的里衣扔进水里。
“转过去!”
清薇无视他寒浸浸的脸色,反倒从他过度的反应里找出了一丝紧张与窘迫来。
她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他哗地一声沉入水里,只露出个胸膛,里衣打湿了变成半透明浮在水面上,若隐若现地勾人。
热气把他耳根熏得微红,白玉一样的脸庞,眼角泪痣在水雾里有些娇艳欲滴……只可惜凶光外露的模样煞了风景。
清薇啧了一声,还以为敢叫她留下来是有多放得开呢,这不也挺……啧啧啧,教主娇羞胜黄花大闺女。
罗喉刹谨慎地盯着她,有点像护崽母鸡紧盯着上笼的黄鼠狼……清薇蓦地失笑。
她转过身:“教主放心大胆地洗吧,清薇替你守着。不过你我正邪不两立,就算你敢娶,清薇也不太敢嫁。”
罗喉刹脸色蓦地变冷,耳根的红褪得一干二净。清薇看不到他的脸,半晌后只听他冷哼:“本座洗完了,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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