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叶飞,季宇诚完整版免费阅读

小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小说:其他小说 作者:夏奈尔 简介:静怡遇到叶飞时,她才十三岁在叶飞眼中,她只是一个孩子五年后重逢,她已懂情爱,对叶飞爱得痴迷只是,叶飞将自己摆在了一个不可亲近的高度这让她的爱情路,进行得非常辛苦她不敢大声表露心声,俩人咫尺天涯其实,假装爱一个人很难,假装不爱一个人更难两个守望相依的灵魂,一份刻骨铭心的深情十七年,他们为爱隐忍,别离间,他们能否大声言爱? 角色:叶飞,季宇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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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时光的岔道


   

第二日早上四点半,静怡还未完全清醒,即被人抱上车,没有同任何人道再见。红袖奶奶将静怡自制的玫瑰糖送给她当作礼物,附带许多香甜的菊花糕。只是菊花糕一直放置在冰箱,直到长霉变质,静怡也没有机会将它品尝。

   将它扔掉的那天,静怡暗自落泪,然而再美好的东西,若变了质,发了霉,即变得一无是处,无论它曾经承载了多少甜蜜,现在都只能沦落为垃圾。

   静怡发现她的父母真是参透这条理论,他们对自己霉变的爱情,毫不眷顾,弃之如破履。

   原来那日在喜宴上的合家欢乐只是假相,难怪见到他们携手出现,她依然有强烈的痛哭愿望,直觉已先于她的认知能力,将真相挖掘。她早该明白,魔术变出来的幸福,怎么可能真实,那只是虚假幻象。

   静怡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适应与静安的分别。想起那日静安被强行拉离的场面,她就会失声痛哭,忍都忍不住。少了两位男士的家,仿若没有钢筋支撑的建筑,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行走其中,她感觉极不安全。

   奶奶终于还是大病一场。她已无再住这里的理由,却实在不能狠心丢下静怡不管,她留了下来。

   妈妈照常早出晚归,离婚好似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太多影响。得益于奶奶的存在,她可以心安理得的不用太在意静怡的情绪,她认为孩子的适应能力天下无敌,迟早会接受现实。况且,婚姻失败,应当痛苦的人是她,而不是静怡。

   

   静怡没有在假期结束后立即去上学,一周后,她才带着一张病假单回到学校。她的样子,确实象是生过一场大病。每个人都清楚感觉到她的改变,她安静许多,也不再玩让人头痛的恶作剧,笑容隐约,再难找到曾经的爽朗。

   老师在讲课的时候,她时常看着玻璃上的一个瑕点发呆,透过这个病变的玻璃,外面一切都变了形,失去了事物原本的模样。

   过于走神的静怡会被老师叫出去罚站。她背靠墙,抬头看着一瓦被教学楼围出的四方天空,那里天很蓝,太阳心情超好,热力四射,完全不配合静怡心中的忧郁。

   隔壁的教室,是静安曾经就读的地方,他时常因上课调皮被罚站。他会偷偷跑来静怡教室门口,站在老师看不到的角度,对里面的学生做各种搞怪动作,一旦大家哄堂大笑,他即迅速跑回自己教室门口站好,让出来查看的老师无可奈何。

   一堂课结束,静怡返回座位,偶一抬头,即见到杨亦锋关注的眼神,可他很快红了脸,低下头在作业本上写写画画,笨拙的掩饰。静怡心里想,他毕竟还是会错了意。

   不禁想起那日与叶飞在病房中的谈话,竟恍如隔世。

   

   每日的放学时光,别的孩子心花怒放,而对静怡,则是煎熬。她已太习惯与静安互相等来等去,一起放学。她也有自行车,却极少骑,总愿意坐在静安身后。

   静安喜欢与她顶嘴吵架,喜欢抢她中意的物品,喜欢给她制造为难,但更喜欢同她在一起。他们两个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也有吵不尽的架。每日临睡前,他们关了灯隔着一只床头柜海阔天空的谈话,直到一方不知不觉睡着。

   聊的话题实在太琐碎,从地上一枚长得奇怪的石头到太空中的神秘外星人,他们的话题从不设界限,以至于日后静怡努力回忆,怎么也记不起他们到底都讲了些什么,或者聊天本身并不是静怡想记忆的东西,她念念难忘的是与静安对卧而眠聊天时的感觉。那么自在放松,那么舒适,幸福痴缠在空气中,让她一吸一呼间都能清晰感受。

   这种时光一去再难返,不,应当是一去不再返。

   静怡想到这里,又伤了心,泪水弥漫,前面的道路变得模糊,她用手背胡乱的擦拭,泪水却似越擦越多。自行车撞到路边花圃,静怡索性下了车,站在路边痛快落泪。此时未到下班高峰期,街上行人稀少,没有人注意她的不快乐。

   侧面递过来一片纸巾,静怡模糊见到季宇诚的脸,一张稚嫩的男孩子的脸,有着怯怯的无措,可是眼神很真诚,浸润着关心。看静怡哭得伤心,他眼中也蒙起一层雾水。

   静怡已懂得克制,她擦干脸上的泪痕,重又骑车上路。季宇诚与她无言的同行好长一段路之后,终于说道:“静安……静安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我们不知道他的新住址,但他知道我们在哪里啊!”

   他的话里有些埋怨。他伤心静安的离开,更伤心静安一离开即将他彻底忘记。

   他们曾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时常一起上学又一起返家,静怡好似多了一位哥哥一样。不过他们两个总是联手对付她,静怡被欺负哭了,静安或季宇诚又会倒戈互相残杀。总之,他们之间的战争,结局总是一塌糊涂,朋友与敌人的定义,总被他们胡乱撰改。

   已到交叉路口,路的尽头即是静怡的家。她刹住车,季宇诚也停了下来。

   往日的道别总是一场笑闹,今天只有压抑。

   “或许,他也在等我们去找他……只是,现在这种境况下,我真不想见到我父亲,你能理解么?”

   季宇诚不能理解,他睁着眼睛看静怡。圆头圆脑的小男生,满脸疑问的样子,稚气可爱的让路过的大人都想捏捏他的脸。

   静怡忽然发现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就若解了体的欧亚板块,迅速飘移,瞬间即互相见不到踪迹,只余下无涯的滔天海水,他们稚嫩的友情无法将之泅越。

   静怡长大了。

   这种感觉来得气势凶猛,霸道的将她整个身心占据,它是那么明朗清晰,毫无遮掩,静怡因过于伤悲而略显迟钝的大脑也能将它迅速准确的捕捉。

   静怡这才发现,长大并不需要漫长的等待,实际上只是一瞬间的清醒。让人成长的也不是时间,而是经历。

   她与季宇诚道再见。稚气男生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游泳,静怡说不去,这个周末她要在家里陪奶奶。

   季宇诚有些失望,但并未坚持,骑车离开。

   静怡将车停在楼道下,无意识的打量所处街道。这条街道可真够破败,砖墙斑驳,人行道上地砖如经历一场爆破,没有一块完整平铺,或是残缺或是翘起。路边餐馆随意倒出的污水惹来许多苍蝇。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杂乱的一如路边乱牵搭的电线。

   这个失了爱的城市,怎么忽然一下如此的凋零丑陋?

   

   静怡回到家中,蹲在玄关慢慢换鞋。她依然在幻想,希望从沙发那里扔来一只软枕砸在她身上,静安在沙发上又跳又叫的向她挑衅。

   她将鞋子放好。鞋柜前所未有的整齐,又何止是鞋柜,这个家前所未有的干净整洁,所有的物品都坚守自己的岗位,没有一样擅离职守。地板干净到不自然,既无饼干屑的纠缠又无蛋糕印的点缀。

   这样的家看起来……异常陌生。

   奶奶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的精力明显不如从前,勤勉的岁月在她干瘪的皮肤上盖下斑驳的老年斑。静怡站在一边,看着她睡着后微微张开的嘴,想到她迟早一天会死去,心里就很疼痛。

   她紧挨着奶奶坐下,鼻中闻着老人特有的气息。窗外夕阳体贴的给她们盖上一条金红的毯子,温暖美丽。静怡闭上眼睛,与奶奶一同入梦。只是梦中,她始终找不到静安。她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场景里到处奔跑,四处呼叫着他的名字,可是明明知道他就在身边不远,他就是不肯现身,不肯应一声“我在这里”。

   静怡在梦中急得哭,哽咽出声,这让她醒了过来。她抹抹脸上的泪,坐起身。奶奶已将自己关在厨房做饭。

   实际上吃饭的人时常只有两位,她与静怡。可是她还是搞错份量,习惯性的做出五人用餐的标准。往往,祖孙两个落坐后,才发现晚餐过于丰盛。这些佳肴恩将仇报,以其艳丽的色彩及香醇的味道来嘲笑她们两个现在心境的不如意。

   静怡只能努力的吃,努力装作奶奶并未记错份量,她们俩个就是需要吃这么多。时常,静怡在晚上睡不着,因为胃部不适。但是日子久了,她也渐渐适应了吃很多,她虽然心情依旧郁抑,却因饮食超量而慢慢长胖了。

   静怡的妈妈被这个虚假的信号迷惑,以为静怡已将种种不快忘怀。

   没过太久,静怡的父亲再次结婚。他并未邀请静怡母女,却请了自己的母亲,只是老太太将他的请帖扔入垃圾筒。她不肯原谅儿子的过失,更痛恨他拆散这个看起来蛮圆满的家。

   静怡从垃圾筒里拾起那张大红请柬。奶奶一边剥豌豆一边告诉静怡,父亲下午来过,送来这张请贴,未坐足一分钟即离开。他实在是害怕气急的奶奶将拍蒜的刀直接拍上他的脑袋。

   实际上,他送请柬并不真想邀请母亲到场,只为做足礼道,免他人闲话。

   父亲来过,居然选择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到来,既未等她回来,也未去学校将她探望。静怡坐在奶奶对面剥豆子,头垂得很低,只为不被奶奶看见她眼中泫然欲滴的泪。

   豆荚被剥开,曾经亲亲热热挤在一起生活的豆子未及互道再见即投奔下面的热闹世界,它们在不锈钢盆子里蹦蹦跳跳,兴奋异常,对曾经一点都不留恋。

   原来,对往事与亲情紧抓不放的,只有静怡,只有她放不下。

   

   这个城市的中心有一个非常大的广场,中间立有一座纪念碑,许多孩子在广场上欢笑奔跑,亦有许多人在放纸鸢。

   静怡陪着奶奶散步。她们走得极慢。奶奶幼时缠过小脚,却因某些原因没有缠成功,但每只脚的四只脚趾都已向内折断,贴着内脚心,只有大脚趾正常成长,它努力将鞋面撑出一片局部的富足,却终究掩饰不了残缺的真相。

   静怡望着奶奶蹒跚的脚,心中愧疚。老人正是用这样一双残疾的小脚在大街小巷焦急寻找她,可是她却在魔术节目上将奶奶从亲情中删除,她毫不犹豫的保留了父亲,但他却辜负了静怡的选择,还强行带走了静安。

   前面有位画糖人,在一块白色石板上迅速用熔化的糖浆画着各种复杂图案。以前静怡每回见到,都吵闹着要一幅“大闹天宫”,奶奶总打趣,请画糖人将那只调皮的猴子画成静怡的模样。

   静怡最后一次要求的却是一幅“阖家欢”。她拉着父亲温暖厚实的手,认真阅读造型名称,而后,指着一行字,说道:“爸爸,我今天不要大闹天宫,我要这个。”

   还未明目张胆叛变的父亲这时还慈祥温和,他拍拍女儿的头,目光中的宠溺完全不输于糖浆的粘甜。

   那幅“阖家欢”真的美丽异常,在阳光下闪着蜜黄的光。可它也脆弱单薄的让人担心。静怡小心将它撑在手中,打算一路尽心呵护,可才走几步,即被一位疾跑的孩子撞上,糖画摔成碎屑。她大哭,爸爸同意给她再买一幅,静怡却自己生了气,发脾气不肯再要。

   现在想想,她真后悔,应当请画师用三倍的糖浆再打造一幅坚固的“阖家欢”,摒弃那些花俏的装饰,只要加固主题。她不需要物质的堆积,她只要妈妈如曾经那样闲,爸爸也不急燥。一家人如很久以前那样,每天都有相聚的机会,若天气不好就挤在温暖的家中讲故事,天气好的话,一起出来散步。

   奶奶累了,看见麦当劳门前有一条休息长椅,她如获至宝,坐下再不肯动。静怡陪她坐了一会儿,即被隔壁书店门口一幅宣传海报吸引,跑进店里去翻看,然而海报上所吹嘘的那本书,内容完全不能与广告词相提并论,她气恼自己又上了一次广告的当。

   她扔下书,转身去学生辅导用书区域,打算寻找那本数学老师极力推荐的辅导资料。转弯时,她走得过急,撞上一位背靠书柜看书的少年。

   她赶快道歉。少年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算回答,眼光并不离书本。

   但静怡却惊呼道:“是你!”

   小崔抬眼见是静怡,立刻将书本合上,往身后的书柜里胡乱一塞,而后将她上下打量,脸上笑意浓浓,他说:“你——怎么可以胖成这样?”

   静怡脸红了,比起半年前,她真的胖了许多,又因时常不出门,皮肤也渐白皙,头发亦留长,扎起一个马尾,益发显得脸圆。但看着小崔目光中大惊小怪的神色,她的怒气勃然而发,说道:“我胖碍你什么事,我们又不是按体积分配空气。”

   小崔似有受虐倾向,静怡发怒,他反而更显开心。只是书店并非吵架斗嘴的好场所,他们被店员客气请出。两人一前一后向出口走去,静怡快到门口时记起辅导书未买,她要小崔在门口略等,疾步跑回刚才遇见小崔的地方,她的手指在书籍上划过,那本插倒的书被她剔选出来。

   这是一本教导父母如何处理与子女矛盾的指导性读物。静怡随手翻看内容,书中讲述在子女如何不听话又如何离经叛道的情况下,父母应当采取何种对策。整部书中,只有逆反期中子女各种的过错,父母恰似大片中的英雄,出手拯救,或以情或以理,或者采取强势态度。

   怎么就没有一本书,可以指导子女如何与不可理喻的或者不断犯错的父母相处?

   静怡想小崔大致很失望,这么多书中根本没有他想要的答案,哪有一位作者设身处地的想过孩子的烦恼?

   怕引起小崔的疑心,她快速返回门口,介绍奶奶与小崔认识,而后两个人坐在石阶上讲述那次分别后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小村庄的变化不大。红袖奶奶与黄老先生倒是时常记挂静怡,这让她感动,她说等到假期,她即返回村庄看望他们。

   “为什么要等假期?”小崔问,“周末不就可以?”

   静怡转头看一眼独坐长椅上的奶奶,说道:“周末我若不在家,奶奶会孤单。等放假吧,我带她一起去,时间从容一些,她不会太累。”

   小崔挑挑眉,说道:“你现在讲话象个小大人嘛。个子没有长,心思倒是长了不少。”

   “大家总会长大,总有一天,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

   小崔不以为然,他冷哼一声说道:“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要长成强辞夺理的大人?这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这是自然规律,你也一样啊,过了十八岁,你就算一个大人啰。”

   小崔皱眉,一时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展露笑颜,坚定的说道:“不会,我才不会。”

   静怡侧头看着这个不愿意长大的大男孩,说道:“你以为你可以找到小飞侠的梦幻岛么,住在那里的人才永远不会长大。”

   小崔呵呵一笑,身子往后一靠,仰头看着天空,悠悠说道:“或许……我真的可以呢。”

   静怡冲着这个幻想者翻白眼,觉得无必要同他浪费时间研究虚幻话题,她说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转学去了别的城市?”

   “他们要我转,我就转么?”小崔满脸的讥讽神色,说道:“他们从来不舍得花点时间与我面对面商讨问题,无论大事小事,若非托人带话,就是直接做主张。”

   “可是……他们不是离你太远么,坐火车要十六个小时嘛,他们又那么忙。”静怡小心翼翼的开解。

   “哦,是很忙,忙到这十几年都抽不出一个十六个小时。他们总是讲我对他们有多么重要,可是,到底有多重要?嗯?静怡,你讲讲,十六个小时都比我重要!”

   静怡又语塞。她发现与小崔聊天常让她陷入无语的境地。小崔有着他一套固执的逻辑思维,并似有极大的磁场,将静怡的思维吸转了方向,让她不知不觉得要点头同意他的论点。

   沉默半晌,静怡忽然想起叶飞,这个几乎被她遗忘的人物,她说:“你有叶飞的消息么?”

   小崔微笑,说道:“当然,我现在住在他家。”

   静怡点头,自以为是的说:“嗯,他在准备高考,定是忙到没有时间回村庄,你就来看看他。”

   小崔哈哈笑出声,说道:“你把我想得太好!我可从来不想念谁,更不会想他,我们见面就会打架。”他将那双长腿伸直,接着说:“我住他家,是因为他不在家。”

   静怡愣住,问道:“他去哪里了?”

   “没有走太远。他在师父家养病。他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哦,每天咳得气都喘不过来。师父治了他半个月,效果好似不太强。与其天天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不如走远一点,眼不见为净。”

   静怡被他一席话气得脸发红,她“呼”的一下站起身,大声喊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小崔抬头看她,完全不明白她为何生气,他气定神闲的反问:“他生病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你的朋友,他生病,你应当照顾他,你怎么可以跑掉!”

   “为什么要我照顾?”小崔不理她,转头去看广场上的人群,说道:“照顾他的人很多,除了奶奶与师父,还有许多自告奋勇的人,哪里轮得到我照顾他。你也是他的朋友,你怎么不去。”

   “我当然去!”

   

   奶奶的想法出乎静怡的意料。她不希望孙女误课去探病,况且期末考试已凛凛逼近。她认为叶飞若病得很重,静怡现在赶去也于事无补。若病情不严重,等等也无妨。

   静怡不想违背奶奶意愿,却又无法说服自己。转眼见到小崔,他一副看笑话的样子。奶奶的回答很称他的心意。

   静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圈不觉发红。她真想告诉奶奶,她每天虽准时去上学,乖乖坐在教室中,却只是个假样子。老师讲的话,她无法听进去。她不可抑制的想念着静安,想念着那个曾经其乐融融的家。

   上个周六,她瞒着奶奶偷偷去了父亲的婚宴。来了许多客人,并无静怡熟识的亲戚。父亲还请来一位很恶俗的主持人,擅讲一些让小孩子听了脸红的笑话,却极迎合宾客的口味,惹来一片欢声笑语。

   气氛一度喜庆融洽,若没有静安的捣乱,这可算一个很成功的婚宴。

   静怡这次到来,只想见一见静安。她以为静安会穿着那套奶白西服安静的当花童,或者落落寡欢的坐一边。他以前生闷气时就喜欢一人独坐一隅,不讲话,低着头,要静怡讲许多笑话才能将他再逗笑。

   静怡遍寻不见他的踪影,静安根本没有出席这场宴会。就在静怡准备离开,最后再看一眼让她爱恨交加的父亲时,静安却在父亲身后出现,拎了一桶黑色油漆将正在祝酒的这对新人浇了透彻,邻近身边的宾客也遭池鱼之殃。

   当时场面如何混乱,静怡无暇顾及;静安对着父亲喊了一句什么,她也完全听不清。她只看到静安很快跑了出来,他咬牙握拳,脸涨得通红,目光里尽是冲天的愤怒。这样的静安让静怡感觉陌生。

   静怡才发现,大半年不见,静安长了个子。他本就高出她半个头,现在又蹿出了一截,且又瘦又黑。

   只一恍神之间,静安已从她身边跑远,他未注意站在立柱后的妹妹。静怡尽全力追赶出去,大声喊他的名字。

   静安在街口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静怡跑近,两人相距还有两三米的时候,静安抿着唇展现一个笑容,他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温柔。这个样子的静安,单纯可爱,略带调皮。他又变成静怡熟悉的那个静安。

   静怡望着他也笑了,脚步放缓,她也真的是跑不动了。自从与静安分开,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狂跑,身体已不再适应曾习以为常的激烈运动。

   静安伸出了手。如以往那样,静怡若跑不动,静安会伸手拉着她一起奔跑。

   静怡一直后悔没有冲过去将他的手握住,告诉他,我们永远不分开,无论父母如何作决定,我们是永不分离的孪生兄妹。

   她没有机会将这些话说出来。静安的手如一面旗帜一样在她面前拂过,给了她许多幸福的向往,却未做短暂停留,两人的手指几乎触及,静安的手却收回,重又握成拳头,握得那么紧,似乎用尽全身力气,他说:“静怡,再见。”

   话一出口,他转身就跑,再不理会静怡在他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喊。

   

   静怡见到马路对面等出租车的父亲,才知道自己恍恍惚惚之间,又走回了酒店。

   他们已换了衣服,只是头发与脸上的油漆一时无法立时洗去,站在路边,诡异的令路人侧目。新娘丢尽脸面,不住捂脸哭泣,父亲低着腰陪尽好话。

   这样一味弯腰低头陪笑的父亲亦让静怡感觉陌生。她印象中的父亲,在政府当惯领导,尽管是个小小的官职,也有着凛凛不可侵犯的威严。他还从未这样低声下气的与家中任何一位成员讲过话,即使面对他自己的母亲。

   静怡站在那里,一度以为自己走入了时间的岔道,或许这里所有的人及所发生的事都是平行空间上的另一种表现,不是真实事件,所以才会陌生的让她无法面对。

   父亲一直在陪罪,自责自己没有管教好静安。静怡渐渐听明白,静安早已不再父亲家中住,至少有六个月的时光。那么,静安这一直住在哪里呢?

   父亲对静安的失踪毫不在意,语气之中只有怨愤。静怡听得心寒,她不停在心里喊道:既然你这么不在乎他,为什么要将他从我身边抢走?

   这句话在她心里反复升腾,但语言的出路被哭泣阻噎,她无法讲出口。

   父亲听到她的低泣,转头见到她,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两人隔着一条马路默默对视,实际上静怡什么都看不清,她眼中全是泪。她看不清这个曾经对她宠溺有加的男子目光中的神情,不知他是否依然爱着自己还是象唾弃静安一样,完全不在意。

   她宁愿看不清,她也不想看得太清楚。因为无论哪种结果都只能让她更伤心。

   静怡转身离开,任眼泪簌簌扑落。

   此后的几日,静怡总担忧着静安。她猜想静安一定是住在某位要好的朋友家中,但住了大半年,难道家长不烦恼么?况且静安的脾性,她知道的很清楚,他容不得看人脸色。

   她依然每夜都梦见静安,梦醒时分总是最难过的时候。她有时很想去将他寻找,心里却清晰的知道,静安并不想见她。她不明白静安为何要这样。

   她真后悔那日与静安的相见。若那日不遇见他,静怡心中还一直会以为静安在想念着她,一如自己无时不刻不在想念着静安一样。她一直在自欺欺人,总是为静安这么久不来见自己找各种借口。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狠心?静安如此,母亲又何尝不是?

   她在家中若隐若现,静怡已经很习惯她的缺席,偶尔碰到,话题也仅限于可有可无的客气问候,若再往下,是千年不化的冻土,母女两个都没有足够的热力将它熔化,努力的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

   对于静安,母亲绝口不提,好似她从未生过这个儿子。静怡觉得母亲也狠心,离开并非静安的选择,她又为何要如此迁怒!

   静怡很想逃离这个时光的岔道,她以为只要退到一个源起点,再重新来过,现在所有的烦恼憎恨及不如意都会永远消失,象如太阳下蒸发的露珠一样,从此再寻不到踪影。

   

   静怡心中百转千回,纵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吐露不出。她要如何同奶奶去解释这么多,她在奶奶面前总是装作很快乐无心事的样子,象从前那个静怡。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从前的那个静怡早已封存在时光岔道的另一头,完全迷失,无法找回。

   奶奶叹了口气,准许静怡误课去探望叶飞,只是她不同行。她不想跟在静怡身边,时刻给静怡不愉快的提醒。她也实在不忍心看着静怡小小年纪即强颜欢笑,她每每看到都觉得心痛。

   小崔虽极不情愿立刻返回小村庄,但是奶奶的拜托,他不好推辞。

   静怡回家随意拿了几件衣服塞在书包里,奶奶拦住着急离开的两个人,往背包中放了两瓶水,几个苹果,并翻出两盒点心,若不是静怡执意不肯,她还会煮上几枚鸡蛋。奶奶已在隐隐后悔同意静怡的出行,无法再阻止,她只能将无限的担心全化作琐碎唠叨。

   小崔的东西不多。静怡将他晾晒在阳台上的衣物收下来,胡乱折叠两下塞入他的背包,小崔看得皱眉。他将衣服全倒出来,平摊在床上一件件细细的叠,见静怡急得快吐血,大有要将他杀掉泄恨的趋势时,他才呵呵一笑,将衣物随意一卷,重又扔回包中,拉上系绳。

   他掮上包,回转身到每个房间巡查,顺手关好门窗。静怡站在玄关等他,大声问:“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你不上学么?”

   “这段时间确实没有去。”小崔穿过客厅去厨房关水电,顺便回答她的提问。

   “这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上学?”小崔从门口探出头问她。

   “不上学就没有好前程,老师们都这么说。”

   “好前程?”小崔回到玄关,拿上钥匙,说道:“所有的孩子无一例外的都在上学,难道每一个孩子长大都会有美好前途?你以为每个大人都活得如意?……骗人的话嘛,你也信。”

   静怡又无语可答,说道:“可是……”

   “不用可是啦,你若相信大人的话,那可真是个笨小孩。”他将门拉开,请静怡先出去。

   门口却立着一位个子高挑的少女,静怡猝不及防,吓得惊叫一声,后退一步撞在小崔胸口。而少女见到静怡与小崔,也是满脸惊讶。

   这位少女可真美丽,秋水般的大眼睛似会讲话,一闪一眨间尽是风情,脸色若桃花般粉红。不讲话时已经腼腆,一讲话,脸即红得惹人爱怜。

   “这不是叶飞家吗?”少女开口问。

   小崔倒还镇定,他推推已经看呆的静怡,一边锁门一边问:“你是谁?”

   “我……”少女咬咬唇,说:“我是洁瑜,我是他的,他的……女朋友。”

   洁瑜虽很为难讲出口,却讲得清晰。静怡听了很开心,拉拉小崔的手,她蛮喜欢洁瑜。这位少女确实长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

   小崔却不理会,伸手按电梯,低头对静怡说道:“自以为是他女朋友的人很多,笨瓜,我每天帮他拆情书,拆得手指都痛。”

   洁瑜听了这句话,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静怡看了不忍,说道:“你别在意,他就是这样刻薄。”

   洁瑜对她感激一笑。而她笑颜一开,仿若春花开放,整个楼道都鲜香光亮。静怡才发现,女人原来可以美成这个样子,一笑一颦都可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小崔将花痴了的静怡推入电梯中,转头问洁瑜:“你要不要走?”

   “不,谢谢,我在这里等他。”

   “叶飞不在这里,他……”静怡话未说完,脑袋上被小崔敲了一下,她生气的抬头对他威胁:“你再欺负我!”

   小崔笑道:“好啊,你有要求我当遵从,你想要哪种欺负方式?”

   静怡气结。电梯门眼看要关上,洁瑜连忙按住开门键,打断他们的争吵,着急问道:“他在哪里?请告诉我,他在哪里?”

   不等静怡开口,小崔已经回答道:“他出去旅游啦,他说有些事情让他不开心,他想走远一些。他将房子借给我们住,估计半年一载,他不会回来。”

   “可是……他……生病了啊,他怎么能走呢?”洁瑜脸色陡然悲伤,眼泪大颗坠落,她后退几步,难以抑制的哭出了声。

   静怡看她那么伤心可怜,心又软了,说道:“叶飞没有……”但她的话又被小崔接过去,他说:“是啊,他没有给你打电话么?”

   洁瑜摇头,喃喃说道:“没有,他……也不复我的电话,怎么寻呼……怎么留言,他都不复。”

   “既然这样,不用死等了,走吧。估计他又找了新女朋友,把你忘记了。”小崔不仅没有同情心,还喜欢火上烧油。

   洁瑜一边抽泣,一边往后退,说:“我不走,我等他,无论……”

   话未说完,她忽然惊叫。不知不觉她已经退到楼梯边缘,眼看一脚踩空即要摔下去,小崔手在电梯门上一借力,身如闪电蹿了出去,一把拉住她在空中乱舞的手,用力一拽,将她拉入怀中。

   洁瑜惊魂未定,眼睛直直的看着小崔。一样敏捷的身手,一样冰冷的态度,让她几乎以为抱她入怀的人是叶飞。

   小崔将她推到门边的安全地带,皱眉道:“我胆小,别摔得一脸是血来吓我,等我走后,你想怎么摔都行。”

   他转身返回电梯,按下关门键,带着静怡离开。

   电梯下行一段时间后,静怡低声埋怨小崔:“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叶飞若知道要生气。”

   “才不会。”小崔自信的讲道:“我不信她是叶飞的女朋友。”

   “我倒信。”静怡噘嘴,说:“她好漂亮,好象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叶飞的帅气,他们真是天生一对。”

   小崔却反问:“他帅气?我难道比他差?”

   静怡懒得看他,说道:“当然要差,还用我讲么?”

   小崔很不高兴,脸上满是嫉妒神情,“在你们眼中,他好象样样都比我强。”

   “不是好象,”静怡才不理他的脸色,说道:“这是事实。”

   小崔气极生怒,在静怡头上敲了一爆栗。静怡想反击,电梯门适时打开,他们已到了一楼,小崔乘机跑了出去。

   

   汽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静怡忽然想起刚才的问题,她推推闭目假寐的小崔,说:“你为什么不信她是叶飞的女朋友?”

   小崔没有立时回答,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儿窗外风景,才说:“或许是吧,但不亲密。叶飞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哪里,否则他一定会复传呼,就算自己动不了,也会请人代劳。他要真喜欢她,就不会让她担惊伤心。况且……他也从未将她带来小村庄,可见,叶飞并不很认同她。喏,你再想想,叶飞生病,她也知道,但叶飞还是不愿意让她来探视,我猜,叶飞讨厌她都有可能哦。”

   静怡看着小崔棱角分明的侧脸,不得不心生佩服。他虽有时思维怪异,但确实够细心,且逻辑缜密。

   小崔身体住下压压,抱臂胸前,重又闭上眼睛要睡觉,但脸上笑容浮起,他低声道:“是不是很崇拜我。”

   

   下车后,他们很运气的碰到一辆回小村庄的拖拉机,将他们载送到黄师父的院门前。

   静怡跳下车即往里跑,未及同司机道谢。她熟悉道路,很快找到叶飞住的那间小屋。窗户大开,有风吹入,卷起窗前青灰色纱幔,一卷一舒之间,屋内光线也忽明忽暗。即使通风换气,室内还有不淡的药草气味。

   叶飞平卧床上,呼吸平稳,睡得正沉。 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瘦得形销骨立,哪是静怡印象中那位玉树临风的俊美少年?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怎么连沉稳如泰山的叶飞,也变得面目全非?

   静怡看得鼻子发酸,她扑在叶飞身上大哭起来。这场哭泣蓄意已久,就如过久积拦在大坝的洪水,早有满溢的危险,一旦找到渲泄的出口,哪里轻易止得住。

   静怡哭得昏天黑地,将这大半年的难受、伤心、委屈、不甘、隐忍与伪装统统哭了出来。她的哭声将叶飞吵醒,也惊动了在旁边屋中休息的红袖奶奶,更让尾随而来的小崔气恼。他们本想将静怡拉开,却被叶飞的手势制止。

   静怡与静安,都只是不到十四岁的孩子,却被现实生活逼迫的惊惶无措。叶飞希望自己能多给他们一些扶持,尤其是静安 ,他的现状让叶飞无法不担心。他每日祈盼自己能早日康复,但愈是着急,却似愈无起色。师父一再告诫他要静心,但一想到静安,他怎么能平心静气?

   叶飞心中一烦闷,立时狂咳不止,咳得他无法喘息,苍白的脸色此时被憋得通红。静怡被他的样子吓住,忘记了要哭泣。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好久才想起应当给他倒杯水,小崔拿着茶杯适时出现。

   可叶飞咳得水都无法喝下,静怡眼泪又流了下来。

   小崔看着她的泪,闷声道:“你哭什么,他又不会死。”

   静怡本来是伤心,这时却变成气恨,她恶狠狠的瞪一眼小崔,不愿理他。

   叶飞的咳嗽来得无预兆,去得也忽然。毫无转缓的过程,咳嗽停止,他躺平身体闭目喘息。静怡看他额头全是汗水,抬手帮他拭去。

   叶飞累极了,但仍低沉声音道了一声谢。

   小崔靠在一边看着,眉头紧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讲道:“话说——若哪天我死了,你会不会这样哭一场?”

   静怡愕然,反应过来后即骂他只会乱讲话。

   “说真的,会不会哭?”小崔转过头来盯着静怡,追问。

   “不会,我才不哭。”静怡瞪他一眼,道:“你要死了,我唱三天歌。”

   小崔看着静怡,脸上居然渐渐绽放一个笑容,他看起来蛮开心,“好!唱三天哦,不要骗我。”

   静怡气恨恨的说道:“只要你不嫌我唱歌难听,再多唱三天都行。”

   小崔笑道:“三天就够了,我心满意足。反正我那时已经死掉了,你唱再难听我都能忍受。”

   “小崔……”叶飞不知何时已靠着软枕斜坐了起来,他虽瘦得不成样子,但是那双眼睛,依然黑亮沉静若寒星。

   小崔做了一个“停”的手势,说道:“老大,我开玩笑,不用同我讲大道理。”他不等叶飞再讲话即转身出门,说:“你们久别重逢,我留空间给你们叙旧。”

   他话未讲完,人已闪得不见踪影,后面几个字从走廊传来。

   叶飞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轻声叹口气。再转头来看静怡,他勾唇微笑,说:“非洲公主,陪我出去散步吧。”

   他掀被下床。静怡很懂事的要去扶他。

   叶飞说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不用扶。”

   他们从后门出去,穿过两条幽静的小巷即到后山。山路崎岖,但叶飞走得还算轻快,反而是静怡,时不时需要他拉一下手。

   “小崔真会夸张,你哪有他讲得那么严重。”静怡喘着气,抓住一棵树攀上坡,对坐在前面青石板上看着她艰难跋涉的叶飞抱怨。

   “上两周确实很严重,现在好多了。若能不咳嗽的话……”说到这里,他声音放低,望着对面那棵玫瑰树,自语道:“不过也奇怪,按道理师父治咳嗽的药方没有错,怎么象是越治越重?”

   “你说什么……”静怡终于爬上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叶飞淡淡一笑,没有回话,直起身来摘了几支玫瑰,要静怡带给红袖奶奶。而后他们又来到那个终年刮大风的山脊上,坐在那里看湖景。

   静怡发现湖边防护堤上仰卧了一位少年,架着腿在那里自在的看天。因距离实在太远,她认不出是谁。

   “是小崔。”叶飞说:“他最喜欢那里。你要别处找不到他,到那里一定可以等到他。”

   静怡看到他,心里忽然就有气,说道:“他有时真不可理喻,你生病了,他居然跑开躲走,还说见到你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烦。”

   叶飞听了反而微笑,说道:“你不了解他。他性格如此,实际上他不忍心看我受苦,他会难受,所以宁愿逃避。他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肯哭……可是木直则折,至刚则断……”讲到这里,他脸上笑容消失,他不再讲话,陷入沉默。

   静怡陪他静坐一会儿,而后同他讲述自己的生活。她讲杨亦锋是真的误会了,给她传过几次字条,可她已不再喜欢看他的娃娃脸。她也讲述一些她藏在心里的伤心,对奶奶不能说,却可以毫无顾忌的告诉叶飞。她说起母亲与父亲的绝情,奶奶沉闷的心事,静安对她的疏远。

   她以为讲起这些事会流泪,可是,却没有,尽管有时心绪有些难平,但只要抬头见到叶飞深沉宁静的眼睛,她的心也随之平静。

   叶飞认真倾听,直至她讲完,才道:“你母亲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狠心,她不提静安是因为她不敢提,对你不够关心,也是怕触景伤情。 她的性格与小崔倒有几分相似,想必平日里也是一位不肯认输的强势人物。”

   静怡想了想,点头承认。

   “实际上,她婚姻失败,丈夫背叛,儿子又被迫与她分离,她心中的痛苦,你我都难以想象。”

   “她痛苦,我们难道不痛苦,他们既然要结婚,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要拆散这个家?”

   “非洲公主,爱情这种事情,你真的还不懂。你父母想必曾经有真爱,才会结婚生子,一起生活。你要知道,并不是完美的人才能成为父母,大多数父母都有缺点,也会常犯错,他们也有权利选择改变生活方式。现在的状况,他们若再在一起只会更痛苦,离婚是他们最好的出路。你与静安都不必因他们的离婚而产生对抗情绪。”

   静怡似懂非懂。

   叶飞轻叹口气,说:“他们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不该分开你与静安。”

   静怡眼眶又湿润,说道:“他一直在外面,我很担心他。”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受欺负,你放心。”叶飞安慰她。

   静怡点头,眼泪盈盈,那日静安与她道再见的情景再现,若她当时冲上前抓住静安的手,或许事情又会是另一种发展轨迹。叶飞好似看明她的心事,说道:“静安会来找你,他说有一天会带你去过你们想要的生活。你要耐心等等。”

   静怡闻言猛抬起头,急声道:“他这样同你讲的么?你见过静安?”

   叶飞凝目看着她,语气依然不急不缓:“是。我常见到他。”

   静怡一下子笑起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你帮他藏起来。说起来,你家倒是个好住处。”

   叶飞不能讲得再仔细,他并不擅长讲谎言,他说道:“总之,你不用去找他。他现在谁都不想见。”

   静怡很不情愿的“哦”了一声。她很后悔这么长久的时间里将叶飞轻易忘记,如果早同他倾诉衷肠,或许,她不会活得那么艰难。

   

   小崔不经意发现他们两个坐在山脊上。他不愿走湖边小径绕上来,直接抓住用以防沙固土的网绳攀爬。网绳已经年久老化,有几次他一用力即断,险险坠落下去,静怡紧张的双手冒汗。

   他双脚一落实地,即被叶飞责怪,说他过于冒险,拿性命开玩笑。静怡不断在一边帮腔。

   小崔拍拍身上灰土,说:“别光讲我啦,你比强多少。刚刚好一点就跑出来吹风,你要咳死了,我才痛快。”

   叶飞很不懂得与人斗嘴,这种情况下一向以沉默回应,倒是静怡,马上接口道:“痛什么快,是痛苦得最快吧。没事装什么坏蛋嘛,关心他明着说不好,偏要讲伤人的反话。”

   小崔的心思被揭穿,穷凶极恶的在静怡脑门上又敲了一个爆栗,闪身走到一边。

   静怡气得大叫:“叶飞,他又打我。”

   小崔背着手,回头凉凉应道:“没用啦!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告状没用。”

   静怡恨恨的一跺脚,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去追打小崔。小崔借着山势与树木,左躲右闪的够从容,还有时间念念碎:“追不到我……哈哈,打不到……哈,又没打到,真笨……还是打不到啊,哈哈……”

   两个追追打打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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