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随风而逝 作者：姝娟 类型： 简介：这是小云，一个七零后对屯里童年的回忆，回忆中有她的家人，伙伴，还有那磨灭不掉的笑，泪，伤， 恨，悲悯，如今这一切都随风而逝。随着岁月烽烟湮灭在那个小屯里。而今天又会变作明天的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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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初的一个寒冷的清晨，天色还是漆黑的。

在一个离火车站十二里远的屯里，一家土屋里亮着油灯，油灯摆在炕沿儿上，一个三十多岁的清瘦男子正坐在在炕沿儿上穿鞋，油灯摇曳的火苗把他的影子晃来晃去，他身后的土炕上一字排开睡着五个孩子。

最大的男孩十二三岁，其余的都是女孩。孩子们的母亲披着棉袄，胳膊肘支在枕头上和男子轻声交谈，她的脸庞忽明忽暗，她关切地望着起大早要去乡中心学校开会的丈夫，他们压低声音尽量不惊醒孩子们。

孩子们正香甜地睡在暗影里，有一个孩子醒了。她是三女儿叫小云，她没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的鼻孔把火苗吹地摇来晃去，母亲发现了这个醒来的女儿。她问小云:“爸爸和妈妈你最喜欢谁”？

小云很少被关注，她紧张地思考着怎么回答，看着棚顶晃动的人影说:“第一喜欢我爸，最末喜欢妈”。

父亲并没理会女儿的话，妈妈没再说什么，眼神里流露出:“这个傻孩子”的神情。

小云以为最末和第一是并列呢。说完她还挺得意，但母亲脸上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的回答不怎么高明，她知趣地不说话了。

那天早晨父亲什么时候离开屋子的？灯吹灭了没有？她是否又睡着了？她忘了。因为她太小了。才四五岁那样子，她的记忆是碎片的。

她有很多这样的碎片。这些碎片构成了她最初的记忆。

她记得一个四月里的中午，母亲弯腰在灶台前摊煎饼，父亲蹲在灶前烧火，他们配合默契，心情也很愉快。母亲把稀薄的苞米面糊在锅边淋一圈，苞米面糊向锅心淌去，母亲用一把木铲抹墙一样来回截留，顺势摊均匀，父亲赶紧加一把柴，然后蹲着仰脸往锅里看。

苞米面糊凝固了，成了一张大薄饼。母亲用木铲揭起薄饼放在帘子上，这就是她用大铁锅烙出的煎饼。

母亲从锅里揭起一张，就被等在身边的孩子拿走一张，她们把煎饼卷成筒跑到外面边玩边吃，母亲在后面叮嘱:“别吃进肚子里风”。

小云吃完了一张回去取，一会儿又跑出来站在门口的大树杈上，一边吃煎饼一边摇晃树杈，和前院小娟像是压跷跷板似的。

她还记得拧柳笛。五月初的村庄空气是温暖的，正中午时甚至是燥热的，田野上吹来泥土的芬芳，掺杂着蒸腾的马粪味。

农民忙了一上午在家歇晌，牛儿马儿趁此机会也在打盹，村里大道上静悄悄的。

大道的南侧是一片洼地，用篱笆围起几个菜园，菜园里都打起了整齐的田垄，黑黝黝的土壤里有种子在孕育，一畦韭菜闪着新亮的翠绿特别显眼，它和鸡蛋煎在一起是绝配，小云似乎能闻到随着炊烟飘出的鸡蛋炒韭菜的香味，但她的心思不在韭菜上, 而是柳条。

菜园的篱笆是柳树桩夹的，树桩生出柔软的柳条，像发丝飘来荡去。她选了几根柳条折下来。走出脚下软绵绵的田埂，在村里大道上一边走一边拧柳笛。

怎么拧呢？新芽初绽的柳条柔韧光滑，用手指一点点把树皮揉松脱离里面的木芯。抽出木芯后剩下一段空心儿的树皮桶儿。把桶截成十厘米的段，段口褪出五六毫米的青皮，柳笛就做成了。

小云吹着这样的柳笛慢慢地往家走。细柳笛的声音高而尖，粗柳笛的声音低而沉。村里其他孩子们也吹，柳条发芽的那几天东院西院此起彼伏地响着柳笛的歌唱，伴着母鸡下蛋后的咯咯哒，在中午响起，在黄昏响起，给她们单调的童年增添了一分生机。

小云家的窗前有棵海棠树，洁白的花朵如千万蝴蝶在树上轻舞。她家吃晚饭时开着的窗户正对着海棠花，夕阳最后一缕光芒把花朵染成胭脂色，海棠花把屋里遮暗了。

炕桌边吃饭的节奏被催促着，母亲说:“快吃吧，一会儿天就黑了”。他们每个人捧的粗瓷大碗里盛的是苞米面糊，粗砺的颗粒被母亲煮得粘稠，撒把葱花和盐末，吃起来口感比清汤寡水强多了。

年轻的母亲三十出头，却已经有五个孩子了，确切的说生了六个。

第一个是女儿，长到三岁因为肺炎夭折了，只留下一张相片，她胖乎乎的脸蛋上大眼睛又圆又亮，穿的衣服都是新的，说明父亲母亲对这第一个孩子的钟爱。

小云父亲不是本地人，他生于县城边一户地主家庭。在省城读了师范学校。因为出身地主之家，属于成分不好，他被分配到离火车站12里地的村小学——糖房小学。

这所小学在小云家东北方向，离村两里地。开教职工大会时各村小教师都要到十二里远的镇上中心校去。开会的日子小云父亲一大早就出发，孩子们醒来时父亲就不见了。那次小云无意中醒来才发现父亲离家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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