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想起来，她在这一年，派人给姥爷姥姥送过粮食，为什么家里的粮食是空的呢。

她看着正在院子里打扫的段美兰，幽幽的问道，“姥姥……我记得年前的时候，我叫人给你送个粮食，东西呢？”。

段美兰愣了几秒钟，支支吾吾的说道，“哎……吃没了！”

“怎么可能吃没呢？我送来的粮食都够你们两个吃两年的了，我刚才看米缸都见底了，姥爷说粮票也没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慕星娆一直不太理解，姥姥虽说不拿他们家的钱，但是送过来的东西，姥姥没有扔掉的理由，都留下了。

无论是粮食还是肉，慕星娆每年都会叫人送过来一些，足够老两口吃上一年甚至更久。

她突然间想起来姥姥死的时候，骨瘦如柴，她那时候以为姥姥是因为生病才瘦成那个样子的，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饿的。

“哎……你姨姥家，还有姑姥家，人口比较多，你那个大姨前些日子小产了，存粮都给你大姨补身子了。

你大姨家情况特殊，算上死的那三个，已经生第七个了，还没生出男孩。

生不出来儿子在婆家受气，你姨姥跑过来跟我哭诉，你说我能不帮帮我的亲妹妹吗？”

段美兰本不想跟外孙女坦白这些，没想到这丫头问起来了。

那些粮食都是这丫头叫人送过来的，人家问起自己就应该把事情说清楚。

“这些蛀虫，那几个大孩子都要饿死了，还生？”

慕星娆十分的震惊，这个时代的迂腐，可不是三两句话能说完的。

姨姥段秀梅家有三个闺女，一个儿子，这三个闺女早就嫁出去了，一个儿子老大不小了，还打光棍儿呢。

大姑娘于圆圆嫁给了同村的木匠，生了七个女儿，只活下来四个。

二姑娘于翠翠嫁给了村里边的一个老实人，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生了四个孩子，死了三个，后来又捡回来一个病秧子儿子。

三姑娘于萍萍嫁给了村上大夫的儿子，育有一儿一女，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但是三姑娘自从嫁出去之后，就与姨姥家断绝了联系，婆家瞧不起姨姥家，明令禁止三姑娘和姨姥断绝关系。

摊上这么一个穷娘家，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段美兰心疼妹妹，年年都要帮衬着，再加上自己的女儿去世了，把姨姥家的孩子，视如己出。

可那几个白眼狼，根本就是没有心的饭桶，当年姥姥去世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来，这群人就算饿死，也不值得可怜。

慕星娆越想越气，又不能跟姥姥发脾气，沉着一张脸，抱怨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合着我这么多年送过来的东西，全养他们家人了？

姥姥……您可不能再这样了，这个年代能够糊口就已经不容易了，还要养着那么一群累赘？”

她想想都觉得崩溃，姨姥一家就是害虫，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一家。

“怎么能说是累赘呢？小胖……那都是你的亲人！”

慕星娆冷哼一声，根本就不屑一顾，她亲人，只有姥姥姥爷，还有自己的父亲，至于其她的亲戚，她一概不来往。

这些蛀虫后来在自己发达的时候，也找过自己，慕星娆起初看在他们可怜的份儿上，的确是给过他们每人一笔钱。

于富贵嗜赌成性，拿到钱之后就去赌了，输的精光，还欠一屁股债，债主找到慕星娆，都被她赶出去了。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给过他们一分钱。

于富贵到处散播谣言，说慕星娆吃他们家饭长大的，没良心，发达了之后，就忘本了，后来慕星娆检举他漂昌，直接被送进去改造了。

“你看你这孩子，姥姥姥爷也吃不了那么多东西，他们拿就拿去吧！”

段美兰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和蔼可亲的样子，让人无法跟她发脾气。

刘之华扛着锄头从大门走进来，见到园子里边有个陌生的年轻人，大声喊道，“你谁呀？”。

“……”

晏黎初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话，能这么大声，吓得手中的桶掉到地上，水溅了一身，慌乱的看着他。

“你喊什么呀？这是小胖找来帮咱们家干活的知青！”

刘之华恍然大悟，急忙笑着说道，“不好意思，知青不是下乡指导工作的嘛，这怎么还自己干上了？快别干了，我来！”

“姥爷，你就让他干吧，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慕星娆朝着外公招了招手，刘之华放下锄头，打了掸身上的灰尘，将烟带点燃，慢慢悠悠的走过来。

“家里有肉票儿了吗？”

“你没来之前，全都让于富贵那小子给扫荡走了，咱们家现在什么都没有！

晚上也只能喝玉米糊糊，就着咸菜疙瘩！”

刘之华紧蹙着眉头，他也好长时间没开荤了，每天还要出力干活，饿的前胸贴后腔，头脑发昏。

“怎么全让他拿走了？”

慕星娆十分的诧异，提高了音量，难以置信的看着姥爷。

菜园子里晏黎初是没打算听的，奈何他们两个谈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完全不把他当成外人，他听的一清二楚，还要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像个机器一样在那浇水。

“于富贵偷走的，我也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毕竟两家就这么一个男丁。

说不上我死的时候还能用着他呢！”

刘之华自己也没儿子，妹妹家倒是有两个儿子，只是离得比较远。

于富贵这个外甥，说不定以后有用到的时候。

“我去要回来！”

慕星娆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扭头就走。

“小胖，行了，于富贵偷出去那天就已经花掉了。

你姨姥知道之后，把他打了一顿，今天干活儿都没去！”

刘之华制止住了慕星娆，在这一个年代，农村人重男轻女的思想，都是刻在基因里的。

于富贵虽然是个混账，是个废物，但他是个男的，是家里的劳动力，是一个家庭的支柱，别管他犯了什么错，家里人都会包容他。

“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慕星娆气的脸都青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姥姥姥爷会是这种迂腐的人，怪不得父亲不让自己常回乡下呢。

也是，如果姥姥姥爷不是迂腐的人，就不会把母亲的死强加在父亲头上，导致父亲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就与姥姥姥爷断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