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俗话说得好，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当一个人穷的连最起码的吃食用度都解决不了时，挂在硕大脑袋上的这一张脸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即便别人指指点点，甚至碰见不高兴的爷连骂再踹，但只要能换来吃的，哪怕是半个馊了的馒头，小乞儿也会嬉皮笑脸的施一礼。

小乞儿是个外号，别人叫出来的，慢慢的他也就习惯了。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本来姓什么，别人都知道他和他叔生活在一起。叔是个瞎子，人瘦瘦的，而且得了一种怪病，脑袋好像有些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但清醒的时候总是少的，多半时候是疯疯癫癫的。

据别人说，当姓赵的刚抱着不足一岁的小乞儿来到这芙蓉镇的时候，他的脑袋还算正常，腿也还没瘸成这样，勉强还能走路。

但随着小乞儿慢慢长大，他也就渐渐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自打小乞儿记事起，这样要饭乞食的日子已经过了五年了。

大部分商户掌柜和伙计都认识他了，有时候也帮忙介绍个能给几个小钱的活，也算是颇为照顾。

芙蓉镇，隶属平陵府，地处江南，百姓富庶。

正是桂花醉人时！

日头挂的老高，天已正午。

今天时运不济，镇上没有小乞儿能干的活计。

手里握着李大婶给的一个粗面馒头，犹豫了一小会，强忍着一口吞下去的冲动，小乞儿快步向镇西头走去。

那是他和赵叔的家，叔的怪病，有时候疯疯癫癫的全然不知道自己是谁，这病一发作起来，叔就变成了个傻子一样，少则几天多则数月。这次发病都已经一年了还没有好转，就连镇上有名的医师徐半仙看过都直摇头，但病情一年比一年重，这发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回到家，小乞儿舀了一瓢水，把手里的馒头撕成很多小块，放在锅里，加上水，想了想又出去摘了一把野菜，最后放了一点盐巴，就生火煮了起来。

所谓的家，不过是一间用土坯和茅草搭的窝棚，里面放着一张用土坯架着的木板床，除此还有一个破锅之外，再无其他物件。

此刻木板床上躺着一人，乍一看五十多岁的年纪，瘦弱佝偻的身体，蓬松的头发，顺着嘴角淌下的口水和微弱的喘息声证明了此人还活着。

当馒头粥煮好，凉了一会，小乞儿把锅里面的粥一分为二，一多一少，一稠一稀。

把多的稠的那碗放在灶台上，自己端起另一碗几大口吞个干净，又舀了半碗水冲一冲，喝完之后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碗，准备叫醒叔起来喝粥。

刚才只顾煮粥吃粥，并未注意，此刻叔已经醒了，侧身躺在床上，一双褐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神态与正常人无异，小乞儿明白过来，这是清醒着的叔又回来了。

“叔，太好了！你醒了，叔你终于醒了啊，身体感觉怎么样？快先吃些粥，我刚做好的。”

拿起灶台上的粥，三两步走到床边，就准备喂叔吃粥。

“孩子，你先歇会儿，叔和你说几句话。粥先放下，你过来扶我坐起来。”叔吩咐着他。

小乞儿紧忙把粥放下，过去扶住叔的背，把被子往叔身后堆了堆，又把他身体往上移了移，这才算勉强坐起身来。

“叔，太好了，自打上次神智不清一直到现在，都快一年了，你醒来真是太好了。”小乞儿无依无靠，身边就这么一位至亲之人，每当叔疯癫，他都很害怕，怕叔再也醒不来。

“一年了？孩子，你受苦了，叔连累你了啊。还记得上次清醒时你是九岁，你说过了一年，那今年你已经十岁了，嗯，又长高长壮了吧，来，让叔摸摸。”

小乞儿把脸凑了过去，又把叔瘦弱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这不是亲情胜似亲情的感觉。

几年里吃不饱穿不暖，没有过过一天正经日子，还要时不时受到辱骂欺辱的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此刻，感受着这温暖慈爱的长者的体温，小乞儿泣不成声。

“别哭了，好男儿岂能哭哭啼啼，哭成这样，成何体统。”虽说告诫旁人不哭，但自己木纳无光的双眼，却也流出一行浑浊的泪水。

“一晃十年，十年啊！也不知道现在外面如何了，门中几个师兄弟现在怎么样了，那老贼人却又死了没有。”只见赵叔自言自语的说道，说到后来，似有深仇大恨般咬牙切齿。

随后又惨淡一笑，自顾自的道：“十年间半睡半醒恍若一梦，如今时日已到，不修仙来自是仙，还计较这些个俗事做甚。”

“孩子，我问你，你可想修真成仙？”赵叔突然话锋一转，严肃的说道。

小乞儿听的懵懂，心下想，莫不是叔又犯了那疯癫之病，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赵叔虚弱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过来，别蹲着了，搬个凳子坐下，嗯？没凳子了，那就坐在床边。”

“叔，我乞饭的时候，在客来楼听说书先生讲过，仙人就是能飞来飞去的，都有很大的能耐，听说能活好几百岁呢。去大馆子吃饭向来都不用花钱。”抿了抿嘴，小乞儿神往的说道。

莞尔一笑，赵叔道：“嗯，是也不是，但有一点是对的，凡有大修为人，举手投足间，皆是移山填海。那，你想不想学”

“想，想学。”

“那好，我时间不多，我说，你听着，我等下说的话你给我默记下来，要做到一字不漏，这个很重要，我说一句你背一句。”

小乞儿不明所以，但是叔的话他从不违逆，何况叔说的还很郑重其事的，当下聚精会神，做好死记硬背的准备。

“我偶尔清醒之时教了你些识字段文的本领，切记以后有机会要好好找位老师继续学习，这是其一。现在我说你记，准备好了吗？”

“嗯，叔你说，我定能记下。”小六子跃跃欲试。

“好，你且记住：修此功法者，得之乎内，守之者外.....”

赵叔背诵约莫二三百字，顿了顿，继续说道：“方才所说，是总纲，你可记住？”

“记得。”

“你且试着背诵一遍。”

“好，修此功法者，得之乎内........”

“嗯，不错，你这记忆的本事倒是和我一样。”

顿了顿，赵叔接着说道：“现在我说剩下的，提神来记：似火非火，焚天焚地，八荒六合，天上地下。方而不矩，圆而不规......”

“也记下了，叔。”

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很是欣慰。

当初因为性命之忧而强行运功，使得他险些丧命。这诡异的功法太过霸道，醒来之后便觉体内炙热难当，不出一年这股炙热就毁了双眼。

之后由于运功自行疗伤，不料又毁掉了经脉导致双腿残疾，直至走火入魔，时而发作时就疯疯癫癫。

这些年，苦了这孩子了。

“孩子，我让你强行记下这两段文字，你不好奇吗？心中可有疑问，你且问来。”

“别的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叔一定是为了我好，致于刚才背下的这两段话，的确不懂。”

“嗯，以后你会懂的。还有，记住了，我不姓赵，我本姓万，万天一就是我，我乃摩罗宗右护法。

这些年我改名换姓，就是为了躲避仇家，我让你背诵的是我偶然得到的一套功法，唤做《九转焚天录》。当初发现时是本残卷，只记载了总纲到第五篇为止，这功法说来诡异呀...”

管季白干瘦的脸抽搐一下，加重了语气说：

“你要切记，切勿不可对任何人提及半字，否则可能引来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