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饿的。反正小王尘就这样昏睡过去。等他醒来在睁开眼睛，就只见一张黝黑的脸，离自己仅有几厘米，老人就那么一直盯着王尘看，一双大手还一个劲的在空中搓着，嘴巴里还一直念叨着王尘听不懂的话。

见到王尘醒了，老人赶忙坐起身来对王尘说到“娃儿，你别怕，我不是妖怪，只是年月太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这一时激动，就这样了。”说完老人自认为露出来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王尘如此近距离看来，那笑容就和这四处漏风的破庙一样，千疮百孔，处处透着渗人。

在端详了这张布满了岁月的脸足足十秒之后，好奇心终于大过了恐惧，小孩子稳了稳心神，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老爷爷原来您会说话呀，可是村子里的大人为什么叫您哑巴妖怪啊，还说您专门等到天黑的时候，抓不听话的小孩。大人们还说每天晚上山谷里传来的巨大声响就是您发出来的听着可渗人了。”

“还有还有，您每天早晨比划的那些招式，是什么呀？看着特别好玩，有些像小狗，有些又像小猫，我每天都偷偷的学，您能不能教教我呀？”

到底是只有六岁大的孩子，一旦不害怕之后，那问题多的就像竹筒里倒豆子一样，连说带比划，孩子一股脑问了一堆问题。

老人也不打岔，只是盯着他，等到孩子终于停下来才慢慢开口说到

“他们说我是个哑巴，可能是因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和我说过话了，甚至于我自己都快忘了原来我会说话，至于说我是妖怪，专门吃不听话的小孩。哈哈哈哈哈，那纯属是无稽之谈，这还不是为了吓唬你们这些个不听话的小屁孩编出来的。”

小孩不知道无稽之谈是什么意思，只是他明白了，这老人真的不是妖怪，也不吃小孩。

“孩子，你刚才问我，每天早上我打的那个像小猫，小狗的招式是什么？你想学那个？”

这句话把王尘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小孩子点头如捣蒜一般忙说“对对，我觉得那个特别好玩，我想学，您不能教教我？”

“你我这么有缘，做了这几年邻居，又都是苦命之人，我还吃了你昨天做的鱼，教你可以，只是中间要吃很多苦，小娃儿，你怕不怕呀？”老人看着小王尘，语气平和的说到。

“我自打记事起，便就没了爹娘，三岁以前是靠着左邻右舍一口一口拉扯大，就连谁家有几只鸭子，谁家地里有多少秧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想着以后长大了，要好好给人家还。”

“即便日子这么苦，我还是安安稳稳长到了六岁，也没给饿死，我也没有亲人，以后死了。想来也不会有多少人惦记，也没有害怕要失去的东西，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吃点苦头吗”孩子反问老人。

听到这里，老人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死都不怕，好一个年少不知愁的性子，这一点倒是和老朽很是投缘。罢了，既然如此，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儿吧。”

“娃儿呀，我姓魏，至于名字嘛，也就是个代号，已经很多年没人叫过了，你可以叫我魏爷爷。”

“我出自长生宗，我们门派不拘泥于小节，行事全凭自己心意，亦正亦邪。寻天道，逐长生。这便是我们门派的宗旨。门派无门规，只是在我这里，有些事情你要遵守。”

“你不能和村子里的人说起我的事，包括我不是个哑巴这件事，也不能当着村子里的人练习我早上打的招式。”

孩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还是斩钉截铁的说到“魏爷爷。我答应您，绝对不像村子里的人透露您的事情。”

“爷爷每天打的那个拳法叫《九圣图》，相传上古的时候，有位医道圣手，通过观察虎，鹿，猿，熊，鹤，这五种动物的生活习惯，创造出了一种拳法，并命名为《五禽戏》，寻常之人习练，可以达到强身健体的功效，我们门派的前辈高人经过改良和归纳，再加上本门的呼吸吐纳功法，创造出了这《九圣图》”

“爷爷的师傅告诉过我，如果这门功法修炼到臻境，也就是太衍境，就可以寿与天齐，便是那真正的长生了。”

小家伙听到云里雾里的，便追问到那“五禽是虎，鹿，猿，熊，鹤，那九圣呢，九圣是什么呀？”

“哈哈哈，九圣便是在这五禽的基础上，在加上，猫，狗，蛇，鸡了呗”说完这话，老人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那破布衣裳仿佛也能听懂主人的冷笑话一般，慢慢膨胀。

小孩子不知道的是，随着衣服的膨胀，这座破庙好似被一个无形的大口袋给装起来一样。屋外仍是骄阳似火，蝉声阵阵。屋里却是针落可闻，似乎此方天地的气机都被那破布衣裳给隔绝了起来。只留下那两道气息，一个短促，跳跃。好似湍流的小溪水，偶尔碰到小石子，就哗啦啦的响。另外一道，便如那巍峨的五岳一样，悠远深沉，又好似天外神人在擂鼓。咚，咚，咚，每一下便在那九天之外炸出一个气团。一环套着一环，慢慢扩散开来，最终又归于无形。

“哼，魏爷爷肯定在吹牛，人家五禽戏听名字就知道很厉害，虎呀，熊呀的。你这后面加的四种，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孩子小声嘀咕着。

关于这一点，老人不置可否，只是笑的更加爽朗，更加大声。因为这个疑惑，他和这小不点一般大的时候也有过。仔细想来，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老人也不理会王尘，依旧盘腿坐着，不过右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大拇指轻轻捻着食指。其余三指呈半曲状。一声轻呵，“束”！不光打断了王尘的思绪，他的目光，也被强制带到了老人的眼睛上。

“天地生万物，万物皆有灵。”

“兵者，诡道也”。

“非也，非也。道可道，非常道。”

“依法治，则天下可治。”

“一花一树木，一叶一菩提”

“子不语，怪力乱神！”秃驴勿要复言！

此刻这个六岁大的孩子仿佛置身在了一个菜市场里，一堆形色各异，穿着打扮也不相同的人，有带冠的，有披甲的，说着孩子听不懂的话，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好像是为了某个事争论不休。

就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枚石子一样，画面从中间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涟漪似的荡起一层层波纹。与此同时，小孩的脑袋也开始胀痛，王尘发誓，这是他六岁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痛苦，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好似无数把小针在身上戳，指甲缝，头发丝。简直无孔不入。

魏狂！好胆！竟敢如此窥探天机，真以为触摸到了长生道的门槛，本尊就奈你不得？

原来魏爷爷叫魏狂呀，这是小王尘晕过去之前最后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