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出租车里，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羽毛，食指与大拇指轻轻的转动着羽毛根部的羽柄。

羽柄在我的手指中摩搓，闪着蓝紫色金属光泽的羽毛，在我的手指间旋转，在阳光的照射下不断的发出光亮。

出租车行驶在群山之间的公路上，车窗外不断地略过光线，树影，婆娑的风景，虫鸣鸟啼，山花野草……

脑子里不经意间又想到，那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件红色的短袖，黑色的短裤，举着一脸盆子的碗，从只有一层半高的黑瓦土房前走出来。

他蹲在地上，放下手中的脸盆，起身拿起一个半瓢葫芦勺子，去水缸里舀水。

他颤颤巍巍地垫起脚尖，舀了瓢满满的水，双手托着水瓢小心翼翼地走到洗碗盆前。

在倒下水前，他奇怪的发现，洗碗盆里的饭粒少了许多。

这已经是好几次了，他都发现自己的洗碗盆里会少掉些饭粒。

他是穷人家的孩子，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把饭碗舔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米粒。

不过他的爸爸自从妈妈跑了以后，现在的胃口不是很好，每次吃饭，吃的邋里邋遢，碗的周围能围出一圈儿的饭粒。

每次看到这些饭粒他都感到可惜，是不是老天也为浪费粮食可惜，所以会让盆里的米粒自己消失了，他心里想到。

如果老天真可以这样的话，就请把他带到妈妈的身边，他想念妈妈了，希望那个会抱着他睡觉，会教他写字，会给他讲睡前故事的妈妈回来。

他的小手在拿着抹布洗碗，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进水盆子里。

“臭犊子，洗个碗也能洗了个大半天，你会不会洗碗？快去村子里给老子买酒喝……”叫骂声不断的在屋中响起。

小男孩把手里洗好的碗叠好，抱着它们进了房子里，一只黑色的鸟，趁机偷偷地靠近盆子里，想再找些米粒吃。

“嘭哒”一声响起，黑色的鸟受到惊吓，垫起爪子快速的逃离这里。

房屋里，一个小男孩脸上都是泪水，吃痛的靠在墙上，双手捂着肚子，嘴巴张的大大，却不敢发出一声的哀嚎。

“这两毛钱拿去，给老子打酒喝，你给我乖乖的去买酒，别像那个小娘们一样，一去不回来 。”

男人把两毛的纸币甩在小男孩的身上，又“嘭”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一点也不担心，肚子被狠狠踹了一脚的小男孩。

“爸…爸爸，两…两毛钱不够…不够买酒啊！村子里…里的爷爷看到了，你，你又想赖账，会生气的。”

小男孩的眼睛含着眼泪，一只手拿着两毛钱，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肚子，可怜巴巴的站起来说道。

“钱不够，你不会去偷吗？大不了你再被人家打一顿，我要喝酒了，你这个臭犊子别找借口不买酒。”

小男孩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房间里面已经响起了如雷的鼾声。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走出门，把地方上的洗碗水倒掉，把盆子收起，就往村子里走去。

地上除了洗碗水在流淌，还有几粒白白的米饭躺在地上，黑色的鸟，看着小男孩的背影，悄默默地走过来啄食。

突然小男孩转过身来，黑色的大鸟被吓得楞住了，站了一会儿，才拼命地拍打起自己的翅膀飞走了。

看着空中飞翔的大鸟，小男孩羡慕的说道：“原来一直是你在偷吃啊！我真的好羡慕你，是一只自由的鸟，可以在天上飞。”

从小男孩发现大鸟的那天起，屋外的土地上就多了一团白色的小饭团。

大鸟本来是很害怕，每次都是等人走远了，才过去偷吃，吃着吃着，时间长了，它也就不在乎小男孩在旁边看它吃东西。

渐渐地它和小男孩成了好朋友，经常在小男孩家附近蹭吃蹭喝。

它还学起了小男孩说话，它从“爸爸别打了，爸爸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了”，这几句话开学起。

它甚至可以模仿小男孩的哭腔，在吉相村的天空上边模仿边飞翔，而且把这哭腔教会给了它的同类们。

吉相村的上空经常盘旋着“小男孩”的哭声，把吉相鸟视为吉祥象征的村民们受不了，它们拎起扫把驱赶，不让吉相鸟再进入村子里。

吉相村的人其实都知道鸟模仿的声音是谁，他们都知道是谁被挨打的痛哭声。

每个人却觉得无关自己，拳头不是打在自己孩子的身上，脚也不踹在自己的头上，没有人为晓牛发声，就像晓牛的妈妈被骗来的那时候一样，没有人愿意出面帮助他们。

在小树林里我根据吉相鸟说的话，推测出了小男孩的一些事情，我觉得一只鸟比村民还要来的有良知。

我还听彭翠说过，他们春节回村子里的时候，有人问经常替爸爸买酒的晓牛去哪里了，他们笑着回答说：“晓牛被他妈妈接走了，回家过好日子去了。”

村子里的人听到这个回答，只是点点头，没有再细问些关于晓牛情况。这些就让杀死晓牛的人，逃脱了那么多年法律的制裁。

彭翠她们在埋完晓牛的尸体后，就去了城市生活，因为心中有愧，就回到了吉相村里居住，晓莱在鹤仙镇里念书，她们会经常的烧纸钱祭奠晓牛。

吉相鸟因为和晓牛是好朋友，在台风刮走后的几天，它立马就飞回来找他。并且找到了尸体，它日日守在埋藏尸体的地方，等待着有人发现。

我望着渐渐远去的吉相村，越来越远的山帽山哀叹了一声。

司机关掉了《大悲咒》的音乐，他好奇的问着我，小姑娘小小年纪在那里叹气什么？还有那只黑色的渡鸦真的会说人话？它都和我说了些什么？

看着好奇心强烈的司机师傅，我叫他认真的开自己的车去，别那么的八卦，头发都这么的秃了，还操心着乘客的事情。

司机笑了笑说：“小姑娘天天唉声叹气的，小心自己以后的头发也掉光了，男人头秃招财，女人头秃没人要。”

我被司机师傅的这句话气的心里边没那么难受了，看着他那光秃秃的头，一路上都没注意看，真想问问他平时有用磨砂纸吗？怎么脑袋反光的那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