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敏在门口坐下，头埋在双腿之间，小声哭泣。

不过一会时间，来了几个保安，说有业主投诉，不由分说把她架出小区。

冷雨在这时倾盆而下，陆敏淋的像落汤鸡，世界虽大，屋檐虽多，却没有一处是能为她遮雨的。

幽魂一样走在雨中，万念俱灰，陆敏生出必死的决心，就在思考是上吊还是服毒时，她摸摸口袋，悲哀的意识到，自己连买绳或农药的钱都没有。

闪电照亮天空，一道雷劈到她头上，陆敏嘭的声倒地。

浑浑噩噩中，仿佛灵魂出离了肉体，陆敏有些欣慰，想死就死，还一分钱没花，这大概是这辈子唯一心想事成的事了。

路人叫来救护车，她被拉到医院，不久被宣布抢救无效死亡。

她和她的灵魂都来到太平间。

这里阴冷，潮湿。

阴森，恐怖。

在那里呆了好多天，其余尸体接二连三被推走，唯独她送走一波又一波，依然躺在那个水泥床上。

太平间来了几个人。

护士指了指陆敏的尸首对医院杂工说：“没人认领，打电话给她家里人，一听陆敏两个字，电话就挂掉了。”

“那咋办？”

“谁知道？反正科室主任说不能放这了，太平间的床位紧俏着呢，她一分钱不缴不能老占着。”

“那？拉走放哪？”

“送火葬场吧。”

杂工犯了难：“丧葬费谁出？烧出来的灰放哪？”

就在这时，陆敏的灵魂被一股吸力吸入陆敏的身体，瞬间完成二合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皮动动，竟睁开了。

正在护士和杂工激烈讨论的空儿，她从水泥床上坐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打断了那两人的谈话。

“不好意思问一下，我现在没钱，抢救费和太平间的费用能不能迟些时候再结？”

护士和杂工转脸一瞧，顿时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边跑边说：“诈尸啦，太平间女尸说话啦。”

陆敏晃晃脑袋，转转胳膊，感觉自己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再照照镜子，脸色苍白，眉心多了个条一厘米长的口子。

那应该就是雷劈中的地方。

坐太平间的电梯下楼，在八楼肿瘤科，电梯门打开，进来一个护工推着个坐轮椅的老头。

不知道是不是雷劈中了她哪条神经，陆敏能看到老爷的病灶，就在肝上，密密麻麻一层赘生物。

“大爷，您是肝癌吧？”

老头转脸朝陆敏苦涩一笑：“是啊，闺女，刚确诊，你是从脸色能看出来我肝癌？”

“不，我瞧得见您肝上的东西。”

此话一出，护工、老头，连同陆敏自己都愣住。

肉眼能看出癌细胞？这眼比CT机还厉害？

“你？你这儿也有。”

陆敏指了指护工的脖子。

护工一脸讶异。

“我？我脖子里有癌？”

陆敏点点头。

“对，左边甲状腺。”

电梯门打开，她在老头和护工的侧目中快速逃离。

站在医院门口，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没有工作单位，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她好像唯一的出路就是死。

抬头望天，天空中并没有另外一道善解人意的闪电。

滴唔，滴唔，滴唔。

急救车呼啸而来。

急救推车上是个身长不足一米的男孩。

护士跪在急救推车上给男孩做心脏复苏。

“不对，他喉咙里卡东西，你这样按压他的肚子，会让孩子不能呼吸。”

陪同的家长看着陆敏，疑心她是换了便服的医生，忙叫停护士。

“看看嗓子里是不是有东西？”

护士拿起手电筒往男孩嘴里照，果然看到一个大枣核。

在场的人齐刷刷看向陆敏，那目光包含敬意，仿佛在看一位世外高人。

护士纳闷，她隔那么远，怎么知道嗓子里卡东西了？

男孩父母握着陆敏的手一个劲的感谢。

“真不用谢，我碰巧看出病因而已，快带孩子去取枣核吧。”

急救推车和病人家属急匆匆去了急救室。

陆敏收回关切目光，刚一转脸，便瞧见哥哥和嫂子，他们带着口罩，手里拿着挂号单。

嫂子斜眼看了看陆敏，阴阳怪气地说：“你这种人，害人害己，要死就死个痛快的，得了病，找地等死就行，还来什么医院？”

陆敏看了看哥哥。

“你不舒服？”

陆鹏没什么好气地说：“头有些疼，本来没什么的，见到你疼的不可收拾了。”

“是脑瘤爆了。”

陆敏注视着哥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最多还有一个小时可活。”

啪，啪。

嫂子对着陆敏的嘴连呼两下。

“你个贱货！敢咒我老公？你哥要有个好歹，看我不撕烂你这张破嘴。”

陆敏抹去嘴角的血，淡然一笑。

“打吧，骂吧，等会就该哭了。”

“贱人！你就是故意的，故意从婚礼跑出来，害的你哥被人催债还钱，害得你哥愁的睡不着觉，害了头疼病。”

哥哥拉着嫂子往门诊楼走。

“行了，行了，这么多人呢，嚷嚷起来丢不丢人，理她干什么？咱们走。”

陆敏哑然笑了笑，她还是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来来往往的人，想着刚刚死而复生的自己和即将死去的哥哥，心中生出莫名的无稽感。

不过二十来分钟，她的爹娘带着侄子点点火急火燎的从出租车上下来。

“哎哟，乖乖，可别真出事啊。”

“老天保佑，保佑儿子没事。”

她娘嘴里嘟嘟囔囔小跑着进了医院。

“敏敏？”

爹娘终于看到了她。

“你怎么在这？哎哟，你嫂子刚才来电话，说你哥正在门诊看病呢，还排着队，人往后一仰就不知道啥了，现在在抢救室呢，你快跟着一块去，看到那能不能帮上忙？”

她爹埋怨起她娘：“你叫她去干啥，到那又找气生。”

“哎哟，儿子都这样了，她好歹是妹妹，要是用钱或者输血，总用得上的嘛。”

陆敏冷笑两声，此时对亲情已经完全看淡。

她抱着看戏的心情来到抢救室门口，嫂子已经哭的趴倒在地。

“我的老公呐，你怎么突然就吐白沫了呢？你可不能抛下我呀，我一个人怎么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