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烨夹了几块肉递过去，江明灿双手托起盘子去接。暖黄的吊灯下，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满满一大盘炒粉下去后，各自瘫在椅子里晾肚皮。

少顷，江明烨轻轻踢了一下妹妹的椅子，努嘴示意：“快洗碗去，等妈妈回来看到你这么晚还吃炒粉，肯定又要啰嗦个不停。”

江明灿想到林女士的碎碎念，立马站起来收拾碗筷‘毁尸灭迹’，速度很快且手法娴熟，一看就是经常作案练出来的。

确定厨房被收拾得毫无破绽后，她脱下洗碗手套，又拿了抹布擦了一遍桌子，然后在垃圾桶里盖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上面扔了两根香蕉皮。

江明烨看她熟练的动作，给她点了个赞：“这掩饰手法真是高。”

江明灿赧然一笑：“你不知道妈妈的眼神多贼。”

“我先上去了，你收拾好了也早点休息，不要熬太晚。”

“喔，哥哥晚安。”

江明灿收拾好后，看爸妈都还没有回来，猜想可能工厂又在赶工。前几天听爸妈闲聊，中国正处于加入WTO以来、融入全球生产链条的蜜月期，出口这驾拉动国民经济的马车一骑绝尘，估计还有得忙呢。

她把客厅的大灯关了，只留院子里和玄关处的一盏灯，拿起书包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拧开书桌前的台灯，她下意识走到阳台上，伸长脖子往斜对面一看，果然那扇窗前映出了赵行知握笔学习的身影。

原本还想着睡前只翻翻杂书打发时间的，此刻她深深唾弃自己妄想懈怠的念头，拿出一张便签纸，回顾了上一周期的学习进度和下一周期的学习任务，按照「要回顾的」、「要重做的」和「要新做的」三个类别，列出了周末的学习计划。

等她刷了一大半的数学卷子后，门口传来了节奏熟悉的三下敲门声：“灿灿，我进来了。”

林方容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把玻璃杯递给她：“快喝掉。喝完早点睡，都10点半了，小姑娘睡太晚对皮肤不好。”

肚子里还装着一大盘炒粉的江明灿一脸苦色地看着那一杯牛奶，但是她也不能自爆，只好接过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

林方容看着乖巧的女儿，又想起隔壁气得人肝疼的儿子：“你跟你哥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都快升高三的人了，一点紧张感也没有，我刚去看他，他已经睡得跟只猪一样，成天吊儿郎当的可怎么考大学哟？”

江明灿见她又开始碎碎念，忙一口干掉剩下的牛奶，把杯子递回去：“我喝完了，妈妈你们也辛苦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林方容又补了一句：“最迟11点之前一定要睡觉。”江明灿在后面推着她妈往前走：“我知道啦～”

送走了前来慰问的妈妈，江明灿扶着腰揉了揉鼓胀的小肚子，然后找了面墙贴上去，站了几分钟后才感觉肚子渐渐消退。

光站着有点浪费时间，她又找出今天发的英语试卷，快速瞄了一遍听力的问题，然后拿出听力磁带打开收音机，回到墙边一边听英语听力一边继续贴墙站立。

听力播完后，她刚好也消化得差不多，便坐到书桌前拿笔勾起了听力选择题答案。勾完后她翻开书后的答案核对，竟然错了一道选择！

江明灿揉了揉眼睛，重新审视了一遍题目，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理解错了题目的问法。一时逞口腹之欲当真要不得，胃里过饱脑子就傻了……

“哔哔”一声，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怎么这个时候还有短信呢？

她拿起手机滑开前盖，摁键解锁，是赵行知发来的信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买车。”

江明灿伸了个懒腰，回了个“晚安”，关掉台灯，打着哈欠往床边走，然后把拖鞋一甩钻进被子里。

夜很安静，月亮跌进深海里，星星互诉衷肠，此间清梦汇入星河。

第二天早上，闹钟照常响了三声后，江明灿挣扎着起了床。困意纠缠不去，她干脆跑到阳台上给自己醒脑。

初秋的早晨凉丝丝的，比寒意更让她清醒的是赵行知那变态般的自律。

睡得比她晚，醒得比她早。

自己输给他不是没有理由的，江明灿感慨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房间开始了新一天的学习：背新的单词，顺便复习备注过的单词；再按照横向和纵向两个维度回顾了一段近代史；又想起了政治老师的叮嘱——分都是背来的，把笔记本上摘录的考点轮了一遍。

随后肚子一阵咕咕叫，她一瞧闹钟，已经快8点了。江明灿从椅子上弹起来，溜到隔壁房间一边敲门一边轻声叫道：“哥哥！哥哥！”

听到一声低涩的“进来”后，她推门进去，只看到床上的人正蒙头睡着，鸟窝似的脑袋只漏了一些在外面。

她连忙伸手推了两把，江明烨伸出一张迷糊得皱巴巴的脸来：“怎么了？”

“哥，快去做早餐，妈妈还没有起来。”江明灿简直心花怒放。

这下江明烨清醒了：“真的？我马上就去。”能赶在林女士下厨之前做好早餐，这样子妹妹跟他就可以免遭荼毒了，江明烨开心得笑出鹅叫声。

林方容醒来时，一看时间都快9点了！她立马醒过神来，灿灿得饿坏了吧？至于那个睡得跟猪一样的儿子？压根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她三步并作两步下楼，看到女儿正在摆碗筷，而被嫌弃的儿子端着一碟小菜从厨房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香喷喷的豆浆，还有几碗汤面，上面卧着金黄的荷包蛋和碧绿的生菜。

蒸腾而上的热气，令人在初秋的早晨里感到了融融的暖意。

林方容满脸歉意地看着女儿：“我睡过头了。”

江明灿忙安慰她：“妈妈没事的，你这几天也很累，要多多休息才是。”

林方容又一脸狐疑地看着儿子：“你……最近在学校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老师让叫家长？”儿子这么乖，她有点害怕。

江明烨大呼冤枉。

这两年林方容三不五时被老师请去喝茶聊天，导致她现在在其他地方碰到江明烨的班主任都提前绕道走。现在听他这么说林方容稍稍放心了，出言道：“那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哈。”

江明烨傲娇地哼了一声，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反正你就没想过我好。”

江明灿担心她哥过了头，忙伸手拉了他一把，又对林方容说：“哥哥特地早起做的早餐，快吃吧。”

看妈妈和哥哥开吃了，她也一口接一口地吸入面条。

面条筋道十足，酸豆角小菜酸爽开胃，荷包蛋外表酥脆内里软嫩，再呷一口香浓醇厚的豆浆，她仿佛感觉到一小朵一小朵的烟花在绽放，今天早上的自己真是比昨天早上的自己幸福太多啦！

吃饱喝足后，江明灿瞟到阳台上晾着的赵行知的外套，取下来一摸，衣服已经干了，不知道他会不会需要穿呢？

她索性拿起旁边的熨斗把褶皱处和边角线熨烫整齐，然后叠好装进纸袋里，跟沙发上正在例行斗嘴的林方容和江明烨说道：“我去一趟对面。”

江明烨立马收声，用一种戒备的语气问道：“怎么又去赵行知家？去他家干吗？什么时候回来？”

江明灿好脾气地回答：“把他的衣服还回去，我很快就回来。”

江明烨又追问：“他衣服为什么在你这里？”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方容甩来的一个白眼打断：“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又看向江明灿：“快去吧。”

江明烨悻悻地看着妹妹出门，忍不住开口问道：“妈，你不知道赵行知对灿灿多殷勤？那小子绝对心怀不轨。”

林方容用一种智珠在握的神情瞥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啊。”

江明烨震惊了：“知道你还不干预，完全放任？”

看这傻儿子一脸憨样，她摇了摇头：“他们还小，都没开窍呢，现在干预容易适得其反。”

江明烨不服气：“反正我觉得赵行知居心叵测。”

林方容耐心解释：“你知不知道现在女生找一个稳妥的对象多么难，嫁人又相当于女生的第二次投胎，更是要谨慎再谨慎。你伯父家的堂姐刚结婚那会儿，谁不说她老公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才两年就出轨，在深圳养小三，还给小三买房买车。日久见人心，从认识到相处再到谈婚论嫁，时间仓促了容易出问题，所以我得从现在就给灿灿留意着。”

江明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有些疑惑：“灿灿还在读初中，会不会早了点？而且，这样子会不会显得我们很倒贴？”

林方容看他肯动脑，欣慰地摸了摸儿子的猪脑袋：“再早都不为过，现在也只是观察品行习性而已。而且，只有花费了时间和心血浇灌出来的花朵才是最珍贵的。我之所以不阻拦他们来往，一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自古以来就很珍贵，纯粹的感情值得被好好对待；二是你没有发现，赵行知就是吊在灿灿鼻子前面的那根胡萝卜吗？自从初二开始和他同班，灿灿比以前更自律，成绩进步也很大。”

听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江明烨“咦”了一声：“你竟然用一头驴来比喻我的宝贝灿灿？”

林方容控制住了想要上翻的白眼，看着自家傻儿子无奈地说道：“我刚讲了那么多，重点是这个吗？！总之，你不用多加干涉他们来往。”

看老妈有发飙的趋势，江明烨只好闷闷地点头。

突然他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地凑近问道：“妈，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发展一个目标对象？儿媳没找好，后果也很严重，特别是如果跟你处不好，那可是会闹得全家不宁的。”

林方容眼皮一掀：“你敢早恋，仔细我掀了你的天灵盖！”

江明烨苦着一张脸小声反驳：“你这样会不会太双标？”

林方容笑了：“你要是跟你妹一样，成绩保持在年级前三，我不仅不会反对，还可以帮你介绍女朋友。”

江明烨闻言站起身，双手抱拳鞠躬：“打扰了，告辞！”

“你这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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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灿拎着纸袋摁响了对面的门铃，来开门的是个差不多到她大腿中部的小豆丁，正仰着包子脸奶声奶气地跟她打招呼：“灿灿姐姐，早上好啊，你是来找我的吗？”

江明灿对这种萌崽崽完全没有抵抗力，蹲下来一把将他rua进怀里：“思思宝贝早上好呀，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赵行思，赵行知的小弟，睁着一双琉璃般清透的眼睛，点着大脑袋说道：“每天都有认真在想。”

江明灿的心险些给他融化了，正要再逗他两句，头上方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灿灿来了啊，怎么不进来呢？这小子听我说是你来了，忙不迭要跑出来接你。”

她忙站起来打了个招呼：“嘉姨早上好，我在逗思思玩呢，他真的太可爱啦。”

许嘉向他们招招手：“这小子皮着呢，也只你们一个两个都宠着他，快进来吧。”

江明灿牵起赵行思的手跟在后面，一边戳他手上的肉窝窝一边说道：“哪有，我再没有见过比思思更乖更听话的孩子了。”

赵行思正处于好奇心十足的年龄，经常支着耳朵听大人讲话，一听他的灿灿姐姐这么说，他也出声附和：“灿灿姐姐说的对，我最乖最听话了。”

两个人都被他昂着小脑袋的骄傲模样给逗乐了。

“嘉姨，行知哥哥不在家吗？我来还东西给他。”江明灿打量了一番客厅和院子，没见着赵行知。

“在啊，在楼上他房间，你上去找他吧，我去给你倒杯果汁。”许嘉含笑回道。

“谢谢嘉姨。”江明灿又看向赵行思：“思思，我上去还个东西给你哥哥，很快下来陪你玩啊。”

赵行思有点小不乐意，却还是乖乖点头，他要听灿灿姐姐的话：“那姐姐你快点下来啊。”

江明灿拿起袋子来到二楼，有点奇怪，赵行知房间的门是开着的，但是从大开的门缝里又没有看到他人。

她抬手敲了三下门，没有听到回应，而门因为刚才的敲击更打开了一些。

江明灿心想来都来了，打算把衣服放下就下楼陪思思玩。她抬脚走进去，把衣服拿出来放在他床上。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回过头来一看，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