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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葬骨之穴

　　此时此刻，一个死人已然不会再让我特别害怕，我走过去，把烛火靠近那具尸体，确认他是一个男性。只是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年，尸体都发了黑，看起来就像是被火烧过的焦炭一般。

　　我恍然大悟，这包一定是他带进来的。

　　他身上的衣服还算是完好，款式是民国时期的中山装。在他的头边，还有一幅金丝眼镜，其中一只镜片不见了，另一只也从碎裂不堪。

　　这显然是自我们之前进来的人，他没有成功逃出去，死在了这里。

　　我心中莫名生起一种悲伤的情绪，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和张驰的下场，也将会是这样。

　　我叹了口气，向那尸体拜了几拜，而后起身，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从蜡烛亮起的光相当微弱，我围着整个船舱不断行走，方才大置辨出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个很大的船舱，中间有四根两人合抱的柱子支撑着顶部。

　　在中间的位置，是一片宽敞的空地，那里摆放着很多陶制的人物形象，被摆得整整齐齐，成队列地面对着前方的一个突起的木台。

　　其中一个被我刚刚踢倒，头身被摔断，倒在不远处。

　　我伸手拿起一个来仔细端详，那些陶偶都不大，大概高度相当于成人的半截手臂，它们被制作得很奇怪，一个个都是面目狰狞，形象各异。有的耳后有鳍，有的背部生翅，在这些陶偶的前排，还有一些人身鱼尾，手持海叉的形象。

　　这些陶偶全都呈伏地之状，面对着同一个方向的那个突起的木台，仿佛是在跪拜着什么神灵一般。

　　那木台下方一共是六个台阶，每一个台阶都是用光滑的青石镶钳。高台之上，四个异常高大的神像围在四方，不同于之前看到的陶偶，这四个神像异常高大，足足有两个人高，让人一看就有一种压抑之感。

　　那雕像被刻画得更加诡异，张牙舞爪，形态各异。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形象的神像，细细一看，却发现那四个神像都没有双腿。从腰部以下的腿部，全被满是鳞甲的鱼尾代替。

　　在那神像的中间，是一个偌大的香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造，用手敲起来是金石之声。那香炉上的花纹相当复杂，似乎还有某种神秘的文字符号混合在抽象的图案里。

　　我拿着蜡烛，仔细观察着那些图案，没有多久就感觉有点天旋地转，耳朵里也传来一种类似是来自远方的鸣唱。

　　我吓了一跳，知道可能是因为手臂上的毒素发作而产生的幻觉，当下赶紧闭起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方才恢复了正常。

　　整个船舱里的情况，我大概已然了解清楚。

　　我回到张驰身边，先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呼吸很平缓，身上的燥热也褪去了不少，我稍稍放下心来。

　　转眼看到刚刚从那皮包里找也来的那几本书，有两本是国外版本，看起来是法语，我看不明白，就丢在一边。另一本是中文的，我拿起来看了看，里边全是关于古玩的介绍和一些收藏的专业知识。

　　对此，我此刻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而最后一本，则是一个用钢笔写成的一个小册子，那显然是死者生前记录的一些东西。

　　我心头一动，把那小册子拿起来，翻开了首页。

　　小册子上的字，笔力挺劲，我把视线投在第一行字上。

　　“1979年5月21日。天气：晴。”

　　“我们来到这个向往以久的小渔村，从这里，是去往小龙滩最近的地方，看着茫茫的大海，我心驰神往。这里的人很热情，对我们这些外地人照顾有加，但是，提起小龙滩，都讳莫如深。我想，想对小龙滩做深入的研究，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读到这里，我方才知道，死者应该是一位考古的学者，早年间为了探寻小龙滩的真相才来到了这里。

　　我向后翻看了几页，发现全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叙事，描述的大多是与村民的相处，和村子里的风俗。感觉没有什么兴趣，就一直往后翻找。

　　“1979年7月3日，天气晴。”

　　“萧兄弟答应我们，带我们去往小龙滩，这样的收获让我们喜出望外。我感觉这是对小龙滩的研究，是迈出的至关重要的一步。不过问题在于，萧兄弟的父亲，一直在阻挠我们的工作进程。仿佛在小龙滩，有一些他并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这一点，让我很是好奇。”

　　一看到这儿，我不由愕然在当场。

　　这里所说的萧家，我隐隐感觉到，那就是我们家。

　　我继续向下看，只见下边写着一行小字：“渤海国，祭司！”

　　“渤海国的记载，在历史记录中是缺失的一页。那个璀璨的文明，沉睡在历史的长河中。我有幸参加这次考古任务，为的就是把渤海国的历史呈现在大众的视线里，让人们知道，在我们的国家，曾经还有这样一个神秘而灿烂的文化。我知道这不容易，但是我和探险队的同志们，却已经迈出了一大步。”

　　渤海国？

　　这三个字对我来说，有点熟悉，但是想了想，却发现脑海里连一点点破碎的记忆都没有。而我所熟悉的，仅仅是这三个字而已。

　　不过看起来，这位专家是为了考古研究，才踏上了这段诡异的旅程，到最后，长眠在探知真相的途中。

　　我继续往下看：“我看到了一只鸟，渔民把它唤作赤头乌，据说看到它，就会有天灾。我觉得神秘的传说对人有致命的吸引力，但是这并不符合科学，而那只鸟长相的确很奇，按照当地的说法推测，我觉得它应该是《山海经》中记录的顒鸟有某种程度上的联系。”

　　随后，下边写了一段《山海经》的记载：“有鸟焉,其状如袅,人面四目而有耳,其名曰顒,其鸣自号也,见则天下大旱。”

　　接下来，手册上的文字不像是之前那么工整，感觉是在情急状态下下的笔，看起来非常潦草，但是还是能够辨认。

　　“我们遇到了大风，就像是从地狱里吹来的，带着血腥气和魔鬼的狂哮。探险员有两名队员被海浪卷走，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大海的震怒让我对大自然的力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船上的供给全部都被海浪卷走了，我们失去了四个战友。风虽然停了，但是又下起了浓雾，我的表失效了，船上的罗盘也失去了作用。我们分不清方向，盲目地漂浮在海上。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还能不能活到明天。”

　　看起来，这位教授经历了跟我们相同的遭遇，而且死了人。从字面上看，教授对于此行，已经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了。

　　我继续往下看，下边的几篇也没有什么有意义的内容，我连续向后翻了几页，突然在手册上出现的一幅画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幅画是用整整两页纸画成，是一幅船的形象。

　　我仔细一看，额头一跳，看起来，那很像是我们眼下所在的这艘古船。当时海面上的浓雾让我根本没有看清眼下这艘船的全貌，而此时看着这幅画，终于把整个船的外貌看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画里的这条船，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漂浮在海上的棺材。

　　“我们发现一艘巨型古船，古船的形象我已经记录下来。非常神奇，那条船不知道在海上漂浮了多久，不过看起来，像是刚刚下水的样子。我听说过有关幽冥船的记录，莫非，那是一条幽冥船。此时我的心情是激动的，我们要靠近那艘大船，去上面一看究竟。”

　　“古船上的遗留下来的文字，已可以确认，那就是渤海国的古船。天啊，一千多年前的古船居然能保存得如此完好？ 这是我此生看到最为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接下来，我们应该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忙！”

　　“这船真的相当诡异，我们在船上居然发现在墓葬。莫非，这是渤海国独有的海葬风俗？很奇怪，这条船到处透着诡异，虽然有萧兄弟的不断警告，但是我和我的队友不相信鬼神，什么样的困难也无法阻挡我前进的步伐。”

　　我看到这儿，不由奇怪。

　　那位“萧兄弟”被这教授提了好几次，但是全没有写出名字。不过按照时间上算，他应该就是我的大伯萧顺和。

　　但是我听人说，大伯之前是带着工程队的人进入小龙滩，怎么会跟这个教授扯上关系？

　　想到这儿，我越发奇怪。

　　我勾起了好奇心，继续向下看。

　　接下来的文字，就有点不正常了，基本上就是聊聊几笔，大概讲述一下自己的心情和发现的事物，没有我想看到的东西。

　　我随后继续向后翻了几页，这时候，我发现这里的文字又潦草起来，字体也相对于之前大了起来，书写得极不工整。

　　“天啊，这是什么东西。它们寄生在船上，体内吐出恶心的汁液，同志们都被那些汁液沾在身上，又黑又肿。太不正常了，我们得赶紧从这里逃出去。”

　　“萧兄弟不见了，队员也一齐失踪了，现在只留下我自己。我知道了，这是一艘丧葬船，是渤海国的大祭司死后，用于海葬的船。我们都成了大祭司的祭品。”

　　“身上的黑肿已经慢慢消失了，但是我却找不到出路。这里只留下了我一个人，没有吃的，没有水，我听到我的队友们在呼唤我。”

　　后面还有一幅画，画的是当下我们所处位置的画面。更往后几页，就全是空白了，只在最后的十几张上，用一些奇怪的符号对应了现代的汉字。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确认看不明白，就把小册合上，揣在身上。

　　我意识，这次我要能安然回去，这小册子一定会有极大的作用。

　　如果真如他所说，这艘大船是丧葬船，那么之前与夏老六在甲板上看到的那口巨型棺椁，莫非就是大祭司？

　　对于这个渤海国，我什么都不了解，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古代哪一个民族的风俗是把死者的尸体送回海上。

　　此时的蜡烛已经烧了多半截，看手册上写的，教授他们也被毒汁袭击，看他的尸体，又黑又干，像被火烧过一般，应该是毒发之后的反应。

　　想到这儿，我一阵恶寒，同时感觉到自己的手臂麻痒难当，忍不住伸手抓挠。那肿胀的皮肤此时很脆弱，被我一挠之下，立马就破了口，又腥又臭的体液从里边淌了出来，这把我吓了一跳，拼命忍住，不敢再碰。

　　这时候，我听到张驰的嘴里，传来一阵**声，赶紧走过去。

　　张驰果然悠悠转醒，但是他脸上的黑肿一点都没有消减。

　　“水……水……”

　　张驰的声音很微弱，但是此时此刻，我去哪里给他找水？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我和张驰迟早像教授一样死在这里。我必须找到可以出去的道路，只要回到夏老六的船上，其他的事情再说不迟。

　　想到这儿，我说道：“老张，你坚持一下，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张驰不说话了，似乎又睡了过去。

　　我也感觉的头脑沉重，手臂的麻痒越来越厉害。我把手臂靠近蜡烛，微弱的火光照映之下，我看到自己黑肿的手臂，心头不由恶寒。

　　那表面的皮肤被下方的液体撑得几乎呈半透明状态，我可以看到那些液体在皮下流动的情景。

　　我不敢再看，把手臂收起来，起身拿起蜡烛围着船舱又转了一圈，以期发现可以逃命的出口。

　　我拿起蜡烛，来到木质的墙壁边。那墙壁上被一块块一肘多宽的木板拼接而成，严丝合缝，根本就没有暗门的迹象。

　　在它的表面，还用石蜡一类的东西打磨过，摸上去异常光滑。

　　此时我发现，整面墙上，都画着山水图案，看起来古朴抽象。在一块独立的墙面上，写了一串符号文字。

　　我凑过去，仔细辨认，只见那些字十分怪异，我一个都认不出。

　　但是莫名其妙的，我对眼前那些怪异的文字，产生了一种极为奇怪的亲近感。

　　我不知道那种亲近之感从何而来，但是那种感觉真实而强烈。我的脑海里灵光一动，耳边响起类似于耳鸣的尖刺声音。

　　我很是奇怪，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不由伸手去抚摸那些文字。

　　突然间，我想起，这上面的符号，特别像刚刚在教授留下的小册中，记载的符号。

　　想到这儿，我忙把手册打开，再次确认，果然看到手册里的那些符号，与木墙上的有着极度的相似之处。

　　我用手册里对照的汉字，与木墙上的一一比对，密密麻麻的符号就像奇形怪状的虫子，让我眼睛头昏脑胀。

　　好在手册里的符号文字不多，而墙上的也廖廖几个，辨认起来也没有浪费多少时间。

　　终于，我把那几个字全部辨认了出来，分明是：窫窳葬骨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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