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这个鹅黄锦裙的叫顾卿茹，是顾家二房的五姑娘。

她姨娘是从婢女抬上去的，既不受宠，也没有兄弟帮衬。

“卿茹姐姐还好，二夫人脾气是个软和的，从不刻意打压。”

“我和娴茹妹妹可就惨了，马上就要入冬，我们才做了两套冬衣，嫡姐却做了十套。”

这位穿着普通粉色百蝶穿花锦裙的可茹，同一旁绿衣的娴茹更惨。

她俩是对双胞胎，姨娘早丧，留下他们两个在刻薄抠搜的梁氏手底下小心翼翼地讨生活。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顾思茹表示爱莫能助：“谁让咱们是庶出呢，人家嫡女比庶女尊贵是天经地义的。”

“几位妹妹来都来了，就去我那院子坐坐吧，顺便拿些料子回去，做几身冬衣。”

这几个没什么坏心眼，不过是几匹料子罢了，她给的起。

“还是算了吧。”三人对视了一眼，卿茹最先开口：“你姨娘昨日豪气万丈，在裳雅阁豪掷几千两买衣裳的事情都在京城传遍了。

“我们若是拿了你的料子，回去怕是就会被老太太问罪。”

“听说，那台谏院昨日连夜就写了折子要求陛下责罚三伯父。”

“只不过不知何故，被陛下压下来了，早朝上还因此吵了几句。”

“怎么，三伯父回来后，没有责怪你姨娘吗？”

顾思茹：“……”

责怪？

想什么呢？

顾老爹恐怕最多只会旁敲侧击，至于听不听得懂，那就是自己姨娘的事情了。

“什么？我不过就是买几件衣裳罢了，花的也是自己的银子。

又不是你父亲贪污来的，他们凭什么弹劾你父亲。”

柳姨娘捂着胸口，一张俏丽的脸蛋涨得通红，显然是气极了。

顾思茹把玩着腕上的白玉镯子，叹道：“姨娘，咱们以后还是得注意一下了。”

“这财帛惹人眼红，你是没看见，今日嫡祖母那眼神,指不定已经盯上咱们了。”

柳姨娘也不是不懂财不外露的道理，但也不想委屈了自己一双儿女。

她想了想，才点头妥协：“行吧，我下回让你舅母买好送进来便是，咱们不自己出面了。”

顾思茹好日子过惯了，当然也不想穿那些粗糙的料子，便也同意了。

顾老爹提完亲回来脚都还没来得及歇，就被请回顾家老宅。

他一脸懵地被嫡母骂了半个时辰后，才算理清了事情的经过。

那就是：嫡母先找闺女岔，然后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嫡母也是，思丫头不过就是小孩子，您这都是老祖宗了，何必同她计较呢？

她要是有哪里不对，你就给儿子说，儿子去说她。

您也放心，儿子一会儿定会痛骂她一顿，简直太不像话了，怎么能顶撞老人家呢。

您这都一大把年纪了，万一气出个好赖来可怎么办？”

小时候他跟姨娘在顾家所受的那些苦难，他可一点都没忘呢。

当初，要不是分家的时候，她非要把姨娘留在老宅。

他姨娘怎么会自请每年在寺庙清修那么久，如今连个清福也享不到？

顾老爹越想越气，也不管顾老夫人的脸色，叭叭怼了一通就告辞了。

刚出来顾老夫人的院子，就听里面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瓷器声。

他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身旁的小厮福云：“听这声，这瓷器可不便宜呐。”

后者一脸尴尬地笑了笑。

这话，他可不敢接啊……

“你瞅瞅你这出息。”顾老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前几日不是有人告老大贪污呢，你寻个机会给张大人说声。

让他警告警告，朝廷给咱们发俸禄，是让咱们为百姓做事。

怎么能反而向百姓索要财物呢，简直太不像话了。”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背着顾家的下人，很显然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福云看着自家主子那大义凛然的模样抽了抽了嘴角，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恭恭敬敬地应下了。

说得好像您书房那些瓷器、茶具、价值连城的古画，都是靠俸禄买的似的。

就那点银子，只怕是连边角料也买不着吧。

下人们听了这话竟然是要去报告自家主人的，顾大爷心慌一夜未睡，第二日带着家眷上门赔罪之事暂且不提。

今日正院大喜，顾老爹自然是要留宿的，不能过来柳思院。

柳姨娘心中不痛快，骂骂咧咧好半晌才去睡了。

顾思茹看着汗颜，也就是遇到父亲这个还算男人的人。

这要是换了个忘恩负义的男人，他们母女三人，哪里还会有如今这么好的日子过？

只怕早就连骨头渣都被正院吃的不剩了。

威远候府正院。

“什么？你瞧上了那个庶女？”

秦大夫人虽然有些惊讶犹豫，但心底更多的还是欢喜。

“这……身份是不是有些低了？”

单说面子功夫这一点，她还是做的周到且慈祥的，外人根本瞧不出一点端倪。

比如秦老侯爷就瞧不出来，他还一脸配合着妻子劝说。

“身份确实有些低，听说那姑娘的姨娘是商贾出身，还害的顾兄被言官弹劾。

你这刚当了皇帝侍读，日日在陛下跟前晃悠，也不能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要不，还是让你母亲再帮你瞧瞧别的人家吧。”

对于这个长子他还是很满意的，头脑聪明、进退有度还有城府，是个混官场的好料子。

秦衍笑了笑，恭敬道：“京城的姑娘们，我瞧着就只有那一个相貌能配得上我，还请父亲母亲成全。”

他反正都是要娶妻的，与其等着嫡母安排个什么侄女看着他。

那还不如选个自己顺眼的，至少不会天天在耳边跟他念叨嫡庶有别。

秦老侯爷刚想说娶妻娶贤不娶色，便被妻子那柔和的声音打断了。

“既然衍哥儿喜欢，那我就帮你留意一下，那些外头的传言，也不一定是真的嘛。

我回头多多办几场雅集，请顾娘子带着她家姑娘来，到时候我多同她说说话。

若当真是个品性好的，我和你父亲就去为你提亲。”

到底也在自己身边养了十几年，说完全没有一点感情也不可能。

只要他不碍着自己儿子的袭爵之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