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寒风凛冽，冻可透骨。

天气预报说，可能会有雨夹雪。北方的冬天就是来的匆忙就直接，冷气流一吹过来就要冻的人无力招架。

屈卿卿套着一件绒毛领子长过膝盖的冬衣，头遮在滚着毛边的帽子里，两只手深深的藏进衣兜里，她已经尽量的把自己缩进防寒的装备里，可还是觉得冷风瑟瑟，脸上刀割似的发疼。

她得去图书馆，今天必须去！

走到图书馆二楼的数据资料管理室，一进安检入口，左手边就是前台登记处。

室内比外头暖和许多，但一身的寒气也不能立时就消散了。

屈卿卿使劲搓暖了手心，又捂了一会儿自己冰冰凉凉的脸蛋，觉得整个人恢复了一些热乎气儿时才脚步放缓并轻巧的走上前去。

她从背包里取出两本很厚实的书册，整齐的捧在两只手掌中，小心的开口：“老师！还书……”

屈卿卿感觉自己的牙齿在颤抖着打架，说起话来都变成了机械音，在短促的呼吸中是无节奏的断点，声线也有些细微且不自然的冷颤。

是因为身体的反应神经还没有适应冷暖交差替换。这会儿，她的腿还是抖动的，感觉森森寒气不断从底下冒上来……而且，屈卿卿有些害怕和紧张之类的莫名情绪。

听到声音，李言蹊抬起头，下意识的用左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然后伸手去接那学生规规矩矩递上来的厚的过分的两本书。

他习惯仅用双眼测算一下书的重量，显然，这次的测算存在很大的误差。

那两本书的重量真是远远的超出了李言蹊的预期。

即使有一只宽大结实的手掌，他也被突然压下来且意料之外的重力折服，眼看着没抓握好的那两册书险险的就要掉下去砸在案桌边儿上了，他立刻起身去补救，但还是连累的那个学生紧张的弯身接住，才免了一场突发的小事故。

同时，那双冰凉苍白的双手就正好擦挨上了他的指背。

见老师已经将那两本书妥善安顿在桌上，屈卿卿刚要伸手去口袋里掏学生证，却听到了一声指令：

“水杯给我。”

不明所以的屈卿卿依言顺从的从身后背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纤巧的蓝色保温杯，双手递了上去。

李言蹊接过来晃了晃，空的。

他沉默着转身走向背后的饮水机，按下按键，静静地往杯子里灌水。只见那水流刚一注入，杯口就袅袅的升腾起一股交错飘荡的清烟。

屈卿卿静静的坐在一旁的靠背椅子上等候着。

她双手捧着保温杯，抿着杯口，一点点的慢慢地啜饮着里面的热水，目光小心的左右移动。

坐在对面桌子里的人正在熟练的敲着键盘，仔细核对书本阅览信息。

他看起来顶多，三十岁？短发有些疏于修理，前额的碎发有点过长，在他低头时盖住了眼睛。连眼镜上也搭着些参差不齐的发尾。

与一般的男性比起来，他的皮肤有些过分的白皙。这人性格好像很无趣、而且沉闷，又是极过分的关注细节。比如，他一定会发现自己应该还书的日期已经超过了一天，还会发现在书里的某一页上留下的那个有点明显的污迹……

屈卿卿有点儿怕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他脸上的表情，总是那么严肃又正板的，就像挂着一个生人勿扰的警示牌子。

屈卿卿每次来办借阅手续时，都希望不会碰上这个人，但好像，几次还书都正好是他。如果，她是在昨天按时过来还的书，是不是就会免于碰上刚刚扑身去救书的窘迫。

屈卿卿心神一收，喝水的动作顿了一顿……他今天检查书页的时间有点长，可能是已经发现了那一处污迹，所以特别关注了起来。

他一直低着头，屈卿卿也很难观察出他脸上情绪的变化。他只是偶尔会伸手去拨一拨挡着视线的前额碎发。所以，刚好让屈卿卿发现，这个人有长长的睫毛，长的几乎要碰上那透着反光的镜片。

屈卿卿看着那黑黑的发顶时间一久就觉得无聊，便将目光从认真检查的李言蹊身上移开了，无意识的打量起他的四周。

一个很宽大的桌面，桌上整洁规律，所有物品一丝不苟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青蓝色的瓷器笔筒里插着五支黑色签字笔，一支铅笔，还有一个红色粗大的记号笔，旁边是一个看起来像小型鱼缸的容器，里面是水养的绿萝，长势健康。还有黑色的保温水杯，黑色保护套包着的平板电脑，一个男士的帆布单肩背包，也是黑色的……让屈卿卿的视线猛然间停留住的，是那黑色背包敞口处露出来的那个东西，是银灰色的，铜板纸，加印着流云形的暗纹，而那纸质的触感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

屈卿卿揉一揉眼睛，试图将眼前不断升起的水雾迅速拨散开，她想要再仔细的看一看时，却听见对面那人说话了。

“要按时还书，借阅的书籍要保证它平整，干净。下次注意！”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刻意的压着，严肃平铺的音调，毫无波澜。但那音色底子却是好听的。而且，屈卿卿竟然还能在那道清冷的声线里隐约抓着一点儿她喜欢的味道。

是错觉吧。自从对百里玄策的声音着迷以后，她便养成了注意别人声音的奇怪习惯。

他抬手递回了屈卿卿的学生证件，却只将视线停在对方眼睛下方，并不与她对视。

这个人，说话的时候从不看着对方的眼睛吗？

屈卿卿不太能确定，这是他习惯如此，还是专门对待陌生人的冷落方式。

吸了吸鼻子，屈卿卿把背包整理了一下，站起身的时候特意停顿了一会儿，因为心里惦念着那个跟她寄出去的信封长的一模一样的东西……

“谢谢老师。”

对他的不予追究，屈卿卿微微露出了一个浅淡的薄笑以示感激。接过学生证的时候，她特意将目光飘过那人胸前的工牌，李言蹊。

李言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