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陲。

偏僻小径上两道疾走的身影突然停下脚步。

天明一个踉跄，没头没脑地撞上了盖聂。

摸了摸鼻子，天明疑惑地仰起头，

“大叔，怎么不走了？”

他知道，他们在逃命，一路上大叔带着他从没慢下过脚步。

而这一次，大叔竟然自己停了下来。

风声簌簌，盖聂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上一抹沉重。

他感觉到了危险！

这样不好的预感，曾经救过他自己无数次。

这是属于武者的警示。

在天明疑惑的目光中，盖聂微一顿，开口道，

“天明，我接下来的话，你要一字一句全部记在心里，不得违背。”

突然严肃的气氛让天明有了不好的感觉，但他还是压下心中的惊慌，点头道，

“大叔你说，我都记着呢。”

“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不要回头。”

盖聂指向另一条路，对天明道，

“到时候我会去找你。”

“大叔，你不走吗？”

天明自小混在大街小巷长大，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盖聂不作答，沉默片刻，继续道，

“天明，你发誓，从此隐姓埋名，做一个普通人，安稳过日子。”

“大叔......”

天明几欲哭出来，伸手抓盖聂的衣摆，像是即将被抛弃的孩子，祈求怜悯。

盖聂却不为所动，坚持道，

“发誓。”

天明仰着头与盖聂对视，片刻后，抬起小手，

“我天明发誓，从此隐姓埋名，做一个普通人，安稳过日子......”

“快走。”

盖聂点了一下头，抽回衣摆。

“大叔，大叔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

天明终于慌乱地哭了起来，抓起盖聂的衣角不放。

盖聂抬起的手顿了一下，终是落在天明的头上抚了抚，再次抽回衣角，提高了声音重复道，

“快走。”

“大叔......”

这一次，盖聂没说话，天明抬头看了半晌，转身跑向盖聂指的那条路。

走了几步，又回头，

“大叔，我一定会练好武功，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向前方跑去。

盖聂看着余晖下越拉越长的少年影子，直到看不到少年的身影，才转身向另一条路快步走去。

......

这是一处距离咸阳城百来里的峡谷，名残月谷。

盖聂持剑在谷中穿行。

山路上，碎石震动的动静越来越大，隐约能听见不明显的马蹄声。

盖聂加快了脚步，手中渊虹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颤抖起来。

喧哗声越来越近，马蹄震得山壁上的碎石不断滚落，铁蹄踏飞的尘土弥漫在整个山谷内。

盖聂骤然停下脚步，狭窄的山路前方，一队精悍的骑兵挡住了他的路。

同时，身后的追兵也围了上来。

战马打着鼻息，在原地踏出了几道马蹄印，很快又被尘沙覆盖。

晚风扬起盖聂的衣袍和黑发，

他神情凌冽，独自站在三百精兵的包围之中，一人与军队对峙，气势却丝毫不减。

半晌，终于有人开口，

“盖先生，你这又是何必呢。”

盖聂不答。

“不若先生与我等回咸阳，想必陛下也希望如此。”

盖聂依旧不答。

顿了顿，那人又道，

“先生在大秦这么多年，难道真要与我等刀剑相向。”

盖聂阖了阖眸，半晌才淡淡开口，

“王将军，又何必多费口舌。”

说话的便是此次围杀盖聂的秦军将领，王雄。

盖聂是谁？

大秦第一剑客，手握天下名剑排名第二的渊虹剑。

剑术造诣之高深，实非常人能及，这样的人，能不与之交手便不打。

何况盖聂的为人他知道，绝非小人之辈，但此次作为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听见盖聂的话，王雄失望地摇了摇头。

看来盖聂是不会领他的好意了。

王雄看向盖聂身后，那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山路。

盖聂背后那人，不知道跑了多远了。

残月谷残阳似血。

大秦将士们紧了紧手中的长戟，他们都是大秦的精锐，但面对盖聂，还是忍不住心中发怵。

大秦第一剑客，可不是浪得虚名，如此对峙之中，稍有不慎，他们三百精锐都将是盖聂的剑下亡魂。

王雄收回目光，缓缓抬起手，大秦将士紧紧盯着盖聂。

“杀。”

随着王雄一声令下，将士们大喝着冲向盖聂。

声震残月谷。

盖聂却在残阳打下的阴影中，纹丝不动。

直到长戟逼近，渊虹剑出鞘三分，一阵龙吟呼啸苍穹。

剑光染着余霞，瞬间收割了几名士兵的性命。

利刃相接，血光四起。

大秦将士不断涌上前，即便知道与第一剑客的实力差距，即便冲上前是死亡，依旧义无反顾，长戟相迎。

盖聂斩杀了一批又一批士兵，但将士们仍旧涌上前，从不退缩。

他们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即便是大秦精锐，在盖聂面前，也仅仅只能靠人数和勇猛支撑少许。

而盖聂也显然并不想在此多耽搁。

三百人，足够拖住他到援军赶到。

盖聂手中渊虹剑一横，顷刻间要了一个士兵的性命。

紧接着，他周身气势暴涨。

白色游龙咆哮于空，龙吟穿透峡谷，震慑周围群山。

渊虹剑身翁鸣，仿佛迫不及待要冲向敌人，却被盖聂牢牢束住。

盖聂衣角翻飞，周身气势似乎令天地都卷入了这游龙的苍白之中。

秦军惊惧地看向四周瞬息的变化。

这才是大秦第一剑客的实力么！

盖聂出手干净利落，长剑一掷，渊虹如苍龙破空而出。

翻腾的游龙在空中盘桓吟啸。

电光火石间吞没了所有秦军。

剑光似血，几百秦军顷刻间全军覆没。

鲜血在峡谷中流淌，夕阳下，整个峡谷映出一片幽幽深红。

三百大秦精锐，在几息间永久留在了残月谷。

盖聂脸上染了一道血痕，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

而他毫不在意，沉敛得近乎冷冽，仿佛天塌下来他也能顶住，这或许就是天明如此信任他的原因吧。

他收回剑，无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跨步就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在这血红的峡谷内响起。

苍劲又带着几分清冽。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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