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外。

一辆牛车迤迤前行。

卖油翁赶着牛车，破旧的竹篾穹成遮雪的顶盖，陈子安坐在牛车上，神色平静的擦拭着手上的木剑，一滴血珠从木剑尖落进雪里。

“小郎中，又给你添麻烦了，这天一冻就是数十天，老婆子的老寒腿肿得走不动路。”

“梁叔，没事，我给婶子扎几根银针，导出湿气就好了。”

陈子安笑着说道。

卖油翁手持赶牛的鞭，目光浑浊，身材佝偻，拉着老牛慢行：

“像你这样的热心肠的年轻人不多了，昨日你大婚，我一身油腻也没好来参加，今晨我入城听见一些闲言碎语，那姑娘，真是什么宗的圣女？你真好福气呀。”

“梁叔，你虽然耳背，心里可敞亮着呢，红楼介绍的那姑娘是天宗圣女，说我配不上，悔婚了。”

“唉，可惜，可惜啊。”

卖油翁停下脚步，抹了一下花白鬓霜上的落雪。

“梁叔，没什么可惜的，我还是娶了个媳妇，她对我非常好，也非常漂亮，我今早出来，是给她买胭脂的。”

“我是说悔婚那姑娘可惜了，错过你这么心善的人，说起来我家那姑娘，今年也十六，倒也长得水灵，就是有些害羞。”

卖油翁霜尘满面的脸上露出沧桑笑容。

就在这时，几匹烈马策奔而来。

在大雪中驰骋极快。

卖油翁拉着老牛想要避开，但是对方实在太快，避让不及。

“让开！”

为首之人穿着一身缁衣，腰佩春刀，左右皆是青衣捕快。

身后，有一根绳子拉着一衣衫偻烂，头发蓬乱的道士，拖拽在雪地里滚爬。

吁！！

那捕头勒住缰绳，马蹄飞扬，惊险的从牛车旁飞过，拖拽在地上的道士，眼看着就要撞上牛车。

陈子安莫名的摸了摸心口的玉阕，随即解下腰间的葫芦，轻轻嘬一口烈酒，吐出一口白雾。

那被拖拽前行的可怜道士身体翻滚，避开牛车，继续被拖拽着前行，但是速度却慢了下来。

“好险！”

卖油翁吓得满头大汗，检查自家老牛。

陈子安回头看了看停下来的一行人，眼中满是古怪，凉城的捕头和捕快，他倒也面熟，这些人，似乎不是凉城的人。

“小郎中，别看，离这些瘟神远一些。”

“梁叔，他们是捕快？”

“一品堂，玄衣卫，专门捉拿要犯的，那道士，命没了。”卖油翁催赶老牛速度加快。

这时，一名玄衣卫掉头回来。

“老翁，这里可是十里坡？”

“是，老朽就是十里坡人士，大人，方才我的牛多有惊驾，请看在我一垂垂老者份上饶我这一回。”

对方神色肃然，一双目光锐利无比，先扫过卖油翁，又扫过坐在牛车上的陈子安：“试剑石在哪里？”

“什么试剑石？”

卖油翁神色茫然。

对方目光再次看向陈子安。

陈子安也摇头。

“未曾听过。”

玄衣卫男子想了想，再次开口：“就是一块有剑凿过的石头。”

卖油翁指了指左前方：“那高高的两棵崖松下就是，大人往前走两里就是了。”

“驾！”

一行人策马前去。

卖油翁见那一行人离开，嘀咕道：“奇怪，这几天怎么老有人来问试剑石，那块大石头上的确有一块剑痕，平平无奇，也没什么好看的。”

“梁叔，我们是活着，他们是生活，看的风景不一样的。”

“也对，也对。”

卖油翁叹息一声，仿佛为刚才躲过一劫感到庆幸。

陈子安坐在车上，把玩着手上的木剑。

心中暗忖：那石头上的一剑，不是自己突破一品的时候，一时兴起随手斩的吗？

看来以后得换个地方练剑了。

临崖一块平地，一块石头天然立在崖边。

一行玄衣卫策马而来。

还未至那石下。

为首的玄衣卫停下脚步。

回头看一眼已昏死过去的道士。

身后有人立即会意，将其用玄链锁住，留四人看守。

“大人。”

左右卫皆是三品修为，气劲内敛，眼中暗藏着精魄。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地级神捕萧斌，手勒住缰绳，忍不住再次回头，他那一双锐利而深邃的目光，目送着那一辆牛车消失在雪的尽头。

“怎么了？”

萧斌沉默几秒，打马缓缓前进。

萧斌的大脑里在回想刚才策马差点撞上牛车的一幕。

老人吓得仓惶拽牛，那少年吓得紧握着酒葫芦，嘴里的酒喷了一地。

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他也暗探过都是不懂修行的凡人。

可他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被拖拽着的要犯，明明应该肩膀撞在牛车上才对。

偏偏躲开了。

难道这老道还在暗中隐藏实力，伺机逃跑？

“严加看守，把他关进黑水牢。”

“是。”

玄衣卫又增加了两人去看守昏迷过去的道士。

萧斌走到石前，他的目光，看向那石头上的那一道剑痕。

只看一眼，就忍不住赞道：“好精妙的剑意！”

嗡嗡嗡。

他腰间的佩刀，忍不住鸣颤。

“凉城。”

“何时藏着这样的高手！”

“这一剑，至少是剑意三境大圆满，甚至达到了第四境的门槛。”

“大人，请恕在下眼拙，看不出这一剑的玄妙。”

一名三品的玄衣卫神色疑惑。

眼前就是一块石头。

上面有一道剑痕，痕深不足一寸，上面布满霜雪。

“你用的是刀，看不懂剑意倒也正常，不过，你若想要再进一步，不妨每日来参悟这一剑的精髓。”

“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要留下来？”

萧斌颔首：“别小看凉城，这地方池小鱼多，兴起的帮派，更是错综复杂，就算没有这些，这一剑，也值得我留下来参悟半月。”

……

草堂。

柴房内，云锦儿摘下斗篷，禀道：

“教主，红楼的人，被人灭口了，我赶去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天宗圣女也在，奴婢趁乱的时候进去探查过死者的伤口，一剑封喉，是一名剑术极高的高手，其剑意之高，不亚于教中鬼影剑客。”

柳如雪眉头微蹙。

“红楼背后的势力是烟雨楼，凉城这个地方，应该没有这样的剑道高手，有没有查到，那个女人来凉城的目的。”

“禀教主，对方似乎是为了参悟十里坡的试剑石。”

“试剑石？”

柳如雪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外。

“你去看了吗？”

“看了，那一道剑意至少在第三境，对了教主，我去探查的时候，发现大奉一品堂的玄衣卫羁押着一名道士进了凉城，被关进了黑水牢，奴婢暗中调查，此人应该是白云观的‘天机道人’。

柳如雪目光盯着窗外，说道：“此人原是地宗长老，精通鬼谷神算，其能力还在血算子之上，这一次我们重返大奉，人手紧缺，想办法把此人拉拢入教。”

“是，教主。”

“这凉城因为一道剑意变得热闹起来，锦儿，你行事要小心一些，不要把他卷进去，相公回来了。”

柳如雪朝外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