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吗？”柏南没等对方回答直接递了过去。

董煊在宿舍五楼的公共露台上倚着扶手吹风，她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神情淡漠。

“你和柳教授在一起了。”董煊问她，却用的是陈述句，伸手接过了酒。

“嗯。”柏南回答。

“是你的风格。”董煊评价道。

柏南知道她是指速度。没开口，等她接着说。

“我和乐哥吵架了，是我在作。”董煊拉开拉环，“呲”的放气声让柏南突然想到了夏天。

真是美好的季节啊。

“为什么。”柏南问她。

“我觉得我们的未来太……”董煊晃了晃手里的酒，给出一个形容词，“迷茫。”

“在现在的社会里结婚生子真的好难啊，我很幸运遇到了乐哥，一直都对我很好，可是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董煊低头喝了一口酒，是她喜欢的桃子味。

“我不知道我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总觉得不够好，我不想耽误乐哥。”董煊声音轻缓，慢慢说了下去。

“有时候觉得不如就这样吧，我学习还行，长得还行，在我的小城市里足够了。

一方面又不甘于平庸，向往大城市的繁华，向往金钱，向往强者。可是，可是为什么我这么笨呢，学习不够好，不够努力，哪怕努力了也看不到结果，我就是比不过那些天才，我没有特长不爱读书，每天都在和颓废的自己斗争，还总是输。”

夏末的蝉鸣格外聒噪，她们之间的空气却很安静。

柏南轻轻出声：“如果换做是以前，我或许会安于在小城市里富足一生，因为那里物价低，我能看到的东西我都能买得起，可是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每天看着淘宝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我的能力却支付不起我去爱它们。”

董煊苦笑：“是啊。”她也是这样，

柏南话头一转：“或许我们都搞错了一件事情，努力不是不一定有回报，它肯定有回报，只是回报大小不同，聪明的人回报肯定比我们这些普通人要高。但是山顶的位置就那么些，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到达的。”

她声音轻柔却有力：“我们的能力可能只够到了半山腰，可是如果你不去追求豪宅跑车奢侈品，不去追求那些名利的虚荣心，你可以在你努力的回报下过得很好，在幸福度高的小城市里，住温暖舒适的房子，开好看性能还不错的车，买好用的化妆品，穿搭各种风格的衣服，每周抽空去滑滑冰，射射箭。这些都是半山腰的风景，它对于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可是你总觉得这些不够，这些配不上你付出的努力，你不断尝试不断失败然后把自己困在原地和自己较劲。

现实很残酷，我们就是普通人，我们没有那么天才的能力去站在闪光灯下，那就安安稳稳做我们的普通人，做幸福快乐的普通人。”

柏南慢慢说完了所有话，有些口渴，喝了两口鸡尾酒，撇了撇嘴，一如既往地无法接受这种混合酒的味道。

“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我学姐。”董煊认真听完她的话，虽然现在没办法完全消化来转变自己的观念，但是感觉心里没那么堵了。

“你要叫我学姐我也没意见。”柏南冲她讨打地笑。

“滚。”董煊叹了口气，“这些的大前提都是不靠父母吧，可你是柏家的人啊。”

柏南咕咚几口解决了难喝的调配酒，她捏了捏空掉的易拉罐。

“我是姓柏，但你看到我身上有一件奢侈品吗，我花钱是大手大脚没有节度吗。我不说，谁能看出我和柏氏的关系，充其量也就觉得我是小康家庭出来的女孩吧。”

她转身一个华丽抛物线把易拉罐扔进了五米外的垃圾桶。

“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一直是家庭主妇，后来帮我舅舅做点生意，但也没做到什么很厉害的地步。我两个舅舅，我妈向哪个要钱他们不会给啊，可是她从来没有，她只拿自己付出后该得到的那部分，够养活我们这个家就好了。我没那么高尚，要是我我会选拿着他们的钱好好享受，可是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她教给我的消费观也是精和简。

我不是富二代可以随意挥霍过纸醉金迷的生活。

我是有柏家撑腰，不用担心被谁欺负，可也不代表我可以随便欺负别人。我只是在我舅舅的光环下见过了很多东西，但是我并不是拥有这些，我只享受它们带给我的见识，以至于我走到哪都不会露怯不会被繁华迷住眼。可是这些东西你在网上也可以看到，也可以学。

究其本质，我和你，和你们，没什么不同。”

柏南现在穿的是一身黑色运动装，梳着高马尾，背对外面两个手肘撑在栏杆上，很帅，她转头看着董煊，：“我知道你的想法，也明白你的感受，我在这样的挣扎里度过太久太久了。别人说再多也只是建议，大道理谁都会说，自己想通了才能走出来。”

柏南拍了拍董煊肩膀：“慢慢想吧，时间还早，人生还长。”然后起身离去。

董煊回头叫住了她：“柏南。”

她很少叫柏南名字，大多时候是叫她弟弟。

柏南停下脚步，没转身。

“谢谢。”

柏南背对着她轻轻挥了挥手，双手插兜步子懒散地迈开。

董煊小口喝完了鸡尾酒，有点头晕，她对酒精耐受度很低。抬头看着天空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