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厩房中，刘非站在黑水贼奸细的面前。

眼前的这名奸细全身伤痕累累，不知挨了多少折磨，已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此时他被绑成脚比头高的姿势，脸部被毛巾盖住，刘非一手持壶，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

作为连鸡都没杀过一只的普通现代人，即使知道黑水贼罪孽深重，对此也难免会生出一点恻隐之心。

刘非用意志强迫自己冷血起来：“多说无益，什么时候你想招供，我会停下来。”

对方并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十分硬气地闷哼了一声。

毛巾渐渐被浸**。

……

……

“刘兄弟他到底行不行？这么久了，贼人连叫唤都没叫唤。”

“将军，让俺进去抽他几鞭子，俺就不信了，难不成他是铁打的？”

“别吵吵！刘兄弟出来了。”

“他招了吗？”

刘非点点头：“招了。”

奸细虽然硬气，毕竟不是专业的间谍。

何况，即使是专业的间谍，也大概率熬不过水刑。

这种人为制作淹溺，使受刑者身心重创的刑罚，实在是穿越者必备的审讯技能，全程目睹对方呕吐、咳嗽、痉挛，直至抽搐失禁的可怜模样，刘非可以肯定，假如他能活着，那他这一生恐怕都不敢再洗澡了。

“竟然招了！”众人七嘴八舌，惊叹连连。

“安静！”林天豹挨个踹了过去，问刘非道，“黑水贼对白府丢失的东西这么看重，这贼人可曾招供那是啥玩意？”

“这倒没有。”刘非摇头，“他层级较低，我看确实是不知情。”

“也罢，既然问出了老巢的位置，待我们捉了向南天，再让刘兄弟如法炮制，就不信撬不开他嘴巴！”

“兵贵神速，今晚兄弟们好好吃一顿，明日一早立刻出兵，打他个措手不及！”

“陈旋，你点三百兄弟为先锋，前往剿灭黑水贼，我另率剩余五百兄弟压后接应。”

“得令！”

“刘兄弟可愿意随军？”

刘非一愣，万万没想到林天豹居然这么问他，骤然闻言，有点乱了方寸。

“哈哈哈，刘兄弟从未上过战阵，这也正常！你放心，不过是二百余号毛贼，反手可灭！大晋男儿，还需上阵搏一个出身。今夜速速定下主意，明日寅时兵部批文快马一到，便即开拔，逾时我们可不等你。”

林天豹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期许，率众回营。

刘非很想提醒这位林校尉一句，不要小看那伙黑水贼人，他们绝对不是普通的流寇。

又担心动摇军心，只能作罢。

眼看天色尽墨，辕门关闭。

大晋军规，外人不得夜宿军营，非重大军情夜间不得打开辕门。

白琼瑾牵过马儿，道：“破阵营战兵近千，而且都是淮州百战之兵，明日之战，应当无恙。”

刘非摇了摇头：“我不放心。白姑娘，我们先回去再说。”

……

……

松源村，白氏旧府。

白琼瑾很聪明，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她不会问。

她眼睁睁看着刘非进入地窖，已经没有了此前的好奇，心中却渐渐升起了浓烈的依赖和不舍，还有莫名的恐惧。

刘公子。

他还会回来吗？

他不会就此不回来吧？

她静坐在地窖口，托着香腮，看着灵堂上摇曳的烛光。

“父亲保佑，刘公子平安顺遂，尽快归来。”

不知道昏沉睡了多久，直到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白琼瑾从梦中惊醒，正好对上了刘非的脸。

剑眉星目，棱角分明。

“时辰到了，我们出发去军营。”

刘非提着一个包裹，脸上满是坚毅。

白琼瑾觉得眼前此人似乎变得陌生了许多，但是这种改变更加让人着迷，以至于她一颗芳心几乎从胸口跃了出来。

“我跟你一起随军。”

“也好。不过是我另有一件要事，需要托付给你。”

刘非耳语一番，随后将包裹系在马鞍上，从白琼瑾手中接过缰绳，渐渐兴奋起来：“这一趟我自己骑马，你教我！”

每个男人少年时总会向往刀光剑影。

而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刘非自问是个惜命的人，但这丝毫不妨碍他有拔剑杀贼的勇气。

从他小时候起，酒鬼老爹一直就是这么教他的。

白琼瑾的乌云踏雪颇为灵性，即使如此，刘非也吃了不小的苦头，最终，马儿载着两人，小跑着向破军营走去，堪堪赶上将士开拔。

林天豹很满意，大晋武事日衰，江南一片靡靡，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英气勃发的少年儿郎。

刘非换上了一副软衬皮甲，腰上挂了一柄长柄朴刀，更显的精神。

“陈旋！你带上刘兄弟！”

“末将遵命！”

“刘兄弟文武双全，你这路上擦亮招子，狗脑子多动一动，好好跟人家学学！”

陈旋老脸一红，林天豹又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刘兄弟是个有见识的人，还认得字，你小子可得给老子看紧了！贼子的人头不妨匀几个给他，这样一尊大菩萨，事后非得请到咱们淮军的庙里来不可。”

……

三百人浩浩荡荡，挺进了黑虎山。

按照俘虏的口供，这里距离黑水贼的老巢，还有半日行程。

前方河水流过山中一道峡谷，远远望去，山谷两侧郁郁葱葱，只有谷中狭长河滩可以行军。

“斥候队，速沿河谷查探！其余军士，就地休整，补充水囊。”

陈旋经验老道，行军布阵也极有章法。这种奇险的地势，最容易吃埋伏，一旦冒然进去，被困在狭长的河滩上，搞不好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报！”

“将军！河水全黑了！”

陈旋愕然，众人随陈旋一起去到河边，只见河中漂满了动物尸体，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具人尸。这些尸体不知道被河水浸泡了多久，呈现出恐怖的巨人观，令人作呕。

林间行军尚且还不觉得，这时候临河而立，难以言喻的腐臭味被山风灌进口鼻，好些将士不约而同地干呕了起来，体弱者胆汁都吐了一地。

饶是刘非看过不少猎奇的电影，真面对如此恶心的场景，也难以把持。

很明显，行军的消息走漏了。

而看这满河的尸体，黑水贼至少提前一个时辰得到了消息。

陈旋脸色铁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敢往深里想，只恨恨道：“等俺灭了这股毛贼，非得把他们扔进这臭河里面不可！”

这时斥候回报，已扫荡前方河谷，没有发现贼人埋伏。陈旋当即下令全速行军，尽快通过这片险滩。

众将士虽然断了一餐，毕竟是精锐边军，足以忍耐。而且林中阴凉，对手又只是一股占山为王的流寇，士气仍是高涨。

谁知道，出了河谷，前排将士纷纷惊呼。

只因眼前列阵而待的，并非黑水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