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好像还少了造成这次事故的始作俑者。

似乎车上的所有人都有意把这个人遗忘了，因为摔到了前排车门的凹坑里，余正毅情急之下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此时，车辆已经开始燃烧起来，吓得众人又往后退了一大段距离，警笛声和消防车的声音也远远传到这边。

余正毅一拍大腿，翻身上车要再去跑最后一趟。

人群里有人说道：

“小同志你是个好人，现在太危险了，消防队也马上到了，你别去了。”

“是啊，是啊，你已经救了很多人了。”

“小哥你别去了，回头我家闺女介绍给你。”

看着人群，余正毅说道：“时间紧迫，我怕来不及了，那个...大妈，不用了，我谢谢您啊。”

没再理会挽留，余正毅骑着三轮冲向了逐渐被火焰笼罩的公交车。

人群中的沈玉已经伸出了手，想要张口，看着他的背影，迎着火光，她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身影，她慢慢地放下了想要挽留的手。

喃喃道：“你可要活着回来。”

余正毅看着已经开始燃烧的车辆，心想时间已经不多，将钢管熟练的挂上了车顶，然后从车门一跃而入后到车厢前部搜寻着老人。

果然，在车门的台阶下找到了已经不省人事的老人，身下是一大滩的鲜血，没时间查看老人情况，他吃力地将老人从台阶里拉了出来，俯身背了起来朝三轮走去。

车里的热浪已经烘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眼看三轮已经近在眼前，突然，轰一声巨响从车底传来，接着整辆公交车被冲离了地面半米高。

余正毅没能站稳，背上的老人也被震回了车厢，而他自己失去了平衡径直向地面坠去。

看着逐渐接近的地面时间变得缓慢起来。

原来，人死之前真的会想到很多东西，她想到了这些年的荒废；他想到了还没抓到的凶手；想到了他的父亲余鼎天。

那个男人正如他的名字，为人做事顶天立地，虽然从来不说，但内心里他对余鼎天是始终是崇拜的。

印象中的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永远都是公务第一，除却童年两人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但这并不妨碍父亲成为他心目中的英雄。

记得他以前跟自己说，不管你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工作要好好干，笑要放开了笑，吃东西就当作是最后一餐去享受，想活出自己的价值，就要为自己珍视的东西奋斗，即使最后我们达不到目标，不然还有什么更好的生存方式。

直到那天收到他牺牲的通知，而牺牲的原因却无从知晓，在那一天他也终于知道，原来英雄也是会死的。

他又想到，现在这又算什么，原本埋怨了，挂念了十多年的人，并不是他亲生父亲，他是捡来的。那他又算什么？从哪儿来的？胸口挂了二十多年的石牌，也第一次觉得陌生了起来。

从记事起这块石牌就一直挂在他脖子上，以为是他们老余家的传家宝，而自己异于常人的瞳色是因为基因变异，但现在看来无论是自己还是这块看起来不起眼的墨绿色石牌藏着不少秘密。

反正自己也只是个从哪来的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罢了。

现在这样也好，至少死之前还救了些人，干了件体面事，下去碰到老头子聊起来也不至于太丢脸。

一瞬间脑海百转千回，他依稀好像看到了一双熟悉的大长腿向自己奔来？

这是要死了还想看看大长腿吗？

砰，身体重重摔到地面。

甚至都来不及感觉疼痛，余正毅浑身窜过一阵电火花，啪，石牌裂开，他的意识就陷入了漫长的黑暗之中。

公交车发生爆燃的那一刻，远处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尖叫，紧接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救人的辅警坠落地面的场景。

在目睹余正毅坠落的那瞬间，沈玉借来的手机也随之摔落在地，整个人仿佛失了魂。

突然她旁边窜过一个身着警服的俏丽背影，她肩上对讲机里传来通讯：“市电已经切断电源，可以展开救援，重复，电源已经切断，可以展开救援！”

紧接着，警车，消防，救护车，陆续到场，开始疏散人群。沈玉也和其他伤员一起，失魂落魄地被抬进了救护车。

柊夏刚出单位去巡逻，在接到通讯后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然而赶到时看到的却是余正毅坠落的那一刻。

“这家伙还没做我的搭档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听到电源已经切断，柊夏不顾随时有可能爆炸的危险，迈着一双长腿冲到了公交车边，把被电的有点发黑的某人连拖带拽拉了出来。

柊夏伸手按住余正毅脖子处动脉，感受了会儿，入手却是没有任何弹跳的脉搏。她没有任何犹豫，迅速解开他的上衣，露出胸膛开始心肺复苏，按压，人工呼吸，继续按压.....

一次次...重复，随着时间过去，她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消防队员已经赶到，立刻架起水枪朝公交车喷射而去，喷洒的水流，溅落到两人身上，把她淋了个透凉。

她还从来没有想过上午刚跟她吵过嘴的家伙会就那么...也不知是水还是泪，顺着精致的脸颊流淌而下。

紧接着，医护人员赶到，一队冲进了已经扑灭火焰的公交车将里面生死不明的老人抬了出来，另一队来到柊夏身边，示意她放手，现在由他们接手。

医护人员拽了三次才从还在恍惚的柊夏手里拽出了已经没有声息的余正毅身体，而她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跪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双手。

领头的医生没有理会这个女警，呼叫助手把AED、抢救设备带过来，先进行临时抢救。

三分钟后，医生摇摇头。

目睹此情此景，他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抬车上去吧，送医院抢救。”

事实上以他从业多年的经验，这个人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没救了，只不过面对这个漂亮的有点过分的女警，他有些不忍说出这样的话。

黑，无尽的黑，仿佛是整个世界的阴影都笼罩到了眼前，没有声音，没有感觉，更没有时间，就在连自我都快渐渐消失的时候，一个微弱的光亮出现了，仅存的意识仿佛在沙漠看到了绿洲，拼劲全力向光亮游去。

越来越近了，光点变得越来越大，他好像看到了一扇门。

用力挤开一道缝，看到了光亮，感觉终于开始恢复，还没来得及观察，念头仿佛被一巴掌抽回到现实，光圈变成了医生照在他瞳孔的观察灯光，喧嚣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什么叫垂死病中惊坐起，此时他就是。

正持续做着器械人工呼吸的护士被吓的丢掉了手里的气泵，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

余正毅目光茫然地看着四周，“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抬手先给了自己一记灵魂三连击，来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

接着他看到了一双大长腿由远及近。

“啊，我记起来了，我好像之前看到了大长腿来着。”

然后眼前一黑“好黑，诶～好软...”

正当柊夏还沉浸在无法自拔的压抑中时，一声惊呼传来，她看到了原本已经在她心里下了死亡通知的余正毅正像个傻子一样坐在担架上。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不顾手上的泥水，手指顺着长长的睫毛滑过双眸，用力地擦了擦，短短时间里的大起大落，让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红着眼睛冲向了那边。

“那个，能不能先松开，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感觉我又要死了。”余正毅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啊？我...我才不是，我没有，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肯定死不了！”

狠狠一记羞羞铁拳锤到余正毅身上，于是，这下他是真的眼前一黑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