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刚下过雨，路上有些湿漉漉的，偶尔能见一两个水洼。

春燕一脸倦容地从车间里走出来，阳光照得她眼睛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她睁开了眼睛。虽然雨后的空气很清新，可是她依然感觉很闷。踏着湿漉漉的地面，跨过一个个水洼，她真想立刻找个地方躺下来一动不动地好好睡一大觉。

上班的第一天，她感觉很新鲜。学起活来速度快得让人惊叹，连在厂子里工作了20多年的老工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可是因为年纪小的关系，过了些日子后，她感觉力不从心。尤其在上夜班的时候，她想瞌睡，但是不可以。车间主任还有组长一直在盯着他们，要是被他们发现偷懒或者上班困觉，不是呵斥就是扣当天的工资的百分之五十，那是自己用一天的辛劳换来的血汗钱，谁敢打瞌睡？为了能让自己一直有清醒的头脑，她常常感觉困的时候用手掐自己的胳膊，胳膊上经常被自己掐出一道道血印，虽然对自己有些苛刻，但是能很好地把夜班盯下来。

有些老工人，看着她年纪小，有些可怜。在上夜班的时候，如果没有车间主任和组长在，他们就会悄悄地让她迷糊一会儿，等到他们一来赶紧给她提醒。换班打饭，老工人们会给她捎到宿舍。在这里她享受到了被人关怀的感觉。

虽然这样，依旧缓解不了她的疲惫。她时时感觉累，累得下班后一躺在床上就鼾声大起。她经常累得蓬头垢面都懒得去洗一把脸。

在工厂她死撑着，回到家里，看到姥姥她就委屈地要命，每次回家她都会爬在床上大哭一场。姥姥会坐在她身旁抚摸着她的头说：“燕儿，姥姥知道你累，但人活着就是累；姥姥也知道你年纪小，老这样干活呛不了。可是你长大了，要学会生活的本事，学会养活自己。你农活干不了，总得挣钱吃饭吧？你姥爷和我年纪越来越大，说不清哪天就会走了。到那时你什么也没学会都养不活自己，我们能放心走吗？所以啊，燕儿，你必须忍着，忍忍就过去了。对着你小姨可什么也别说，你姨夫给你找这个工作不容易，让他们知道你做着不顺心，还老哭，怕以后会不管你了。”

听着姥姥说得话，她的哭声越来越小，不知不觉地渐渐进入了梦乡。

其实她是个内心极其丰富的人，她也喜欢笑，更喜欢和同龄的朋友们在一起谈天说地。但她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精力。每当上下班看到姐妹们成群结对地结伴去县城玩，她都羡慕得要死。有时她想向厂子里请几天假好好与姐妹们玩会，更想让自己放松地想到哪去就到哪去。但她不能，她怕姥姥姥爷知道了着急，怕他们说自己不争气。她只有两点一线的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

她知道姥姥、姥爷对她好，小姨、姨夫对自己也不错。她感激他们。在上满一个月后，厂子里给他们发了工资。在整个车间里，虽然她的工资最少——只有136元，可是她依然欣喜，这是自己努力得来的钱啊，她终于自己能挣钱了。她可以回报姥姥姥爷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了。

拿到钱的第一天正好她上白班，下了班时间还早，她在集市上给姥姥和姥爷一人买了一双鞋，给小姨买了一条漂亮的丝巾，姨夫爱喝茶，她为他买了茶叶。

当她带着这些东西回到家时，小姨和姨夫也在那里。她把礼物一一发给他们的时候，他们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