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完白雾诗之后，南欢公主又将目光调转到赫渊的身上，语气也恢复成了之前的冰冷。

“你跟着一同前去，务必要保护好洛洛，若是洛洛出事，无论与你有没有关系，本宫都不会放过你。”

白雾诗微微皱起眉，下意识想替赫渊解释维护。

刚张口，却听见赫渊开口说道：“请公主殿下放心。”

白雾诗的心微颤了一下，她抿紧唇，偷偷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年。

少年的脸上看不清过多的情绪，可她分明在刚刚那一瞬感受到了一丝冷意。

大反派刚刚生气了，只是情绪并未过多外露，大家也都不太在意他，从而未发现而已。

也是，好端端的一个人，被人看轻，被人折辱，如今还被这样对待，任谁都不会舒服。

可白雾诗没有办法，一头是未来毁天灭地的大反派，一头是高高在上的天临公主。

而她固然受宠，也只不过还是一个丫鬟而已。

她庆幸，此刻的赫渊还没有觉醒妖力，还不是真正的妖魔统领，不然刚刚估计就直接一巴掌拍死了南欢公主。

————

白雾诗前段日子花钱给赫渊裁了几件衣裳，如今刚好全部制好，店家派人送进了公主府。

一拿到货，白雾诗就迫不及待地喊赫渊过来试一试。

黑色、淡蓝、白色、墨蓝都有，至于款式便是和府上侍卫差不多的。

窄袖的设计轻便又整洁，还透着一丝少年气和飒爽。

因为无论怎么说，赫渊如今的身份都不能打扮得像个贵公子。

然而，白雾诗愣愣地望着已经换好其中一件衣裳的少年，心想着人长得好看，便是穿什么都不像个平凡人。

妥妥的一个美少年啊！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白雾诗正沉浸在大反派的美色中，忽然间听到少年的问话，下意识地回答：“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

赫渊自嘲地笑笑，他平生最不信的便是感情，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他知道自己生得一张容易招惹是非的脸，他不在乎容颜，因为对他而言，人终有一日会老去，再好看的皮囊也不过是虚妄。

从小到大，他这张脸，为他获得过短暂的利益，也带来过祸患。

女子沉迷他的长相，甚至……也有男子……

不过那些得罪他的人，如今都死了。

若不是之前受伤然后落入那个世子的圈套，被对方抓住，他根本就不会来到公主府，也不会遇见她。

“我是什么身份，我过去都经历过什么，这些你都清楚吗？”少年的嘴角挂着一丝讥讽般的笑意，目光落在白雾诗的眼睛上，一字一句道：“这般轻易相信来路不明的人，不怕被骗？”

沉默许久，到底还是白雾诗先说出来，“说什么呢？干嘛把自己说得好像是个坏人一样，走吧！去和太子殿下会面吧，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呢。”

知道她是在刻意转移话题，不过赫渊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略微有一点的诧异。

“你不是公主府最得宠的……丫鬟吗？为何连太子都没有见过？”

话题成功扯开，白雾诗垂下眸，想露出一个笑容，可这嘴角却始终扬不起来。

说对赫渊没有愧疚，那是不可能的。

写书的人，只会觉得笔下的主角该有怎样一段爱恨情仇，反派就该凄惨一生，最后还被男女主联手打败。

可当亲自去接触时，感观和认知便会完全发生改变。

————

纵使猜想太子会长得好看，毕竟皇家基因摆在这里，可当真正见到对方的时候，白雾诗还是被晃了一下神。

赫渊比她大三岁，而太子又比赫渊要大三岁，这样一来太子就比白雾诗要大上六岁。

已经不算是个少年郎君的范畴了，而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郎君。

白衣男子气质出尘，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郎君好似那天上仙人。”这是民间对于太子殿下的夸赞和传言。

“这位便是白洛姑娘吧。”子桑扶苏朝她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二人之间的身份高低而有所居高临下。

外头风大，白雾诗觉得和太子正儿八经的第一次认识的场面简直就是糟糕透了。

因为刮起大风，她一头乌黑长发凌乱飞舞，显得她像个炸毛的狮子。

“见过太子殿下。”白雾诗刚要下跪，便被一双好看的手给扶了起来。

太子说：“以后我们便是伙伴了，不用这样多在意礼节，还是捉妖一事最为重要，旁的东西能省则省吧。”

白雾诗注意到，这位太子殿下，天临未来板上钉钉的国君，从不在平民百姓的面前自称“本宫”或者是“本太子”。

看来民间都说这位太子温和仁爱不是没有道理，这也太随和了些。

“再者，我答应过南欢，若是未能保护好你，南欢那丫头怕是要直接劈了我。”太子笑道。

太子缓缓转身，直到他已经走了几步远后，白雾诗还在回味着刚刚的温热触感。

她笔下一个微不足道的男配角，都这么好看，造物主牛批！

赫渊目光流转，最后落到她的脸上，语气冷冷地道：“花痴，人都走远了，再不走别说捉妖，就连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先是来到一处农户家，这里大概是因为不久前刚出过人命，白雾诗觉得空气中给人一种十分不适的感觉。

农家小院，一地的狼藉，泥土呈现出一种十分诡异的暗红色。

“这土的颜色……”白雾诗踩上去，觉得土壤松软，像是不久前被翻动过。

“是血。”赫渊忽然开口。

白雾诗颤了一下，赶紧走到一旁干净的土地上。

太子下令，“挖开。”

侍卫们开始动手，这人多力量大，没过一会，就看见了地下的森森白骨。

“叩见太子殿下！求殿下为民妇做主啊！”一个中年妇女哭着从屋子里头出来，举手投足间居然还透着优雅，直接就扑倒在了子桑扶苏的脚下，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子桑扶苏上前将那妇人扶起来，语气温和，“不用行大礼，此番我受父皇之命来此，便是要将这京城妖邪一事给查个水落石出。”

落座之后，子桑扶苏先是让人给了这个妇人一笔钱财，“节哀，房屋修缮的事情朝廷自然会尽快帮你完成。”

那妇人对着他又跪了几下，口中喊着各种感谢的话。

接下来便是妇人开始讲述那日发生的事情。

是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妇人的女儿半夜惊醒去解手，夜里风大，那盏油灯无论怎么弄，始终点不燃。

因为憋得难受，小姑娘索性就不拿灯，直接出门了。

原本一切都十分顺利，可就在小姑娘回房时，发现家中的黑猫居然直立在院中。

出于好奇，小姑娘便往前又走了几步。

结果就发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那只黑猫前爪合十，猫头高高扬起，居然是在对着月亮作揖，仿佛是在拜月。

小姑娘被这一幕给惊住了，没忍住发出了一点声音，然而就是因为这一声让黑猫回过头。

小姑娘瞪大了双眼，因为就在下一秒，那只黑猫就开始发生变化，逐渐显现出一张人脸。

一张和小姑娘一模一样的人脸。

因为惊吓，这一次的小姑娘直接发出了凄厉的一声尖叫，紧接着便被扑过来的猫妖掏空了内脏。

“你是听到尖叫声后赶过去的？”白雾诗面无表情地问道。

她已经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了。

“是……”那妇人又开始哭，“我那可怜的闺女啊，阿娘赶过去的时候，你已经永远离开了我，阿娘就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过……”

子桑扶苏听到这句话之后，手指微动，抬起眼和白雾诗对视了一下。

白雾诗微微点头。

下一秒，白雾诗突然抬起掌，直接劈向那妇人的面门。

与此同时，子桑扶苏的长剑带着凌厉的风刺了过来，直接扎进妇人的肩膀处。

给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子桑扶苏看见自己的剑口所指方向，还是皱了一下眉。

他本想直接刺进这妇人的心脏位置，可惜从妇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气就像是一股奇怪的力量，硬生生使得剑偏了几寸。

妇人发出一声类似猫叫的声音，五官开始变得扭曲，然后周身的黑气猛然间大涨，像喷泉一样冲向了每一个人。

白雾诗迅速转过身弹开，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手伸出去捂住了身后赫渊的口鼻，并将人扑倒在地。

“闭上眼睛！趴倒，捂住口鼻！”子桑扶苏的声音通过内力，准确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那一刻仿佛时间就此静止住，赫渊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脸，呆愣住。

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真奇怪，他和她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彼此认识的关系罢了。

可就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她却还能记着自己，还试图挡在自己的面前保护自己。

蠢货，他才不会记得她的好。

可心口处的剧烈跳动，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纵使这个少年并不想承认。

漆黑的眸子转了几下，赫渊注意到有一个侍卫没来及闭上眼睛，结果被那黑烟触及，双眼说烂就烂了。

伴随着痛苦的哭喊声，那侍卫的双目开始流下腐烂恶臭味的血水。

过了一会。

白雾诗从赫渊的身上爬起来，伸手去拉他，少年冷着脸，并未搭理，而是自行起身。

原本妇人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张人皮，是那老妇人的皮。

“你们二人送伤者回去医治，其余人，继续追查！”子桑扶苏对那些手下发话道。

“你很聪明。”子桑扶苏转过身，看着白雾诗说道，“我本欲让你逃，想要提醒你那妇人有问题的，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慧胆大。”

白雾诗扬起嘴角，“殿下也很厉害。”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和太子有如此的默契。

从她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便知道屋子内不会再存有活物了。

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即便是前不久刚遭大难，也不至于一丁点的生气都没有。

挖土时造成的动静不算小，可那妇人并未在第一时间赶出来。

而且妇人年纪不小，走路居然比贵族小姐还优雅？

他们来此之前已经调查过这里的身份，一介农妇，出身并不算高贵，也不是宫里的教习嬷嬷，这走路姿势……

让白雾诗彻彻底底正视对方是妖时，还是她的措辞。

猫妖一事大抵说的是真的，只不过它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是如何知道第一视角下发生的事情？

更何况那妇人说，当自己发现这一切时，女儿已经死了，被掏空了五脏六腑。

既然这人都死了，那便更不可能从女儿的口中得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如此详细？

言语真假掺半，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都相信，只可惜它漏洞百出。

把土里挖出来的白骨拼凑了一下，果然是三个人的，能在这短时间内化为白骨，莫不是那猫妖喜食人？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白雾诗问道。

“分头调查，去那些受害者的家中，询问关于黑猫一事，切记，遇到妖不要与之正面对抗，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主。”子桑扶苏看着白雾诗仔细告诫着。

白雾诗点点头，和赫渊一起朝着一处人家走去，开始了寻访。

走了几步，白雾诗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赫渊，“你刚刚有闭眼吗？”

少年抿了抿唇，“嗯，那妖散出的黑烟有剧毒。”

白雾诗想想也是，若是没有闭眼，大反派的双眼应当会受伤的。

青衣少女走在前面，黑衣少年跟在身后，衣袖下的手不自然地握得更紧了些。

刚刚……他其实并未闭眼，那黑烟弥漫在空中，按理说他应该也会像那个侍卫一样落得个双目溃烂的下场。

可是……并没有。

那点妖烟，就好像对他并不起什么效果一样。

还是说，是因为白雾诗护在他身前，替他挡下了不少妖烟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