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死活的小贱蹄子，几日不收拾你，便是连老婆子我的话都不肯听了！那吴妈妈是什么人？你若再敢到她跟前乱嚼舌根子，我定然要剪了你的舌头拿去喂狗！”

冷酷的叱骂过后，少女低低的哭泣声响了起来。

这哭声……怎么这么像白露？

是做梦了？苏晚韶皱了皱眉，眼睛越发闭得紧了些。绒绒的睫毛好似蒲扇，颤抖之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儿顺着眼睑滑下来。

白露是娘给她的丫鬟，陪她整整九年，护她敬她爱她。可就在苏澜入府的半个月后，白露就被状告欺主，被她罚跪在了门外。

那时的她多傻啊，为了展示自己身为修府主母的公允，她甚至没有听白露的一句解释，就将她赶了出去。隆冬的寒风刺骨，白露跪了半日便染了风寒，不过短短十几天后，人便撒手西去了。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小枕上，想起这些过往，苏晚韶心痛得宛如火烧。

犹豫再三，她还是睁开了眼。可手指刚抚上眼睑，柔滑的触感便惊得她颤栗一下，怔忡间，眼前的房门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冷风灌得她迷了眼，她怔怔地看着白露走到自己跟前。伸手去摸对方的脸时，愧悔和自责终于涌遍了四肢百骸，她呜呜地哭了出来。

“白露，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知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哭泣间，她听见白露夹着浓重鼻音的安慰声在耳畔响起，仍是从前温婉可人的语气。

“落水这样的大事，奴婢是必须要告知吴妈妈的。挨点子打骂有什么，姑娘别担心，奴婢受得住的。”

落水？

苏晚韶听得愣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白露红肿的眼睛。月牙般细瘦的脸蛋儿，梳着两只尖角的发髻，这样的白露，分明还是她当初在苏府时的模样。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粉白色的床幔，一簇簇的流苏坠着薄纱，被乳白色的绳结扎向两侧；窗边的博古架前放着红木几案，桌子上还摆着她临摹一半的席知字体；不适地动了动，身上盖着的福字锦被温暖厚实，苏晚韶低头抚摸那料子的时候，才发现那不是从前用的鹅绒福寿被。

这不是修府，也不是黄泉。这是她苏晚韶出嫁前的闺房，苏府的舒琅阁！

苏晚韶震惊不已，泪还挂在脸上，人却一把掀开被子，疾步奔向了妆台的方向。

铜镜里的人儿不过十五六岁，脸颊巴掌大小，眉角还贴着一块染血的纱布。苏晚韶笑一笑，镜子里的人儿也跟着笑，她撇撇嘴，镜子里的人儿也跟着撇撇嘴。

这分明是五年前的光景啊！

苏晚韶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还是身后的白露眼疾手快，扶住她的时候，顺势抚上了她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白露的声音添了几分焦灼，张口朝着窗外喊，“快去请大夫来，姑娘发烧了！”

伴着白露尖利的喊声，苏晚韶的脑袋嗡地一下，再次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