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到了董芳做手术的前一天。

林勇每天都在医院里陪着董芳，林卿媛已经很久没见到爸爸妈妈了。这段时间，奶奶住到了林卿媛的家里，照顾着卿媛和小豪的饮食起居。

今天是星期二，林卿媛写完作业吃完饭之后，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思念之情，用家里的座机拨通了爸爸的小灵通号码：“爸爸，妈妈明天做手术啊，我想和妈妈说说话可以吗？”

还不等林勇回答，董芳一把夺过林勇的小灵通：“卿媛啊，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写作业？快要期中考试了，你千万要好好学习，别担心妈妈，等妈妈做完手术就回家啦！”

林卿媛好久没见到妈妈，也没有听到妈妈的声音了，此时冷不丁听到妈妈的声音，心里发酸：“妈妈......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明天晚上能不能回家？”

“妈妈向你保证，你明天晚上就能见到妈妈啦！妈妈一做完手术，就和爸爸一起回家！”

林卿媛喜出望外：“真的？妈妈你可要说话算话，我和弟弟在家里等你！”

林卿媛顿了顿，大声说：“祝妈妈手术成功！”弟弟林小豪在一旁咯咯笑着，学着林卿媛的口吻，奶声奶气道：“祝妈妈手术成功！”

董芳在那头抹了抹眼泪：“诶！好！都是妈妈的好孩子。”

二月二，龙抬头，今天是董芳做手术的日子。

林卿媛今天一整天上课都心不在焉，好容易熬到了放学，林卿媛像小旋风一样，快速的跑回家，推开门大喊：“妈，妈妈！你回来了吗？”

此时，奶奶正在坐在沙发上，温和道：“你妈妈下午三点才推进去做手术，还没有那么快，卿媛你耐心的等一会儿。”

林卿媛噢了声，转身进了房间写起了作业，心里异常焦灼。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了，卿媛奔去客厅，想要去接电话，奶奶却抢先接了起来。

“啊！什么？怎么可能......”林卿媛看到奶奶的身体晃了几下，声音哽咽，脸色发青，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林卿媛有些着急，抓耳挠腮的站在跟前，眼巴巴的说：“奶奶，我妈妈做完手术了吗？怎么样？”

奶奶挂了电话，半晌没说话，看向了林卿媛，故作镇定道：“卿媛，你妈妈没事，手术有点难，可能做手术的时间要延长一些......”

林卿媛有些暴躁：“不是很简单的手术吗，怎么会这样啊？”她紧张的来回踱步。

奶奶脸色发白，一脸的汗，仿佛随时要昏过去一样，强撑着安慰道：“没事的卿媛，手术没问题，就是要晚一点才能回家，你放宽心吧。”

林卿媛没有注意到奶奶的异常，无奈的点了点头，到了晚上也没怎么吃饭，九点半的时候，林卿媛穿着睡衣躺在了被窝里，嘴里一直念念叨叨：“妈妈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来啊？”

林卿媛从下午开始就很难受，心里仿佛针扎一样疼，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在等妈妈回家，林卿媛一直迷迷糊糊，到半夜12点了也没有睡着，心里不知怎么的，越来越难受，哇的一声把晚上吃的饭全吐了出来。

漱了漱口，林卿媛接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说不出的难受。

“啪嗒”一声，大门开了，林卿媛蹭的一下跳起来，朝大门口望去，一下傻了眼，首先进来的是爷爷，爷爷手里夹着烟，眼睛红红通的，踉踉跄跄的走到沙发上坐下，大伯和叔叔一头是汗，架着爸爸进了门。

架着爸爸？突然，林卿媛一股巨大的恐惧冲向头顶，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爸爸，一双眼睛里全都是血！脸上已经肿的老高，全部都是青紫色的巴掌印，大门牙也少了一颗，额头上一大片血迹，两个手臂已经肿的像铁桶那般粗，手指甲也掉了好几个，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裤子的膝盖处已经破了两个大洞，里面血肉模糊，此刻的林勇仿佛像个傻子般，已经不会走路了，连鞋子和袜子都没了......

林卿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爸爸，在她心目中，爸爸一直都是镇定，强大，平和高大的，仿佛什么都无法击败他。林卿媛呼吸有些困难，声嘶力竭道：“爸！我妈呢？我妈不是和你一起回来吗？我妈妈呢？”

林勇听到卿媛找妈妈，已经木讷的眼神看了林卿媛一眼，突然像野兽一样，爆发出声声哀嚎：“啊啊啊啊啊！”接着像死人一般躺在地上，翻着白眼，拼命捶打着自己。

接着，林小豪也哇哇的哭出声来。

……

此起彼伏的哭声，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有的默默流眼泪，有的嚎啕大哭，爷爷则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林卿媛则被小姨的紧紧的抱着，绝望至极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我妈呢？我妈呢？”

“你妈妈连手术台都没下，进手术室一个多小时就走了......”

“是医疗事故，医生的刀子掉进去了，切到了你妈妈脑子里别的血管，导致大出血......医院存的血不够，怎么都补不上血......”

“你爸爸和我们都跪在地上求医生抽自己的血，可你妈妈是熊猫血，和谁都不匹配......”

“我们进去看到时候，你妈妈的泪流的脸上到处都是，浸**枕头，她也不想走......她也是舍不得你们的......”小姨哽咽着说。

卿媛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爆裂开了，她涨红着眼睛，用无意义的音节表达着她此时的痛苦......

她无法接受，昨天她的妈妈还活生生的和她通电话，今天妈妈就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多么讽刺啊！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笼罩着巨大的愁绪。林卿媛像是傻了一般，像林勇那样除了麻木的流泪就是哀嚎。

林卿媛的姥姥听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消息后，两只眼活生生的哭瞎了。

林小豪还不懂死的概念，只是闹着要找妈妈，亲戚都骗说：“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了才会回来......”

直到董芳的墓在老家下葬的这一天，林卿媛才彻底相信，妈妈走了，她亲眼看着妈妈被烧成了灰，亲眼看着妈妈的骨灰盒被放进棺材中，永久的被土掩埋了。

是夜，又是一个漫长难熬的夜，林卿媛趁着家人沉浸在悲痛无暇顾及她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直奔董芳的墓前，林卿媛流着眼泪，嘴里默默念着：“妈，我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