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腊月寒冬的天气一桶冰水从头顶贯彻全身，墙壁上的火盆照映出星星点点的影子，慕容嫣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干裂的嘴唇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知道为什么还留你一条命吗？”昏暗的石室内回荡着一道阴恻恻的女声，楚晓晓一把捏住了慕容嫣的脸，一双眼睛恨不得在她脸上看出一个洞。

“子…子钰哥哥不会放过你的！”寥寥几个字却是慕容嫣最后的希望。

“你还真以为你会和太子成亲么？ 你不过是他笼络臣下的一个玩物罢了。”楚晓晓松开她走到一旁，看着她身上的大红喜服像是想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掩唇轻笑。

“一只破鞋，也配入东宫？”

慕容嫣瞪大了眼睛，干涩的喉咙只能“唔唔”的发声来表示自己不相信她说的话；单薄的衣衫下一道道鞭痕因为她的挣扎而不断渗血，浸的那一身喜服红的发黑；黑的发紫。

楚晓晓靠近她耳边轻轻地说道：“太子殿下说了，即便是让你当暖床丫鬟都嫌脏了东宫的榻。”

“你胡说！”慕容嫣咬紧牙关，浑身颤抖，寒冬腊月里却没有什么比这些言语更冰冷刺骨。

她的子钰哥哥是最爱她的！

楚晓晓得意的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慕容嫣，想到从小被寄人篱下到了慕容国相府，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世人皆赞慕容国相有个才艺双绝的女儿；不仅容貌倾国倾城，言行举止更是引得京都名门贵女的争相模仿。

那些个富贵夫人也都夸赞她知书达礼，有着当家主母的端庄贤淑有意结亲，可国相府的门槛高，自不会是什么人都登得！

所以京都人人都知道国相爷一早就看好了太子的资质，有意将女儿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

朝堂内外不言而喻，默认国相与太子一党。

楚晓晓嫉妒，不论她如何的努力，可站在慕容嫣身边就像个丫鬟的存在一般。

她不甘心，就因为没从好肚子里爬出来就要低人一等么？世人皆知她慕容嫣是国相府大小姐，可是又有谁会知道她楚晓晓也是国相的女儿啊！不过是生母出身低微，难道就要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吗？不过是没有明媒正娶，就要背上见不得人的诟病吗？

金榜题名，一朝为相，如果不是尚书之女的插足，她的母亲又何故会郁郁寡欢，最后匆匆将她托付他人就撒手人寰。

她流浪了多少地方才找到国相府，以为自此父女相认，锦衣玉食不必过那糟心日子！

可是她妄想了，被卖入国相府做了大小姐慕容嫣的贴身侍婢，国相爷连她都不认得，更别说是她的母亲了。

她常想即便是相认又如何，日日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与那国相夫人恩爱非常！叫她如何能甘心！明明那个位置…是她母亲的啊！

不过没关系，很快他们就要家破人亡了，如今那个人人称赞的京都第一才女沦落至此，是个人尽可肤的**，怕是人人都避之不及吧！

“太子殿下本就属意于我，接近你不过是因为你是国相之女；皇室之争少不得需要文臣武将拉帮结派！拿捏住你就等同于拿捏住了国相爷！”楚晓晓觉得刺激的还不够，便继续说道…

“你做了这么多到头来还不是给我做了嫁衣，这身喜服且让你过过瘾，待我母仪天下自是不会忘了你的付出的。”

“呸！即便是你母仪天下又怎样，我尚且有利用的价值也不过落得这般下场，更何况是你…！”

慕容嫣回过神来吐了一口血水，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原以为是个可怜人从小收入府中，没想到会有如此狼子野心！

从她踏进相国府慕容嫣就对她多有照顾，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每每和她一起学习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因着相国府的关系授课先生都对她格外关照。

连教导嬷嬷都是宫里**娘娘们的老嬷嬷；却不曾想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她与太子殿下早有婚约，竟然还背着她勾引太子殿下！

楚晓晓转身撩拨了两下烧着木炭的火盆，举起了一根通红的铁烙向她走来，看向慕容嫣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一样，咬着牙狠狠的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惨叫伴随着滚烫的烙印烙在皮肉上“滋啦”的响声让楚晓晓像是失了神智一般的兴奋！

“还记得你第一次入东宫吗？太子殿下宴赏了得胜归来的大将们要你献舞一曲呢。”

“那些大将看你的眼神真真是垂涎至极。”

“你何以为太子会那么快手握重兵？那可都是你床榻上的功劳啊…”

慕容嫣瞳孔扩大有那么一瞬的怔愣，拼命地摇晃着身体。

“不！我不相信，这不可能！”

为什么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楚晓晓将手里的铁烙换了一根继续按在了慕容嫣的脸上！疼痛已经将慕容嫣麻木随后就不省人事了。

一幕幕的记忆让慕容嫣觉得头晕脑胀，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人，在和她做同一件事。

怎么会？不可能！

霎时间一抹黑影顿时清晰无比，一会儿是萧子钰的脸，一会儿是一个男子模样好像在与她说着什么…

“嫣嫣？嫣嫣！”

“嫣嫣，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帮他的，不需要你这样！”

“嫣嫣你怎么了？”

“……”

思绪飘了好久，久到如梦初醒。

是谁？

那个和她说话的男人是谁？

可她记得每每事后的第二天早上都是萧子钰陪在她身边，她一度因为萧子钰哄她喝避子汤而感到难过，她也曾一直想为太子绵延后嗣。

可他说

“如今正是朝堂动乱，如果你怀有身孕定会被大做文章，伤及自身，嫣儿，我舍不得你吃苦！”

“嫣儿，为了我们的将来，委屈你了！”

“嫣儿，你知道我是最在意你的。”

“嫣儿 ，你帮帮我。”

突然慕容嫣好像明白了什么，呵呵的笑了起来，声音如地狱爬出来的鬼魅一般；脸上遍布的血痕已然看不出她原本的容貌，咧着一口血牙缓慢的吐出几个字。

是她蠢，蠢到信了那个男人的甜言蜜语，蠢到让自己身陷囹圄，还搭上了国相府百十口人的无辜性命！

“我诅咒你们…你们不得好死！”慕容嫣气到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你得意什么，大局未定我就还有翻盘的机会！”慕容嫣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颤抖的太过明显而输了气势。

“你爹？那也是我爹啊！”楚晓晓呵了一声，稍显落寞般又自嘲的说道。

“凭什么你就是国相府大小姐，而我就只能是个丫鬟！”

“都是同一个父亲，不过是先来后到，阴差阳错！”

“你能做得相府千金，我也能，我要凭着这一生荣宠踏上万人敬仰的皇后之位！”

楚晓晓觉得这还不够，她要让这个曾经名满京都的第一才女生不如死才能解了她这卧薪尝胆之苦，发泄了她在国相府受的委屈！

“想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么？油尽灯枯，病痛而死！你知道你那时候在做什么吗？你在他人身下承欢欲仙欲死呢！哈哈…”

“知道她为什么死得那么痛苦吗？是我下的毒！每日在她的膳食里撒上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能撑到现在算她命好呢！”

楚晓晓抬起慕容嫣的脸，看着她的眼神里显不尽的恶毒！她就是要一点点的瓦解慕容嫣所有的骄傲！母亲是尚书之女？那又如何，不过是她手中的一只蝼蚁。

慕容嫣趁其不备照着楚晓晓的虎口咬了下去，这一口仿佛咬的血肉模糊，滔天的恨意袭来让慕容嫣失了理智；楚晓晓捂着手频频呼痛，却也不忘嘲笑她的落魄！

“啊！对了，还有你那个未及笄的妹妹…犒赏三军可是她的福气呢！”

“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也不知道敌不敌得过那帮大老粗们！”楚晓晓抬起手来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你怎么敢！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放开我！放开我！啊…！”慕容嫣疯了，被折磨了数日都没有像现在那么崩溃过！拼命的挣扎着想要上前掐死这个贱人！

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满脸模糊之际仿佛看到自己的妹妹那天真烂漫的孩童模样！妹妹该是多绝望，都怪自己只顾着情情爱爱，连累族人连死都没有好下场！

“你爹？呵，你爹早就下大狱了！意图谋反，犯上作乱，留他一条性命在已经是太子仁慈了！”

“不过…他知道了你为太子殿下做的事，羞愤难当已经在大牢里自尽了。”楚晓晓拿起一旁的匕首放在慕容嫣的小腹上，来回的比划着。

轻轻挑开了慕容嫣胸前的衣襟。

“这不可能，不可能！我爹都是为了太子殿下，怎么会谋反！你血口喷人。”慕容嫣晃动着木架上绑着自己手腕的绳索，一点点的向楚晓晓手中的匕首靠近。

接二连三的噩耗让慕容嫣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中匕首划拉开了手腕上的绳索，恢复自由的双手陡然掐住楚晓晓纤细的脖颈。

“我要你偿命，还我母亲妹妹的命来！”

慕容嫣掐住楚晓晓的脖颈抬起磕下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大口喘着气，她恨啊，恨不得亲手了结了这个恶毒女人的性命。

她的父母族人，都被这个恶毒的女人残害，连她最小的妹妹也没有幸免！

为什么！！！

慕容嫣疯魔般捶打撕扯全然没注意到楚晓晓手中一翻将刚才的匕首插入自己的小腹顿时血流如柱。来不及反应就被楚晓晓推翻在地，骑在她身上匕首一刀刀刺在她的后背，鲜血淋漓。

“你以为太子殿下就爱你吗？不过是仗着你年轻貌美可以俘获那些臣子的臣服之心罢了；你早不知道被太子送上多少人的床塌了；却还在这儿自诩太子妃，那也是你能觊觎的！”楚晓晓说完起身一脚踩在她的背上。

石室入口传来开门声，进来一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趴在地上的慕容嫣抬眼看去正好看见袍子的边角的祥云劲蟒图纹，那图纹让慕容嫣呼吸尤为一顿，慕容嫣下意识就想要向他爬去。

是萧子钰。

“怎么还没处理干净？”萧子钰皱着眉问道，话语里没有一丝情绪，慕容嫣向他爬去的动作也停住了。楚晓晓看到来人面上一喜，娇羞不已的向他走去依偎在他怀中，看向慕容嫣时脸上的得意毫不掩饰。

“太子殿下别怪我，终究是姐妹一场，我也是多有不忍！”

“方才姐姐得知国相府满门抄斩伤心过度要自尽呢，我好不容易才拦下的！楚晓晓一边说着一边捧着被慕容嫣咬伤的手要给箫子钰看。

萧子钰脸上说不出什么神色，眼色一凛一脚踢在了慕容嫣的小腹上，眼中的厌恶毫不遮掩。

这就是她慕容嫣爱了十几年的男人，将她利用殆尽弃如敝履，可笑至极。

“啊！”慕容嫣被踢的翻了一圈，仰面朝上弓起了身子不断喘着粗气，此时的她早已没了以往的端庄，尽显狼狈模样。

她看着那个深爱已久的男人，想不到她英明一世的国相爹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呵，何其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嫣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凌乱的发丝混合着鲜血黏在脸颊上，满脸的血肉模糊尤为瘆人，却还是止不住的哈哈大笑，笑自己的愚蠢，笑国相府为皇族之争筹谋大局却也落得这般下场。

“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啊…！”天边惊雷滚滚随着慕容嫣的最后一声呐喊响彻天际，随后四周寂静诡谲。

萧子钰一刀抹了慕容嫣的喉颈，她的目光最后定睛在了石室的出口，这一世的愚蠢终究是要她万劫不复的，下一世便没有下一世了。

萧子钰，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却始终不值得她所爱，死前再也没看过他一眼。

眼前浮现出了父亲母亲还有妹妹的脸庞。

如果能重来，她一定要护他们一世周全！

真好啊，如果这一切都还在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