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着刚刚林怀远随口说的几句诗。好一会儿，杨沫才看向林怀远，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说：

“《感谢》这首诗我没读过，你记得完整的吗？能不能帮我写下来？”

杨沫当然没读过。这首诗是汪国真在1992年才发表的。当年也是文艺青年的林怀远，对这首诗记忆比较深。所以才随口说了出来。

拿着杨沫递过来的笔，林怀远凭借记忆，把这首诗写了下来。

杨沫如获至宝，一句句细细品读。读到最后，她忽然抬头问林怀远：

“你既然读过汪国真，还能记下这么多。你刚才为什么说，汪国真的诗歌，还算可以？你这评价，好像不算太高啊？”

对于汪国真诗歌的评价，林怀远也是大学毕业后，才有了一个全面的认识。

“汪国真老师的诗歌朗朗上口，同时又蕴含哲理。但我个人认为，他的诗歌缺少了一定的美感和厚度。就拿《热爱生命》来说，食指也曾写过一首《热爱生命》。你可以找来看看，对比一下。还有关于爱情，汪国真老师的爱情诗过于浅显直白。缺少一种朦胧的美感。相比而言，我则更喜欢舒婷的《致橡树》和《神女峰》。尤其是其中那两句，‘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上痛哭一晚’……”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上痛哭一晚……”

杨沫心里默念着。看着侃侃而谈的林怀远，杨沫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脑海里，只浮现一句“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你写过诗吗？”

“写过……”

话一出口，林怀远便后悔了。

前世的大学时代，他的确写过不少酸诗。不过后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脑子里想的都是金钱美女，声色犬马。至于那些酸诗，他早就忘之云外了。

“能借我看看吗？”

杨沫又问。

林怀远顿显尴尬。他本想回忆几首1990年之后发表的诗歌，冒充自己写的，来敷衍一下杨沫。可他能记下的那几首诗，也都是1990年之前发表的。

正无措时，院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怀远和晓敏来啦……”

杨学习回来了。他一见两人，就知道是为了退婚的事情来的。

打了招呼，几人进了客厅。

杨家的日子，现在过的蒸蒸日上。客厅的组合家具上摆放着华夏牌彩电，上面还用白色的针织布盖着，防止落灰。旁边还有一个燕舞牌的双卡录音机。

对于燕舞这个牌子，林怀远太熟悉了。当年那个“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的广告传播度，绝对不亚于后来的脑白金。

“你们俩来有事吧？”

杨学习掏出一包红梅烟，点了一支。他知道林怀远也抽烟，但故意不给林怀远。他想让林怀远知道。你想做我杨学习的女婿，门都没有。

没等林怀远和林晓敏说话，杨学习就自问自答了。

“是不是因为上午托人和你们说退婚的事啊？这个娃娃亲当时就是和你爸妈开的一个玩笑。怀远，你也别当真。其实呢，就算不是玩笑。这门亲事，我和杨沫她妈也不会同意的。你想啊，杨沫现在师范校快毕业了，这两天就要到厂子弟学校实习，毕业后直接当老师，以后就是国家干部了。可你呢，怀远。连个正经的工作都没有。你俩在一起，总不能让杨沫养活你吧？”

杨学习说的很直白，也很骄傲，根本没给林怀远留半分面子。

当然，他也有骄傲的资本。自己开食杂店成了万元户不说。

杨家三个女儿，全都出落的亭亭玉立，是远近闻名的三朵金花。姐妹三个，学习还都好。

大女儿杨琪中专毕业，分配到了储蓄所。二女儿杨沫中师毕业，实习过后，就会留在纺织厂子弟小学。三女儿杨欢，今年刚考上中专。以后工作国家包分配。

要知道，那个年代考中专和中师，比重点高中还要难。

林晓敏有些担心哥哥受不了这个刺激，她刚想说话。林怀远却率先开口。

“杨叔，你说的我都理解。我现在的确是配不上杨沫……”

说着，林怀远抬头看了杨沫一眼。

杨沫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纯真年代，当众谈论婚嫁，杨沫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过，杨叔，这并不代表我以后也配不上她。当然，这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说也没什么用。我今天来，不是来求你别退婚的。是当初订娃娃亲时，我妈把一个镯子，给了你们杨家。既然婚约取消，我想把镯子拿回去……”

林怀远的口气平和稳重，不带半点情感。这倒是让杨学习父女俩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