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威胁你娘？”沈氏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这种‘上房揭瓦’的事竟然真个发生在沈九身上。

“不是威胁，只是替妹妹和我找个在这个家安身立命的理由。”

再次见识了沈氏的凉薄，沈九自然不可能再薄待自己，在末世见识过至亲至近之人前一刻还生死相依，下一刻便要生死相搏，如今这场面，倒是小了许多。

不知是被沈九的话吓住了，还是权衡利弊不宜闹得过于难看，抑或是在她内心深处还有那么点母子情分，沈氏将手里的棍子一扔，三步并两步走到锅台前，直接就着锅台就把锅里的兔肉舀走大半。

“如果你是嫌沈明钰死得不够快，那就拿去给他吃。”沈九凉凉的话如同一把冰针直接朝沈氏的心头肉刺了过去。

“你敢下毒？你这个下作的小娼妇！”端着粗瓷大碗匆匆欲走的沈氏倏然回身，杏眼圆瞪，恨不能将沈九生吞活剥。

深吸一口气，“沈明钰缠绵病榻许久，兔肉油腻，‘虚不受补’。”说罢，不再理会沈氏，沈九转身坐回了灶火旁。

“哗！”地一声，然后就是瓷盆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落地的声音，破门在寒冷的冬日咣咣当当，凛冽的寒风呼地刮了进来。

沈六六流着泪走到那粗瓷盆前，一会儿抬起头来，惊喜道，“姐，这盆子没坏！”

沈九回头便见泪流满面的沈六六笑得一脸灿烂，复又心疼不已，这个娘，竟是不如一个十岁的孩子。

走过去，沈九帮着把地上的兔肉收拾到盆里，拿水淘洗干净，复又放到锅里，煮熟。

扑鼻的香味持续了许久，沈九才再次将兔肉捞出来，夹出一块，“六六，这一块给你。”

好吃的肉再次摆在眼前，沈六六脸上的梨涡深深，笑得灿烂，然这笑不过昙花一现，便住了，“姐姐，你呢？”

“傻丫头，姐姐已经许久不曾吃饭，虚不受补。这兔肉我拿到村儿里跟村长换几把米，多熬几碗粥。”说罢，拍了拍沈六六的手，沈九便开了灶房的门出去了。

沈六六看着兔肉终究没有抵挡住诱惑，大口吃了起来，然而虚不受补……姐姐跟自己一样的吧？貌似虚不受补的只有弟弟一个人……

再说沈九出门便去了丁铁牛家，她印象中这个时候丁铁牛的媳妇儿刚刚给他生了个宝贝儿子，正是要大补的时候，隆冬腊月，想要出个门都难，这一盆兔肉，想必丁家不会拒绝，再则丁家十几亩地，粮食自然是不缺。更重要的是，丁家，酿酒。

十里村地形并不复杂，依着盘龙谷这平坦的地形，呈十字形坐落，丁家铁牛正在十字形的当口，甚是好寻。

沈九拍开丁家的黑漆大门，出来开门的正是丁家当家老太太，丁氏，不愧是做了多年生意的人，见沈九面儿生，依旧面带三分笑，“姑娘，你这是打酒？”

“丁大娘，我是村儿里新落户的沈家闺女，家里无米下锅，想用这兔肉给您换两把米。”沈九明眸皓齿，口齿伶俐，且容颜姣好，说话间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举手投足尽是不俗。

恰巧对于沈家，丁氏倒不至于像村儿里大部分村民那般一无所知，加上照面对沈九便有个好印象，加上这喷香的兔肉，儿媳刚刚产子，眼下正是下奶需要油水的时候。

“姑娘，你爹他不是……”

沈九闻音而知意，“丁大娘放心，家里实在无米下锅，我这才冒险上山，用了我爹以前教的法子，在山里下了个套子，这才得了只兔子。我沈家既是在十里落了户，自然不能做些欺邻背义的事儿，丁大娘尽可放心。”

丁氏心道果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心眼儿灵秀，“姑娘进来等等。”一边说丁氏已是伸手来接沈九的粗瓷盆。

沈九一早便等着，见状哪敢怠慢，立马将兔肉奉上，口中却道，“丁大娘不必客气，我在门口等着便是。”

丁氏点点头，捧着兔肉进了门，一会儿功夫便装了一粗瓷盆糙米出来，手上还拿了只粗瓷小瓶。

“闺女，我瞧你是个好的，又有些本事，你若还进山，再有我还要，便是不换米，铜板也使得。喏，天儿冷，拿着暖身子。”

说着已是将瓷盆和糙米递了过来。

沈九这厢真琢磨着怎么开口，不料‘喜从天降’，当即喜不自胜，实实在在给丁氏行了礼，这才拿着东西告辞离开。

愿意不过是换些米来熬粥，倒没想到还能得这长期的生意。

寒风肆虐，冰冷刺骨，沈九丝毫也不觉得，与天挣命的人，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