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珏云梦》是难得一见的高质量好文,东方佑云水依依是作者“万成”笔下的关键人物,精彩桥段值得一看:太荒域!一片亘古长存的辽阔大陆!其上有着广袤无垠的大地山河,有着彪悍骁勇的众多族群部落这里有着不绝的纷争、战乱,也有着古城大都的累代繁华这是一片充满了奇诡和诱惑的斑斓之域,这是一个多彩而又嬗变的热血太荒
第2章 艽野战塘
艽野战塘
艽野战塘-云梦草原的极西之地,这里虽然是被人们视归为草原的一部。但这里所有的一切却是和草原上的其它地域截然不同。战塘的四周,被连绵不绝的丘陵高岗所包围,中心之地方圆数百里,地势平缓低洼。这里的内部环境自然天成。清溪河谷,丛林绿地,将这里装扮成为了一处优美而独立的小世界。
战塘部,就是由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自发的组建而成。在这里的人们,自给自足,很少与外界通联。在战塘之内,杂然错落着几百处的亭榭屋舍,这些屋舍几乎尽皆是由山岩石料堆砌而成,样式朴拙而且坚实厚重。这样的永久性的建筑,更是将战塘部和其他的草原部族明显的区分开来。这里的人们与世无争。若不是因为传说中八千年前的那一场旷世之战。据说当时太玄古国的西征大军之中,唯一一位身殒草原的玄术大宗师,就是命丧在此的话。恐怕整个草原也没有谁会记得这一片地处草原极西的孤悬之地。战塘的名字是和云梦草原的名字一起流传下来的,八千年前的此地,或许真的是曾经最为惨烈的一处战场,不过伴随着时光的流逝,以及战塘人近乎世代闭锁的生活,战塘的名字已经渐渐的淡出了现在人们的视野和人们的记忆,战塘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铁血与荣耀,仿佛也已经是仅仅留存于那个久远的传说当中了。今日的战塘—
“苦伯伯,苦伯伯,你再给我讲一讲嘛,你再给我讲一讲云梦仙子,她一个人只身横渡沧海,她到了太玄古国之后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呀?”战塘部—临街转角处的一座石屋,石屋外挂着写有苦垆二字的酒旗,若不是隔着很远就能闻到从苦垆之内飘出的阵阵酒香,真的很难让人想到在这只有几百户人家的战塘之内,居然也会有如此地道的酿酒坊。现在从苦垆临街的门房之内传出的央求童声,像是正在纠缠着这里的主人。
“唉,你这孩子呀,云梦仙子离开草原以后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啊?”苦垆之主,白须华发,善目浓眉,在战塘无论男女老幼人人皆称其一声苦伯。如今的他,面对自己身前不远处,一个硕大的酒簋直皱眉头,酒簋的圆耳之上,歪身横坐着一个小女孩儿。对于苦伯刚刚说过的话,她充耳未闻般的继续不依不饶道。“苦伯伯你就给我讲一讲嘛,姆妈都说过了,只要是草原上的事就没有苦伯你不知道的。”酒簋上的小女孩儿晃着一对**的小脚丫,一双仿若盛满海水一般的大眼睛里则是充满了那种求索的童真。她看向苦伯的眼神,令苦伯颇为无奈地翘了一下胡须,之后只能再一次的苦声说到。“依依,我告诉你呀。你不能总是听筱筱那个丫头胡说八道的话,她那是在哄你玩儿的。”苦伯的身形高大,不过腰背却已经稍显伛偻,他那黧黑的脸庞原本是刚毅无比。可此刻却是满脸苦涩的无奈。果然还不等他搪塞的话语说完,小女孩已经一脸天真的打断了他。“苦伯伯,你怎么能叫我姆妈小丫头呢?还有呀,我姆妈是不会为了哄我玩儿就胡说八道的,这是佑云哥哥告诉我的。苦伯伯你不会告诉我,佑云哥哥也是在胡说八道的吧?我看分明就是苦伯伯你在哄骗我,你根本就不想告诉我这些事情,是不是?”小女孩的语气童稚未消,可在她的那双大眼睛的晶莹深处,却分明有着一丝不为人察的狡黠,一闪而过。对于小女孩的问话苦伯一直都是无奈的摇头苦笑。显然他已经被纠缠了许久。不过只是又眨了眨眼的时间,苦伯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他对着坐在酒簋上晃晃荡荡的小女孩说道。“依依呀,苦伯忽然忘记你的年龄是十几岁了?你先告诉苦伯好不好?”苦伯的这句问话,转变的很是突然。对面的小女孩未加思考,便已经脱口而出:“我都十六岁了,苦伯你怎么又忘记我的年龄了呢?”叫做依依的小女孩儿,说完之后似乎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不妥。果然,随着她的回答结束,苦伯原本的那一张皱纹堆叠的脸,现在所有皱纹却是尽数的舒展开来。他的眉目之间也是显得愈发的慈善。“哦,原来依依已经十六岁了,你看你吧,虽然一直都是长得弱弱小小的,但是你已经是真正的大姑娘了,在咱们草原上十六岁的姑娘都该到天骄大会上去给自己的英雄抛洒花环了,你说是不是呀?”苦伯的一番岔题而出的话语,让原本坐在酒簋上,一直坦然自若的依依,那娇俏的小脸蛋儿上,瞬间飞上了两朵莫名的红霞。在忸怩了两下之后,她索性蹦下了酒簋,一摇三摆的踱步到了苦伯的面前,然后她扬起小脸儿,语带羞赧的说道:“苦伯伯,我知道你是最心疼我的了,姆妈难得让我自己出来玩一会儿,而且她也从来不会给我讲这些草原上的故事,苦伯伯最好了,你就给我讲讲嘛。”依依说着话,又抓起了苦伯的衣袖,不依不饶的摇晃起来,对于依依今天如此执拗的表现,苦伯也是有些微微意外的愣了一下神。
对于依依和她的姆妈水筱筱,这两个人的身份以及来历,苦伯所知道的,远比战塘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加清楚,这不只是因为苦伯所拥有的那已经成为了谜一样的年龄,更是因为那一年云梦草原的深处,距离极北之地很近的那一片荒域水泽之中,当时所发生的一切,他都曾亲眼目睹。他无法阻止当时的那一场双方族群之间的战乱。而且他也看出了那是一场离奇的祸乱。荒域水泽之内,那些世世代代沿居于此的浮槎矮人,他们所遭遇的怆痛,苦伯至今想起,内心都是悲悯不已!也正是因此,自从十几年前水筱筱怀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依依,避祸迁居战塘以来。苦伯总是会在有意无意间多方照拂的原因所在。
现在面对着自己眼前这娇憨不已的小女孩。苦伯自然而然的又回想起了十几年前那场浮槎矮人族的惊族巨变。他眼中的慈爱之意,也是随之变得愈加的浓厚。苦伯轻轻抚摸了一下依依的柔柔浅发。似是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转向了苦垆正面墙壁上的那一些挂饰。在那里除了悬挂着几只样式古朴的酒葫芦之外。还有一张弓。一张通体漆黑如墨的长弓。如此的挂饰,本该会让人在看到之后生出违和之感,但是不知为什么,在苦垆里的这一切,却让人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所有的搭配浑然天成,相得益彰。
苦伯的目光轻轻扫过,然后他低下头很认真的看向了小女孩。“依依呀,你每次到苦伯伯这儿来都要我给你讲云梦仙子的故事,那你能不能先告诉伯伯,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那些关于云梦仙子的传说呢?”
苦伯如此认真的问话,让他面前身形娇巧,如同幼女一般的水依依。那双原本灵动的大眼睛里有了一瞬间的黯然。“姆妈和我说过,我们并不是真正的草原人,我们在这里,只是暂时的躲避,虽然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姆妈所说的躲避,究竟是要躲避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可怕的灾难,因为姆妈到现在,每天都还是会很恐惧,她不允许我走出战塘,就是因为她的担忧和恐惧。”依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那双仿若盛满湛蓝海水一般的漂亮大眼睛里有一种晶莹,尽管她并没有关于那些恐怖经历的记忆,但是这却无法阻碍她在血脉族情的牵引之下,萌发出她自己对于真相的认知和想象。
说完这些之后,依依的小脸之上倏然间又展露了笑靥,那漂亮的小脸蛋上两处浅浅的梨窝,让她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一瞬间从污淖之中吐蕊而出的新荷,带着一种尘埃不惹的清新和纯真。“后来佑云哥哥告诉我,要想让姆妈不再恐惧和担心,想要消弥所有的灾祸,那我就要变得像云梦仙子一样的无畏和强大。我永远相信佑云哥哥说的话。”依依此刻清澈的双眸当中有着强烈而又热切的憧憬之意。那份散发的异彩光芒让近在她身前的苦伯不自觉地心中一动。
小女孩质朴的想法,美好的愿望,让苦伯像是再没有了以往的顾忌。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语气也比以往变得更加悠长和庄重:“云梦仙子不仅有着绝世的容颜,更有着庇护苍生的宏愿。草原上所有的部族,都留下过她的身影和足迹,更留下过无数关于她的美丽传说,这些年,我已经给你讲过了很多很多仙子在草原上的故事。 你也一直想知道云梦仙子在只身渡海,独闯太玄古国之后的事情。那你想不想知道仙子在年少时期的事呢?”苦伯的目光在他仿佛追忆一般的诉说当中,再次不经意的转向了悬挂在苦垆墙壁上的那张墨色长弓,墨色长弓或许是因为已经在那里悬挂了太久的原因,此刻看起来,它仿佛是已经和褐色的石壁融为了一体。依依此时安静的就像是一株真正的新荷,娉娉婷婷地立在当地。没有了忸怩也没有了调皮。她没有动,也没有问。
苦伯此时的声音当中,沉缓之外,多了一丝飘渺的意味:“其实云梦仙子就是在我们战塘出生和长大的。传说中云梦仙子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都还是一步也未曾离开过战塘。”苦伯的话刚刚说到这里。依依已经是惊讶的猛然间就瞪圆了她那双本就含波的明亮双眸。仿若樱檀的小嘴儿也是在上下翕动了好几次之后,却是最终也没能发出什么声音。
苦伯所说的这句话,莫说是依依,就算是任何一个战塘人,任何一个草原人,甚至是任何一个荒域之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估计也都会震惊无比。 毕竟关于云梦仙子的传说当中,所提及的不仅仅是她的美貌和睿智,更多的则是她在挽救整个草原危亡之时所展现出的那通神般的惊天术法。这在很多的荒域传说之中都有被彼此印证提及。而苦伯的一句话,近乎无疑的道出了那术法的起源之地。几千年来的传说当中,从未有人知道云梦仙子来自何处,而最终东渡太玄古国之后,又去向了何方?此时苦伯的话。虽是借用传说之名。但是却让这传说更添了一份亦真亦幻的朦胧与玄奥之感。他的这番话,如果是让某些有心人听到的话,说不定都会让整个战塘,从此以后掀起一场惊天风浪。
依依此时已经听得完全入了神,只是在苦伯语调沉缓的继续讲述之后,她才终于忍不住的惊呼出声:“什么?苦伯伯你说什么?你说云梦仙子,她当年在战塘之时就是住在苦垆?就是这儿?”依依那似乎还带有奶声的惊呼,打断了苦伯的讲述,也让苦伯警然间不得不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尴尬笑容。“是传说,传说中就这样讲的啊。”苦伯此时的这句解释略显牵强。
“就算是传说,苦伯你也不能这样讲呀。你看这里的墙壁这么黑。房间里还有这么大的酒味儿。云梦仙子怎么可能会住在这里呢?也就只有像我这样的野丫头才能在这里长大。”依依此时,显得有些气恼的撅起了他的小嘴,摆出了一副委屈到了极点的样子。“苦伯伯你又哄骗我,这些根本就不是传说,都是你为了哄我,苦伯伯你自己编出来的,你说是不是?”依依此时的委屈和不满,已经完全的从她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当中表露无遗。
苦伯万没想到,依依这个小女孩会因为他的这句话表现出如此的不满。在面对着像是已经委屈到极致的小女孩之时,在稍稍愣神之后,他倒是变得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开始手足无措!在吹胡子瞪眼了一番之后。苦伯一面轻轻拍抚着依依,一面近乎自语的喃喃。“都八千年了,八千年前这里也不一定就是酒垆啊。如果这酒香是因为要遮掩另外一种气息,之后才出现的呢。”苦伯是亲眼看着依依从襁褓之中开始一点一点的长大,对于古灵精怪却有心地纯净无比的这个小女孩,他本就无比的疼爱,再加上他当年途经水泽之地,所经历的那一切,更是让他对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多出了一份发自内心的疼惜。此时的苦伯在手忙脚乱之际,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喃喃自语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虽然此刻的苦伯他连自己都毫无所觉,但已经好像是在低头啜泣的依依,在听到苦伯的这番自言自语之后,她那大大的眼睛里原本已经盈满的泪水,却是忽然间变成了一份灿烂的晶莹,而她那娇嫩的小脸之上,似乎也是再次显现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苦垆之内,这状似祖孙的两个人,正因为刚刚的对话似乎闹得不可开交。依依仍然像是在啜泣不止,苦伯也依旧是表现的慌乱无着。
就是在这时,苦垆之外,有清晰的吟唱之声,似乎是从遥远的天边飘荡而来。“残云断梦远乡关,今夕知否还?沧海漫道喑战鼓,艽野重来无言殇旧土。万世迷尘昏昽晓,长歌姝魂杳。双琨珏子源同聚,封疆玄藏终聆醍醐曲!”
这唱颂之音曲韵悠长。忽而如清风徐来,让人瞬间如至身沉钟暮鼓,忽而又仿佛是肃杀扑面,让人仿佛是忽临兵戈之地,那回声余韵,繁复悠长,经久不绝 。
也就是在这唱颂之声传来的那一瞬间。苦垆之内,苦伯那原本伛偻的身躯,霎时挺直。他那原本面对依依时充满慈爱的双眸,此刻则是精光暴涨。玄石所筑的墙壁之上,那不知已经悬挂沉寂了多少年的墨色长弓,居然是不引自动,不知何物所制的墨色弓弦居然嗡然自鸣。苦伯的目光,瞬间望向了苦垆之外,而他的手却是在下意识间就将已然开始阵阵发呆的依依,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苦伯的呼吸开始慢慢的改变。是那种越来越急促的改变。而外界凭空而至的唱诵之声也像是苦泊此刻的呼吸一样随之而变。只不过这两方,是一个变急,直至呼吸之声,宛若艽野之上角力的牤牛。一个变缓,直到最终阒不可闻,杳然无踪。
当外面那仿佛是从天界而来的吟唱之声彻底的消散之际,苦伯那依然紧绷的身躯,缓缓的、缓缓的开始再次变得伛偻。只是看他此刻那原本还算强健的腰身似乎是比以前变的虚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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