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别说话，我来救你……我，我看见爹他……”少年看着躺在地上的母亲，凄惨的女子，一边哽咽，一边跪在母亲身边，不知所措，想起母亲给他的东西，掏出来说“娘，你看我有藏好，这东西是不是可以救你性命！”

顾惊鸿看着孩子，心中也是悲痛交加，打断孩子说道“傻小子，快收起了，这东西救不了我，你爹死了，我也没了活着的意思，倒是可怜你了……”罗摩心中只觉得万念俱灰，还想说什么却被母亲捂住嘴巴“没什么好哭，死了就死了，待我死之后，把我和你爹葬在一起，再也不要回来。”

‘’你把这个东西收起来，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用，但这应该是佛门圣地灵山佛寺的至宝，佛寺已经被杨家灭门，你父亲好友渡缘和尚送来这东西后就归西了，我只知道这是颗佛骨舍利，可断然不能被杨家拿到。”

少年只知道点头，看着母亲的样子想开口，可是说不出话，顾惊鸿看着这个孩子，觉得对不住他，用尽力气握住儿子的手，嘶声说“好好活着，以后只有你一个人过了，其实报不报仇，这天下苍生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你只是一个……还没来得急长大的孩子”

女子边说边咳嗽，看着孩子与他神似的模样，只觉得这个孩子还活着，那她和罗英死得就不亏……“你把我们安葬后，找个地方好好生活，若是有一天能修成莲台，就去中土，找顾家，说我已经……”

顾惊鸿话还没说完，握着儿子的手已经松开了

少年想哭，只觉得眼泪早就流干，也觉得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哭的机会……

“大隋杨家……罗摩誓要踏破尔等头颅，食其肉、饮其血、碎其骨！不报此仇，愧为人子！”

旭日初升，青松城内大火仍有余焰燃烧在废墟之上，往常这时城内百姓应该已经开始生活，会有炊烟成片，但此时只剩黑烟与废墟诉说着昨日惨烈。

虽只一夜，恍若隔世。

罗摩换了身干净的黑衣跪在一块合葬的墓碑旁，神色憔悴。

父母与罗摩十六年的回忆，被他葬在了这里，葬在寒卢山半山腰一处隐蔽的山林处，却可以望见青松城中，那原本他生活了十六年的楼阁。

罗摩缓缓站起身来，双腿已经麻木，一整夜的跪拜是他陪父母的最后一晚，昨夜城中屠戮，他也想去参与，但是罗摩知道自己去了不过是给父母平添麻烦，更主要的是杨家屠城的关键就是他手中的佛门指骨舍利。

佛门指骨在阳光下灿灿生辉，罗摩把这舍利子握在手中，并没有感受到自己对杨家的恨意有所减少，甚至看着这舍利都有些厌烦。

若是没有这所谓至宝，城中何至于遭受此劫。

他紧握住着这枚佛骨，再次双膝跪地，朝着那合葬墓碑叩了三个响头。

一叩爹娘养育之恩，已经无以为报！

二叩孩儿不孝，未曾披麻戴孝就得远行！

三叩血海深仇，此生不报，罗摩誓不为人！

叩首之后，少年再不逗留，若是杨家再有人到此巡察，那他就愧对这一城人性命。

三个时辰之后，罗摩身后已经看不见寒卢山，娘生前曾言，待自己莲台境之后，再前往中土，寻找顾家。这个顾家他只知道是父母少有提及的母亲娘家，至于为何，父母也从来未和他说过。

只是罗摩现在不过气血境，距离莲台之间还隔着开山、练灵、紫府三境，中土之行，遥遥无期。

前方道路已经不是山林小路，罗摩已能远远望见一座规模稍微小于青松城的城镇，前不久他还和父母来过这座叫禄城的小城镇，这时看见熟悉的场景，心中更多了茫然和酸楚。

父母尚在，即便再多变故，也还有根基，心中苦楚但仍有来处，父母离去，即使逍遥快活，就不过是瓶中无根花草，只剩归途。

罗摩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明明有很多事情，却只像个没头苍蝇，虽是如此，但腹中空空，总得先吃饱饭。

挑禄城寻常小店落座，随意点了样东西，罗摩味同嚼蜡，只听见店内百姓讨论着传闻青松城得罪权贵，满城被灭的消息，有几人说禄城离得近，现在得赶紧跑，免得被牵连。

虽然少年觉得听着难受，但是辩解又怕被有心人注意，只想填饱肚子快走，却听到有人开口，引起了他注意。

“小城罢了，无关紧要。只是那城主罗英倒是齐国少有人才，可惜了……”开口者是一个头发有些斑白的富家翁，带着两个与罗摩一般大的孩子，一男一女，生得极其相似。

店里有眼力见的人认出了老者，起身行礼，恭声道“老先生可是城北李师傅？您这带着孩子是要去玉琼宗拜仙家山门？”老者笑着答应，觉得被人认出挺有面子，抱了个拳。

一时间店里人都讨论起玉琼宗收徒的事情，罗摩心中也在思索，玉琼宗是齐国唯三的仙家福地，他也知道，只是父母从未有过要他上山拜师的打算，一直以来都是亲手教导他。

却也该如此，罗英与顾惊鸿俱是莲台境，在齐国是凤毛麟角的高手，可少有人知晓，齐王也只当罗英是一个练了几年功夫的文人，不肯重用，便搪塞到这个小地方。

可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变故，罗摩知晓自己若要报仇，必须需要人力物力的大力扶持，眼前玉琼宗大开山门，就是天赐良机。

罗摩与身边一个闲散汉子打听了玉琼宗大致方位，在西南两百里外玉琼山，道了声谢随即到驿站雇马前往。

肩挑血海深仇，怀藏佛骨之秘，前路能走多远，少年不知道，也不愿知道。

身在路上，不前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