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那一天晚上……

乔薇一个人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给酒馆那些佣兵们修补衣物，每天晚上修补完十件衣服可以赚个三个铜板，钱虽然不多，但是也可以勉强给他们凑出半顿晚饭了。乔薇揉了揉自己有些痛疼的眼睛。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今晚他们这么早就都睡了？酒么？之前也没有这么厉害啊。

这个时候，被窝里传来了呜呜声。

裴幽一个人藏在被窝里，咬着衣服流泪。我不想走，不想离开我的家人，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姐姐……魅兰莎……

“小幽，怎么了？有什么伤心事么？”乔薇走过去从后面抱着裴幽说道。

“没有……呜呜……”裴幽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伤痛。“我，我，我不想离开你们……”

乔薇轻轻拍着裴幽的后背。“有什么事情，可以对姐姐说。姐姐会保护你的。”

裴幽转过身去，把脑袋埋进乔薇温暖的怀里，紧紧抱着她。根本就不可能保护住我的，“寒屠”那妖怪一定会抓走我的……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出来细碎的脚步声，柴房的门板传来了几声晃荡声。

裴幽一哆嗦。心里十分惶恐：李寒轩？

“谁？！”乔薇起床大声问道。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乔薇赶紧走到门口，说道：“今天天色已晚，大人如果有事，改日再来吧。”

“砰！”门被猛烈地撞击，发出巨大声响。这脆弱的木板门已经十几年没有修过，不知道还能承受几次这样的撞击。

乔薇先是吓得一哆嗦、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用自己的单薄的身体顶住门板

她大喊道：“从窗户逃！快……啊！”

“砰！”又是次撞击。

“开门！里面的娘们小崽子！”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幽脸上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手也在发抖。怎么办？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三个字在脑海里来回出现；人贩子。

“*痹的，开门！”

“逃！小幽叫醒他们！”乔薇声嘶力竭喊道。“救命啊！救命！！来人！”

乔薇的求救声在寂静漆黑的小巷里回荡。

很多人都听见了，但是没有任何人出手相助。他们只是赶紧关好门窗，生怕波及自己。

裴幽惊醒过来。疯狂地喊道：“醒醒！快！醒过来！”

但是除了魅兰莎以外，乔晗和方芳怎么叫都叫不醒。

“姐姐，他们醒不了！”裴幽带着哭腔喊道。

怎么会？难道是这酒。乔薇也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一直对她关爱有加的老板娘会这样对待她。乔薇流出了眼泪，她噙着眼泪向裴幽递来一个抱歉的眼神：这次，没法保护你们了。

“醒醒！”裴幽疯狂地推搡着乔晗和方芳希望能够把他们唤醒。

魅兰莎拉着裴幽。“快躲起来，快！”

“不！”

“躲起来……”魅兰莎一个人钻进了炉灶里面藏了起来。

“轰！”门被撞开五个大汉冲了进来。

“总算开门了！”

“哈哈！小娘子！”

“啊啊啊！”

他们争先恐后地扑向乔薇，把乔薇的衣服撕成碎片。

“啊！不要！”乔薇拼命地挣扎着，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

男人们脏言秽语与乔薇撕心裂肺的痛苦声交织着冲向裴幽。

他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暴行，一动不动。

喂……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嘛？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悲惨吗？我有什么错么？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么？我们只是希望永远的在一起，这点奢望也不给么？天道在哪里？

“天道在手中，手中所能握着的就是天道。”冥凰从黑暗中降临。

整个世界灰暗下来，时间仿佛冻结了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运动。

“求求你，冥凰大人！你救救他们！求求你！”裴幽跳下床来，疯狂磕头。一直磕的头破血流。

冥凰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抬起头来。”

裴幽噙着眼泪抬起头来。

“如诺早一点接受孤，此刻，汝便是天道。”冥凰冰冷说道。

“我接受！我愿意！”裴幽爬到冥凰脚下，大声喊道。“只要能救他们我什么都愿意！”

冥凰点点头。虚空中出现一道道绿色的法文，一道写满咒语的契约悬浮在虚空之中。

裴幽颤抖着举起自己左手，按照记忆中她所教授的。猛地撕咬自己的左手食指，但是他基本上没有多少力气咬断自己手指，他只能一点点，忍着剧痛慢慢地把自己手指咬断。鲜血不停地从断裂的伤口流出，裴幽涕流满面，举起失去一节的断指。在虚空中写下自己的名字——裴幽。

同时宣誓。“吾……名裴幽，在此立誓。愿负诅咒，终在杀业。效忠明帝，鞠躬尽瘁；顺应天道，维系阴阳。以己之血肉与魂，与汝立誓。终生不得违之。”

“吾名冥凰。遵契而誓。以神之名，赐汝妖冥之力。此刻，汝即为冥凰！”冥凰收下虚空契约。“誓约已成，汝务必严格遵守，幽。”

契约已成。

裴幽手上的伤口快速愈合，断掉的手指重新长出。蓝色的瞳孔，逐渐变为赤红色。那被污秽遮盖的白发，也被黑色所取代。

“救救他们……”

“拒绝。此事为汝所埋下的恶果，汝需悉数接受。以自省之。”冥凰冷冷说道。

“你不是神么？！你的仁慈那！”幽朝着冥凰怒吼道。“我认错了！错了！我求你了！神！”

冥凰不语，逐渐消失，回归黑暗。

“不要……不要……不要走！冥——凰——！”

灰白的世界重新回归彩色，暴行继续上演。裴幽却是动弹不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睁睁的看着这五个人轮流施暴，杀死自己的姐姐，掳走乔晗与方芳，只有躲在炉灶里的魅兰莎侥幸躲过。至于裴幽，他们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这个人一样。

……

要是我早一点宣誓，没有离开“心脏”，也不用这样……裴幽眼睛湿润起来，泪珠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吱啦！”

这个时候门被推开，走进了三个孩子。裴幽从回忆中醒来，他转过身去，擦掉自己的眼泪，同时挡住自己的脸。

三个孩子一看见有人在，吓得不敢进来，准备离开。

“你们是要打算住在这里么？”裴幽问道。

“嗯……是的，老爷。”一个男孩子说道。

“嗯，这个窗子不太牢固了，别忘了修一修，还有那扇门，别忘了。”裴幽拿出一枚金币放在窗台上。然后从窗户上跳出去，离开。他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七点整了。是时候去那家酒馆吃点早餐了，他加快脚步，来到一家酒馆。

这家酒馆就是乔薇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推开门进来。

各种气味扑面而来：大烟味、酒精味、胭脂味、狐臭味、油烟味，还有恶心的罂粟味。

店里没有顾客，只有一个老女人在吧台旁边清洗酒杯，她是这里的老板娘，叫巢姑。

裴幽踩着吱吱作响的破旧地板，直接走到吧台边坐下。

“少爷，打烊了。”巢姑微笑着说道。

“嗯，我知道，但是我想吃点东西，小时候经常吃你家的面包。”裴幽从袖口甩出一枚金币，放到桌面上，推到巢姑面前。“反正只要拿钱，你们什么都会做，对吧？一个面包，一碗红薯汤。剩下的都是你的。”

“呃……我这就做，马上。”巢姑笑着点点头。随手把金币扫进兜里。她朝着后面喊道：“再来一个面包，一碗红薯汤。”

巢姑努力思索着关于这位少年的记忆，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心里也充满了疑惑，按理说，这么阔绰的主儿，她应该记得很清楚才对。于是她一边给裴幽倒茶一边问道：“少爷之前来过小店么？”

“没，我姐姐从经在这里经常给我带东西回去吃。我记得你们这面包可好吃了，尤其是那脆脆的面包皮。”裴幽微笑着回答。

“您姐姐是？”巢姑心里想：可能是哪位佣兵小姐吧？

“你猜。”

“梅薇思·艾迪？”

“不是。”

“谭芝？”

“乔薇。”

巢姑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满眼惊恐，连连退步。不可能！他们不是都死了么？乔薇的孩子……回来索命了……

裴幽收起脸上的笑容，目光冰冷，杀气腾起，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她。

“你……我……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当初，我当初是被逼的！”巢姑依着墙壁瑟瑟发抖。

“嗯。我知道。”裴幽一手遏住她的脖子，把她举起。

巢姑瞳孔放大，奋力地蹬着双脚，嘴里发出脆弱的呻吟。

“啊！”在后面的厨师听见响声，举着菜刀大喝一声冲了出来。

裴幽随手把巢姑扔到厨师身上，把厨师砸到在地。

厨师推开巢姑的身体，还没爬起来，就看见一脚掌从天而降，接着就世界一黑。

“啊啊！啊啊！”巢姑看着旁边红白相间的脑浆和破碎的眼球瞬间昏厥过去。

裴幽一脚就踩爆了那位可怜厨师的头颅。他满怀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本来是想把你打晕的。”接着就抓起老板娘的长发，把她拖进厨房。

裴幽随手把巢姑扔到一边，拿起一坛油，全部倒进一口烧红的铁锅中。油刚一触碰到锅底，就发出了哧哧的声音。他拿起熬汤用的勺子，搅拌着热油，让它热的快一些。

巢姑这时候又醒了过来。她带着哭腔求饶道：“我求求你！我当初真的不想害你们！是他们逼我的！真的！我只是想救我女儿！真的！我对上天发誓！我没想害你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巢姑爬起来，一个劲地向裴幽磕头。

裴幽呵呵一笑。捞起一勺热油，走到巢姑面前。蹲下身子递给她这一勺油。“都是苦命人家，理解。喝下去，我就不杀你。”

巢姑颤抖着接过勺子。她缓缓把这勺热油送到嘴边，但是怎么也没法鼓起勇气喝下去。“不……我不行……啊啊！”

裴幽突然一手遏住她的下颚，抢过勺子，把热油全部给她灌进去。

巢姑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可是惨叫进一步加剧了她的伤势，她痛的再次昏厥过去。

裴幽站起来，对着不省人事的巢姑说道：“你很可怜，在这样一个黑暗的地方存活下去，很不容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为了活下去。”

他随手往巢姑身上甩出一朵黑色火花，火花瞬间蔓延巢姑全身，眨眼间就吞噬掉巢姑和她的酒馆。

裴幽凝视着在火焰中不断哀嚎、挣扎、扭曲、消逝的巢姑，挥了挥手，转身离去。“你我，两清了，再见。”

仇人又少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