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曦子和丁休同时松了一口气。

玄玉子在这，两人的压力都很大。

灵曦子踩着飞剑停到丁休的面前，拿出一个瓷瓶，歉声道：“抱歉，七师兄就这个脾气，这是我宗的疗伤灵药，你且服下。”

丁休也不矫情，盘腿坐下，一把接过，服下一粒。

灵曦子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片刻后，丁休的气息逐渐稳定下来。

睁开眼睛，丁休看了一眼瓷瓶，“真是好东西。”

说罢，将手里的瓷瓶丢给了灵曦子。

灵曦子接过，眉头一皱，“给你的东西，你收着就好了。”

“我丁休岂是随意拿人好处的人。再者说了，打伤我的是你的师兄，又不是你，吃你一粒丹药，足矣。”

灵曦子眼中的善意更甚。

丁休站起来，看着灵曦子，“你看到了吧？你的师兄，只是因为我的言论不如他意，便随意出手。这是为何？

因为他实力比我强。如果我实力比他强，他还会这般肆无忌惮吗？

所以，归根结底，无论是修仙还是修魔，都不过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而已，你可同意？”

灵曦子很想说不同意，但却说不出口。

良久，灵曦子忍不住说道：“可是魔道修行多以伤人性命、血腥杀戮为主，这你又作何解释？”

“那我问你，天地间可曾只有人族一个种族？”

“自然不是，天地之间，万族林立，人族不过只是其中一支罢了。”

“好，那我再问你，人族与其他种族，有何区别？”

“人为万物之灵长，是天地之精灵，是其他种族不可比拟的。”

“既是如此，那在天道面前，又当如何？”

“此话何解？”

灵曦子不明所以。

“你说人是万物的灵长，那这话，可是天道说的？”

“天道至高无上，自然不会说出此话。”

“那既然天道未曾有此言论，那这话就是人自己说的，既是自己说的，又如何能够视作真理并予以奉行？”

不待灵曦子说话，丁休一声冷笑，继续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可知是何解？

这就是告诉世人，天道不会因为人能够修行、能够制造工具、能够传播知识便高看人一等，在天地大道面前，人与猪狗并没有区别。

你仙宗修士，在修行途中，难道不曾伤过它族生灵性命？

既然在天道面前，人与其他族类并无区别，为何人族自己便能将凌驾它族视为寻常？

还不就是因为人族实力强，拳头大吗？

你鄙夷魔道之人行事，但终究不过是以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更何况，你连魔道之人都未见过，仅凭他人一面之词，便先将魔道行事下了定义，一味喊打喊杀，你这般行事，又有何道理可言？”

“依我看来，似你这般修士，就该一辈子待在山门之内，捧着先辈语录，整日歌功颂德便是。

下山历练？”丁休嗤笑一声，“简直笑话。”

丁休的话，如同洪钟大吕，在灵曦子的内心不断回响。

他的脸色逐渐苍白，不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来吧！动手吧！”

肖立看着灵曦子，心头暗喜，但面上依旧摆出一副鄙夷的神态。

“为了你心中的道义，来吧。”

说罢，丁休闭上眼睛，一脸平静。

看着眼前的几人，灵曦子紧紧攥拳，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良久，灵曦子松开了双手，面色黯淡，“你走吧。”

丁休睁开眼睛，“你要放我们走？”

灵曦子一声苦笑，“道友的话，于我而言，着实是振聋发聩。原本我以为，下山历练不过是走走过场，现在想来，是我的认知太浅薄了。”

说着，灵曦子深深看了丁休一眼，“如果你不是魔道之人，我灵曦子十分乐意交你这个朋友。

不过目前，仙魔两道即将开始新一轮的纷争，于情于理，这时候都不宜与道友有更多地牵扯，倒是我灵曦子福薄了。”

顿了一顿，灵曦子再度一揖，

“还未曾请教道友名号？”

“我名，肖立。”

肖立想了想，还是报出了自己的真名。

对眼前这个人，他其实还是很欣赏的。

自己这番话，其实也就是对灵曦子这种涉世不深，极为单纯的人才管用。

但凡是玄玉子那种老油子，根本就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

不过前世今生，肖立对于这世道，就是这么个看法。

无论是仙道魔道，还是前世的国家社会，不过就是弱肉强食，规则，不过就是强者制定的玩法而已。

就像前世的米国，打着人权的幌子，四处行使霸权。

规矩法则皆由他来制定，究其原因，还不就是因为他拳头最硬么。

所以，谁都不要说什么高尚，高尚不高尚，只是看利益够不够而已。

一旁的灵曦子念叨了一声肖立的名字，随即沉声道：“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希望还有再见之日。”

说着，灵曦子施了一礼，就欲离去。

“诶~，道友且慢！”

丁休赶忙叫住他。

灵曦子转过头，有些疑惑，“肖兄还有何事？”

“道友，我这几个徒弟，你还没有带走呢。”

听到丁休的话，几个弟子急声道：“师尊！我们不走！”

“胡闹！”丁休一声大喝，“今日你们也看到了，师尊我法力低微，难以护持你们周全。

况且山门地点已经暴露，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

仙魔两道再度开战，今后更是有诸多凶险，你们跟着为师，身家性命都难以保证，难道都要一死了之？

你们跟着灵曦子回去，仙音宗势力浩大，他定能护得你们周全。待你们长成之日，咱们师徒再行相见，岂不更好？”

说这话时，肖立并未避讳灵曦子。

“这······”

几人犯起了嘀咕。

“行了，徒儿们，咱们师徒一场，师父不会害你们的。”丁休温声道，“这样，咱们约定百年之期，百年之后，咱们在此聚首，再续师徒之情，可好？”

“师尊······”

流月眼睛红红的，还想说什么，丁一却说道：“不必再说了，咱们听师尊的。我们现在跟着师尊，不过是拖师尊的后腿罢了。

师尊好不容易为我们争取的机会，我们不能轻易放弃。”

说着，丁一跪伏而下，朝着丁休磕了三个头，脸色满是坚定，“师尊，弟子无能，不能替师尊分忧。

不过，今后我等，必定竭尽全力，不辜负师尊的期望。

百年之后，弟子在此，等候师尊驾临。”

小胖和流月也跪了下来，三个头磕过，已是泪流满面。

丁休的眼睛微微泛红，饶是以肖立的定力，此刻也是有些难过。

“起来吧，孩子们。

师尊对你们只有一个期望，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

说完，丁休抬起头，看着灵曦子，“道友，我的几个徒弟就拜托你了。”

灵曦子认真点点头，“肖兄放心，我自会好好照顾他们。”

说完，灵曦子袖袍一挥，一股力量托起3人，落在灵曦子身旁的青灵鸟背上。

“肖兄，后会有期！”

灵曦子作了个道揖。

“今日多谢道友高抬贵手，他日若有再见之际，定要与灵曦子道友摆酒话谈，坐而论道。”

丁休还了一礼。

“哈哈，好，贫道记住肖兄的话了，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叨扰。”

灵曦子一声大笑，随即一个转身，身化流光，御剑而去。

青灵鸟一声啼鸣，跟了上去。

片刻后，便消失在云层之后。

丁休一屁股坐到地上，汗水这才一颗一颗滴落下来。

肖立喘着粗气，“好险好险，幸亏来的是这灵曦子，要是是那玄玉子，今天可就真的交代了。”

丁休沉默，没有搭话。

良久，

响起一声低沉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