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还是永和九年。

正是盛夏时节。

塬埠来了急报，前秦七万雄兵围城，意图吞下大燕的西部要塞。

陛下当即下了旨意，着令沈昭兰领兵救援，以解西境之危。

塬埠城。

地处大燕西境，与前秦，西凉接壤，四周环山，地势险要，是西入大燕的第一个城关。

“塬埠太守肖平见过将军。”

刚上了城楼，塬埠的太守便急忙过来拜见，身后还跟随了塬埠一众的衙吏。

在大燕，人人都晓得，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沈昭兰自幼便随父沈钧出征，是在军中长大的，熟兵法，善骑射，纵是十几个好男儿也不敌她手，年十七便出征突厥大胜，袭其父沈钧爵位，加封镇国将军。

在燕国，她除了战场上赫赫威名，过往的情事也是街头小民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

人人皆道，镇国将军府小姐男装英姿飒爽，女儿装更是足可倾国的美人。燕帝曾钦点其入宫伴驾。不料，就在册封诏命的前一日，镇国将军府无端起了一场大火，沈昭兰更是在大火里毁了半张举世无双的姣好容颜，燕帝不得不惋惜作罢。

自此，沈昭兰便长年带着一张面具。

那面具是金色的狐狸，着能工巧匠亲手打造的，十分的精致，连狐狸眼睑都是用蔚蓝的宝石镶嵌起来的。

她的事情，虽是在大燕国传的沸沸扬扬，这塬埠城离蓟城千里之遥，守官们自然是未曾见过真容的。

如今有幸得陛下派了这位女将军过来，太守连着这些个兵士，都想着能瞧个清楚的。

“肖大人不必多礼。”

沈昭兰开了口，声音爽脆甘洌，像是秋日里的涧溪，让人听了便觉得心里头舒畅许多。

“战况如何？”

一边问着，沈昭兰一边朝着城楼的垛口走过去。

远处，能看到停驻的敌军，黑压压的一片，擂擂的战鼓声也是此起彼伏。

“回将军，尚未迎敌。”肖平赶紧跟上来回她的话。

“为何？”

精致的面具底下，纤细修长的眉梢轻蹙起来。

“回将军，秦军只是围城，并未强攻。只是如此围困月半，塬埠城缺水断粮，怕是难以为继了。”肖平讪讪的回道。

“城中守备如何？”沈昭兰继续追问。

“不足三千。”

“不足三千？”一听这数字，未等沈昭兰开口，跟在她身边的戎装女婢醉琴便出声质疑，“塬埠城乃西境敌军入我大燕的必经城关，如此要害，城中守备怎会不足三千人？小大人莫不是在与我家将军玩笑？”

“此役关乎我塬埠城数万百姓的性命，下官岂敢玩笑？”

“肖大人，城中为何守备空虚？”沈昭兰拧眉发问。

“两个月前，临西王府筑建工事，人手不足，便从这塬埠调用七千人马……”

“岂有此理！这塬埠城守备军素来由兵部和陛下亲管，临西王府邸工事乃是私事，怎敢公器私用？！”

沈昭兰怒斥起来。

“是，将军教训的是。”肖平脸垂的更低，“下官自然明白。只是王爷位高权重，下官…下官不敢不从啊。”

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口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渍。

那一脸的湿汗，不知是惊慌，还是这盛夏酷暑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