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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顺子那闪烁的眼神，再想想王公公那张怨毒的脸，林笑笑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刚刚平息的波澜之下，更加汹涌的暗流，似乎正向着她这尾刚翻了个身的咸鱼，悄然袭来。
翠微轩那扇破旧木门发出的“吱呀”声，在死寂的夜色里格外刺耳，像指甲刮过骨头。门外站着的尚食局小太监小顺子，一张脸在稀薄的月光下白得像刚刷过的墙皮，豆大的汗珠正顺着鬓角往下滚，眼神慌张地左瞟右瞟，仿佛身后有鬼追着。
“林、林选侍，”小顺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被掐住脖子的颤抖，“王公公…王公公有请，说有…天大的要事！关于…关于您那宝贝疙瘩香料的！”他飞快地朝院子里那几株在夜色里依旧显出几分狰狞深绿色的变异苋菜方向努了努嘴，“在…在北边废园子的老水榭那儿…公公说，只许您一个人去！”话刚说完，他像被火燎了屁股，扭头就扎进了浓重的黑暗里，瞬间没了踪影，只留下一股子惊惶的味道。
小桃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比小顺子还白，死死抓住林笑笑的胳膊：“小主！不能去！那王扒皮摆明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白天他那眼神就恨不得吃了您！这黑灯瞎火的废园子…他肯定没安好心！”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林笑笑站在门槛里，没动。废园老水榭…那地方荒僻得紧，入夜后连巡夜的侍卫都绕着走。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像一条冰冷的蛇。王德贵这条老狗，果然按捺不住了。白天张美人“碧玉香羹”的神奇效应和随之而来的地位逆转，无疑是在这老东西心窝子里狠狠捅了一刀，还撒了把盐。他这是狗急跳墙，要掀桌子了！
死太监！玩阴的是吧？林笑笑心里骂翻了天，白天李胖子捧我，张美人赏我，你就妒火中烧坐不住了？想趁月黑风高杀人灭口还是逼我交出配方？当老娘是吓大的？
可骂归骂，现实却像冰冷的铁箍。王德贵是尚食局的地头蛇之一，明面上的权势就够压死她这个小小选侍。他敢选这么个地方、这么个时辰，必然有所依仗，或者…就是豁出去了。
“小桃，”林笑笑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仿佛都带着废园苔藓的腐朽味儿，“把灯点上，亮堂点。” 她转身走进屋里，动作快得惊人。借着昏暗的光线，她三两下从自己那个简陋的针线筐底层，摸出一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粗糙小陶瓶，瓶口用一小块破布塞着。这是她之前为了对付周才人的魔音穿脑，试图自制“耳塞”（失败品）时，意外搞出来的一点超强效薄荷脑油膏的残渣，味道极其霸道提神，沾上一点能让人瞬间清醒到天灵盖发凉。
她飞快地抠了一点凝固的膏体，抹在自己两侧太阳穴和人中上。一股极其尖锐、辛辣、直冲天灵盖的冰凉气息猛地钻进来，激得她浑身一哆嗦，昏沉的睡意和惧意瞬间被驱散了大半，脑子像是被冰水浇过一样，异常清醒。
提神醒脑，物理防御！ 她心里默念，又迅速把那个小陶瓶塞进袖袋深处。想了想，她又拿起桌上那个白天装过变异苋菜干粉末的空瓷罐，随手从墙角扫了点浮灰装进去，再塞进怀里。
“小主，您这是…”小桃端着刚点亮的油灯，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又急又怕。
“在家守着，把门闩好。万一…万一我天亮前没回来，”林笑笑的声音很沉，眼神却异常锐利，“你就去找张选侍，告诉她，我去赴王德贵的约了，地点是老水榭！”张选侍位分虽低，但她是佛系老好人，关键时刻说句实话，或许能起点作用。交代完，她不再看小桃煞白的脸，转身大步跨出了翠微轩的门，瘦小的身影迅速被浓稠的夜色吞没。
***
废园名副其实。断壁残垣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怪影，半人高的荒草在夜风里簌簌作响，像无数潜藏的鬼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潮湿、苔藓和木头朽烂的味道。唯一的光源，来自园子深处那座半倾颓水榭里透出的、一点微弱摇晃的烛光，像坟地里的鬼火。
林笑笑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枯叶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她强迫自己放轻脚步，几乎是贴着墙根的阴影在移动，手指紧紧攥着袖袋里那个冰凉的小陶瓶。
终于摸到了水榭附近。破败的窗棂大多没了窗纸，里面的一切都影影绰绰。她屏住呼吸，借着几根歪斜柱子的遮掩，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水榭中央一张积满厚灰的石桌旁，坐着王德贵。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不大的油纸包，旁边还摆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瓶。烛光跳跃着，将他那张刻薄的脸映得半明半暗，嘴角挂着一丝胜券在握的阴冷笑容。
“林选侍，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了。” 王德贵的声音不高，却像毒蛇吐信，带着一种黏腻的寒意，穿透了寂静，“请进吧。”
被发现了。林笑笑心一横，挺直腰背走了进去。浓重的霉味混合着烛火燃烧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王公公好雅兴，这废园夜游，别有一番风味啊？”林笑笑开口，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王德贵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贪婪和恶毒：“林选侍是个聪明人，咱家也不跟你绕弯子。白日里，你靠着那点子‘秘制香料’在尚食局抖起来了，连张美人都被你唬得团团转。好啊，真好。”他慢悠悠地拿起桌上那个油纸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几片晒得半干的变异苋菜顶叶！正是林笑笑翠微轩院子里那几株宝贝的叶子！
“你！”林笑笑瞳孔骤缩，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别激动，”王德贵得意地欣赏着她的愤怒，“咱家只是想跟你做笔交易。交出你那香料的炮制秘方，还有你院子里那几株宝贝疙瘩…咱家保管你往后在尚食局顺风顺水，张美人那儿的好处，也少不了你的份儿。” 他把油纸包往林笑笑面前推了推，语气带着施舍。
“我要是不交呢？”林笑笑盯着他，声音冷了下来。
“不交？”王德贵的脸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眼中凶光毕露。他猛地拿起旁边那个小小的白瓷瓶，拔掉塞子，一股极其刺鼻、带着杏仁甜腥的怪异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他将瓶子重重顿在林笑笑面前的石桌上，发出“哐”一声脆响，瓶口对着她，里面是些微白色的粉末。
“看见了吗？”王德贵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的嘶嘶声，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断肠散！见血封喉！你猜猜，若是明日张美人喝了你‘精心’熬制的香羹，突然七窍流血，暴毙当场…你林选侍，还有你那个忠心耿耿的小宫女，会是什么下场？嗯？谋害宫妃，可是要诛九族的！”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笑笑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这老狗，竟狠毒至此！不仅要她的秘方和苋菜，还要借她的手毒杀张美人，彻底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诛九族？她那个偏心爹和势利嫡母死了也活该，可小桃呢？她自己呢？
那刺鼻的杏仁甜腥味钻进鼻孔，太阳穴上薄荷脑油的辛辣冰凉与之激烈对冲，反而让她的头脑在极致的恐惧中爆发出惊人的清明。不能慌！绝不能慌！
王德贵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以为她已被彻底吓住，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想清楚了？秘方，苋菜，交出来！咱家还能给你留条活路！否则……”他手指威胁性地敲了敲那个装毒药的白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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