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起床忙碌起来了。

“媳妇，看！我今天又捕了很多鱼了！”

门外一阵爽朗的男声响起，人未到声先到就是这种情况了。

常炯右肩上扛着一个很大的黑色游泳圈，右手提着一把鱼网，左手提着一个绿色网眼袋，里面装着几条鲜活的大鱼，沉甸甸的。常炯边说边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搁在厨房门口的角落里。

身怀六甲的杨青笑呵呵地从厨房走出来：“最近很多鱼啊！”

常炯把网袋放地上：“是啊，秋天，鱼儿都很肥美。你看看今天想杀哪条鱼，其他的就拿去卖。”

“今天不吃鱼了，天天吃都腻了。”

杨青边说边拿装好杆秤和袋子的篮子挂在门口的单车龙头上。

“那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今天想吃点什么啊？我卖了鱼就给你买回来吧！”

杨青思索了一会儿：“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好的，听你的。”

常炯把鱼儿放在大盆子里，倒进一些水，把盆端到单车后座，绑好，回头对杨青说：“我去卖鱼了。”

“嗯，早点回来。”

看着常炯骑上单车走远了，杨青重新回到厨房做家务，做完家务活，吃过早餐，就坐在厅下缝补衣服。

常炯是个粗人，总是不懂得爱惜衣服，不是这里破了就是那里裂了。以前没有老婆的时候就自己随意补几下，看不到皮肤就可以了，现在娶了妻，补衣服这样的细活终于有人干了，而且肯定不是随便补补就行的。

有老婆的日子真爽啊！干什么都特别有劲头。想想以前30年的单身日子，哪里是正常人过的？吊儿郎当，得过且过，没钱了就去问嫁到古月镇的姐姐常小妹借，借了那么多次，却没有一次还过。

有钱了就去小店里打牌，输了又借。有这样的弟弟，常小妹真的被气得不轻啊！可是每次都说不听，有什么办法呢？也许，娶了老婆就懂事了吧！但没有人肯嫁，眼看30就到了，跟他同年的，孩子早就会打酱油了，可他依然是一个人。

话说，家徒四壁的常炯到底是怎么娶到一个比他小10岁的老婆的？这事得从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说起。

常炯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了父亲、姐姐和自己相依为命，常父老年得子，加上儿子从小体弱多病，所以平时都惯着他，不管什么事都不准儿子干，所以家里就等于养了个闲人。常父是做小买卖的，赚了点钱，家里的经济就比较宽松，可是常炯一直生病，一直需要钱买药，家里的经济一直很拮据。

长大后的常炯不知怎的染上赌博，老是输钱，渐渐地家里见底了。姐姐常小妹比弟弟大10年，从小懂事乖巧、勤劳节俭，靠砍柴卖柴帮补家计。

常小妹到了出阁的年龄，经人介绍，嫁到离家十几公里的古月镇的荷叶村上。

虽说荷叶村和常家村只相距短短十几公里，这十几公里指的是直线距离。常家村是明月镇最靠边边的一个小村，它三面环湖，只有一条小路通向镇上，也通向外界。而常家村的对面，即月牙湖的另一边，就是古月镇的荷叶村，是个大村，好几千户人家。

从常家村去荷叶村，必须要绕着月牙湖边走，翻山越田的才能到达对面的古月镇。

嫁到荷叶村的常小妹夫妻俩同甘共苦、相濡以沫，日子过得甚是不错。而常父也慢慢老了，很多活都干不了了，常炯迫不得已只能自己下地干活、或者外出做水泥工养活父亲和自己，但很多时候，常父都要厚着脸皮去问女儿借钱，比如家里要买农药化肥了、比如常炯又把家底输完了.....

有一次，常父让儿子把家里的两只大鹅拿去镇上赶集，特意嘱咐他卖掉的钱是要还给常小妹的。常炯非常积极地答应道了，兴冲冲地骑着单车赶集去。

常炯卖掉大鹅之后，在回来的路上，看到几个男人围在一个角落里打牌，他便上前看看，谁知这么一看，就是几个小时了，等大家都散了回家吃饭的时候，常炯已经把卖鹅的钱输光了。这一下，直接把病弱的常父给气死了。

家里只剩下常炯一个人了，虽然也有干活，可是总是入不敷出，人本来就懒散惯了，干活累了就把锄头一扔，跑去小店里打牌去了，日子是得过且过，没钱花了就骑着单车去问姐姐借钱。常小妹明知道弟弟根本不会还钱，可是每一次都不忍心拒绝。就这样常炯依赖上了常小妹。

常家村的年轻男女一般都是在十几二十岁成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爸爸妈妈，可是家徒四壁的常炯已经到了30岁了，依然无人问津，他是不急，却急死了在十几公里外的姐姐。

姐姐左拜托右拜托，终于在他31岁的时候寻得了一门亲事，对方女孩才21岁，家在几百公里以外的穷乡僻壤里。听闻她20年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嫁人就只为了吃顿饱肚子的白米饭。传闻是真是假就不去打听了，最重要的是常炯终于有人要了。

女方提出想要来男方家里看看，大家都知道她是想要来看看男方家里粮食是否充裕。可是，看看常炯用来装稻谷的大箩筐是空的，米缸也是见底的，稻田、果园、菜地.....只能用鸟不拉屎来形容了。要什么没什么，这下可如何是好？

于是，常小妹与媒人杨华，和村里曾经受过常父恩惠的几位老人商量着怎么办，最后决定：每人从自己家里挑一担稻谷倒在常炯的空箩筐里，常小妹自己掏钱买了几匹布料放在弟弟的木箱子里，大家合力帮常的田地除草施肥种菜等等。

几天下来，常炯家里看起来终于不再像会饿死人的样子了，常小妹从口袋里掏出200块钱，递给常炯，说：“如果女方同意了婚事的话，你就立马给她父母。”

常炯接过钱应承着，可常小妹依依不舍地盯着他手里的200元，这可是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汗钱啊，很害怕到了弟弟手里又变成了赌本。

杨华领着杨青及其父母来到常家村，看到常炯的房子虽然小了点，但粮食还算充裕，土地颇多，只要勤快，将来肯定会很好的。看了俩老人连连点头，表示很满意，待大家坐下来喝茶时，常炯便谈到了礼金，女方父母只说随意就好，只要女儿以后过得好就行了。

常炯心里一乐，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100元，双手奉上，杨母也乐呵呵地收下了 100元礼金，同意女儿嫁到这里来。好吧！不得不承认常炯的脑子是不错的，这样就赚了100块钱了，呃，不对，是赚了一大箩筐稻米、布匹和一个年轻的老婆。

婚后的常炯一改以前的不良作风，开始向村里的老人学习织网捕鱼技巧；山上的果树被他打理的枝繁叶茂；菜地里的青菜总是吃不完；水田里也跟着大家的田一样，一年两稻.......在所有人看来，成了家的常炯是一个体贴妻子的顾家好男人，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家徒四壁，但男人很勤快，天不亮就去湖里捕鱼，天亮后就去市集卖鱼，顺便买些女人喜欢吃的零食，回来后会把当天赚的钱都交给杨青，自己剩一点烟钱。

而杨青也不是坐着吃的人，她把只有两间瓦屋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男人从外面忙完回家就有热乎乎的饭菜吃，这是他以前没有过的待遇。杨青除了打理家里的家头细务，还养了几头猪和一些鸡鸭鹅，得空了还到地里干活。

这样的生活过得很富足，是杨青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每每想到此，她都特别感谢杨华，更感恩当初自己的勇敢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