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轱辘地驶离了皇宫。

偌大的车厢里，江未卿耷拉着脑袋，规矩地跪在江胤面前。

江未卿老老实实地将所做之事一一道明，末了，还小声的说：“......爹爹，太子就是欠揍。”

江胤挑眉。

知道不久后衍竹会向江胤禀告燕辞的事，倒不如江未卿自己提前说了。

“爹爹，你记得燕辞么？”

“燕七皇子。”江胤点头，几位皇子他都略有调查。

江未卿道：“他确实如传闻中的那般羸弱，不过样貌出众，噢就和诗词说的一样，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哎哟——”

赞美之词洋溢而出，江胤无奈地屈指敲了下她额头，江未卿哼唧着捂住额头：“好吧，我悄悄把了脉，他会武功，身边的暗卫虽然比不上衍竹哥哥，但也不弱。”

“哦？”

“爹爹，你会杀了他么？”

江胤扫了眼一脸期待的江未卿：“卿卿想护他？”

江未卿不好意思的笑：“是啊，长得怪好看的，死了多可惜。”

“知道了。”

燕辞倒不简单，竟能隐瞒过他。

江胤摸了摸笑得无害的小郡主的头发，若能确保对他没有威胁，留下也未尝不可。

只是该罚的还是得罚。

回到摄政王府时，江胤派身边的暗卫盯着江未卿抄写《文献通考》，不得踏出自己的院落，暗卫只听从江胤的命令， 纵使江未卿撒娇也无用。

江未卿蔫答答的趴在案几上，时不时瞅一眼毫无表情的暗卫，嘀咕道：“跟个木头似的。”

只要提和出去相关的要求，暗卫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一般，根本不搭理她。

“......今推排成矣，租额登矣，正赋之......”

江未卿轻轻打了个哈欠，满眼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实在困倦。

揉了揉眼睛，江未卿看着宣纸上狗爬一样的字，陷入了沉默。

若让爹爹瞧见，又得逼她练大字了。

江未卿刹那间很想念在院子里绣绢帕的小央。

暗卫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每三息眨一次眼睛。

观察他片刻的江未卿得出结论。

“......”

抄不下去了！

江未卿重重地将毛笔搁在笔枕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暗卫眉头一跳，眼角余光发现小郡主瞪着他。

“江风禾！”

暗卫抱拳道：“属下在。”

江未卿：“本郡主当然知道你在！”

小郡主被气了下，而后负手，一脸严肃道：“你放心，本郡主不想出去。”

她脸上还有婴儿肥，偏偏要摆出摄政王平日里的表情，威信顿时被减得半点不剩。

江风禾没轻易同意，安静地等待小郡主接下来的吩咐。

小郡主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向上牵起。

没拒绝就是答应了。

江胤其实并未将燕辞放在眼中，乳臭未干的孩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只是小郡主对他兴趣非常，江胤自然要上心，免得被他坑害了去。

然而，江胤看着属下呈上来的密函，眉皱成了个“川”字。

“燕辞不是燕云礼的儿子？”

江胤起初只以为是皇子之间的阴谋争斗,却没想到其中隐藏着一个惊天秘辛。

他是东炙皇子。

东炙先帝的皇子，本该病殁的东炙三皇子，竟取代了原本的燕月七皇子。

“王爷，需不需要......”

暗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若让燕辞成长起来，定是一大威胁，不如趁早除根。

“不必。”

江胤乐见燕月大乱，前提是燕辞不会伤害江未卿。

“今夜会会燕辞。”

*

是夜。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层叠的枝叶点点洒在地上，替安静的宫殿更添几分冷清。

牧佟取下支竿将窗户合严实，神情凝重：“主子，来不及了。”

月鸣宫外都是摄政王的人，他们想走也晚了。

牧佟悔道：“早知就该控制住江未卿，也不至于现在如此被动！”

“若以江未卿为人质，说不定还能与江胤谈判，可......唉！”

主子年纪终究太小，总下不去手。

几个心腹彼此对视，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

难道多年谋划就要毁于此了么？

燕辞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话中若有似无的埋怨，捏着茶杯的手不禁用力。

他不知道江胤调查出多少，但江胤没有惊动燕月帝，他不认为没有回旋的余地。

众人都是习武之人，门外重物倒地的声音引起众人警觉，手慢慢握住了剑柄。

“笃笃——”

兴许是秉承着先礼后兵，来人礼节性地敲了两下门。

牧佟屏气，受到燕辞示意后将门打开。

来人裹在一袭墨色斗篷里，只能瞧见他的下巴，身边跟从他的人脸上也都遮了面具。

燕辞起身，不卑不亢的作揖道：“贵客来访，有失远迎，不知王爷深夜前来，有何指教？”

“你既然猜到本王的身份，应当知晓本王的目的。”

江胤对燕辞的冷静倒是高看了一分：“怎么，你不怕本王杀了你？”

燕辞道：“当然怕，但王爷选择暗中前来便说明您不会杀我。”

江胤目光一冷：“小娃娃自作聪明可不太好。”

阿泽跟随他多年，清楚江胤每一句话的示意，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阿泽就出现在燕辞面前，手扣住了燕辞的脖颈。

“主子！”

“主子！”

众人脸色骤变，江胤瞥了眼他们即将拔出的剑，淡淡的道：“诸位可以试试，是你们的剑快，还是燕辞死得快。”

仿佛是印证江胤的话，阿泽的手逐渐收紧，燕辞的脚尖都离了地，脸因为窒息被涨的通红。

牧佟等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你们都出去，我有......有事与王爷相商。”燕辞费力地吩咐道。

“这......主子，万一他......”

燕辞眼神陡然一厉：“出去！”

牧佟等人的忌惮与不安被江胤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语调平淡的宛若是在陈述事实：“本王想杀他，你们在与不在，有何区别？不过是多几具尸体罢了。”

他这一番话令牧佟倍感侮辱，可他也只能听从燕辞的命令，无法反驳。

暗卫做到他们这份上，当真耻辱！

待众人都出去后，江胤示意阿泽将人松开。

乍一松开桎梏，燕辞捂着喉咙大口呼吸，眼角泛着几颗生理性的眼泪。

江胤道：“不够忠诚的下属，留着也无用，你说是么，楼宴？”

他将自己调查了个底朝天，燕辞没必要装疯卖傻，道：“王爷所言极是。”

牧佟等不是他一手培养之人，是母族那边打着保护的借口，实则监视他的。

若非无奈，燕辞也不愿用有二心之人当心腹。

“东炙的算盘打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