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锐心中五味陈杂，回想着老鹏之前种种迹象，似乎有些明白了老鹏的用意。

他记得在第一次见面，当自己提到基地时，老鹏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异样。

或许，从那一刻起，老鹏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面对老鹏的临终请求，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他本打算明天一早就回九江老家，却因为老鹏的举动，彻底打乱了计划，并且还多了四个人。

虽然老鹏没说，但他知道，老鹏冒险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让自己带他们回地下基地。

而老鹏却不知道，基地的人也是因为物资耗尽，没有了食物和水源，才抛下昏迷中的自己提前离开。

想到这儿，秦锐不知道该不该去责怪老鹏，心中更是无比苦涩。

他甚至在想，如果将实情告诉老鹏，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越来越近的咆哮声，将秦锐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打开手电筒，隐约能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正从黑暗中奔袭过来。

五姐？

不对！

她已经变异了！

秦锐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恐之色。

孕妇的肚子已经扁下去，身下正拖着一条鲜血淋漓的挤带……

他忽然感觉到手臂正被人拽着往后拉，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跟着小雪一路狂奔。

最后，跟着她一头就扎进了房车中。

幸存的人都已经在房车中，只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他们都明白，其他人都已经死了……

秦锐疲惫的靠在房车角落，慢慢蹲了下去，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倦意来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的清醒过来，第一时间抓起旁边斧子，起身才发现自己还在房车中。

秦锐紧绷的神经，这才逐渐舒缓下来。

狭小黑暗的空间中能听到彼此间的呼吸声。

小雯等人都已经沉沉睡去，外面的咆哮声也已经消失。

秦锐悄悄拉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这下，他开始犯了难。

这里根本无法分辨时间，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吧？

他将车帘放了下来，刚摸出打火机，就听到了文武的低吟声。

“好冷。”

“小雯姐，我好冷……”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中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一束手电灯光照向了床上的小男孩，小雯开始紧张的检查着小男孩身体。

慕白与小雪同样被光亮照醒，立刻围上去。

当小雯脱下小男孩的衣服时，眼前的一幕，如同晴天霹雳劈向众人。

文武肩膀上清晰印着一排带有血迹的齿印。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小雯口中不断念叨着，整个人瞬间瘫软了下去。

小男孩见到众人惊慌失措的表情，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武有些害怕的说道：“小雯姐，我不想变成它们那样。”

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抖动起来：“小雪姐，我…我好冷！”

小雪闻言悚然泪下。

而慕白却红着眼睛，抱着头蹲在地上狠狠捶打着自己脑袋：“是慕白哥没用！慕白哥没有保护好你！”

接二连三的遭遇和打击，已经击溃了慕白心理防线，开始奔溃。

文武嘟嚷着小嘴，稚嫩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慕白哥，你不是说过男子汉是不能哭的吗？你怎么哭了呢，小武都没…没哭……呢。”

文武说着，牙齿已经开始在上下打颤，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好冷……小雯…姐，我想爸爸妈妈了……不要，丢下我，我好害怕……”

小雯一把将文武搂在了怀中，哽咽道：“好！小武乖！小雯姐答应你，不会丢下你！”

文武双眼无神，脸上逐渐失去血色，已经开始呈现出变异迹象。

小雯看向了默然不语的秦锐，直接抱起文武扑通跪在了他面前：“我求求你，救救他！之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小雯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你是军方的人，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慕白与小雪一脸悲痛的望向了秦锐，眼神中充满了期望。

秦锐蠕动着喉咙，很想说能够救下小武，却又不忍心骗他们。

他同样只是一个被人遗弃的普通人。

如今，在这座废墟城市中，政府都已经不复存在，军人的身份也如同虚设，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特权。

秦锐历经数次战争，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

秦锐愧疚的低下了头：“对不起！”

现在所经历的，已经将他儿时梦想，撕裂的支离破碎。

他从小就幻想着要成为一名超人，每当危难时刻，便穿上蓝色紧身衣，披上红色斗蓬，化身超人挺身而出，行侠仗义，拯救世人。

而现在，却连一个幼小的生命都无法拯救。

车内一度陷入沉默，文武也在小雯的怀中睡着了。

秦锐的适应能力非常强，很快就收拾好心绪。

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四人带到安全的地方。

秦锐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率先打破了沉默：“如果你们不想老鹏他们白白牺牲的话，最好是振作起来！”

“继续呆在这里，不仅救不了小武，就连我们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在外面，或许还有机会能够找到救小武的方法。”

秦锐并不相信有解救文武的方法，不然，整个都城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但他们需要一个希望，就跟老鹏给自己希望一样。

只有让他们重新振作起来，才有可能逃出去。

慕白用手腕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主动说道：“陈慕白，灾难发生前，是一名计算机专业理科生。”

“之前…是我冲动了。”

小雯情绪则有些低落：“张雯，叫我小雯吧。”

“秦锐！锐利的锐！”

秦锐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毕竟他们也救过自己。

“你们俩谁会开车？”

“我会！这车是我跟老鹏一起修好的，前段时间还可以启动，我去试试！”

慕白说着就要往驾驶室走去。

“等等！慕白。”

就在这时，秦锐借着手电的余光，注意到小雪手腕上的手表。

秦锐看着她问道：“小雪，手表时间准确吗？”

小雪表情木然，并未从悲伤中走出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手中做出了几个手势。

秦锐看的一头雾水，正试着去理解她的意思，床边的小雯立刻翻译道：“她说，这是老鹏留给她的，时间应该是准确的。”

秦锐接着问道：“现在几点了？”

小雪立即用手比划着：“早上，七点，三十五分。”

秦锐估摸着外面应该已经天亮了，随后看向慕白说道：“慕白去发车，小雪留在后面守住门口，以防万一。”

慕白也不拖拉，直坐进驾驶室，开始试着发动房车。

“磁磁磁……昂，昂昂！

房车发动了。

突然亮起的大灯，照的秦锐一时难以适应，几十秒后才恢复视线。

有了大灯的照射，能清晰看到几十米外的距离，并未发现变异者的踪迹。

秦锐把军刀留给小雯后，提着斧头坐进了副驾驶：“知道出口吗？”

“知道，我们以前就做了准备。”

慕白从破旧的七分裤中掏出了一张皱巴巴手绘地图，扫了一眼后，开始朝着出口驶去。

一路仍然能看到从暗处追过来的变异者，但都被房车甩在了后面，似乎并没有晚上那么凶猛。

直到看到出口的光亮，悬着的一颗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秦锐从未想过，光亮竟也会成为一种奢望。

慕白开始放缓了行驶速度，有些茫然的问道：“秦哥，咱们…咱们现在去哪？”

秦锐仔细打量着沿途路过的建筑废墟，沉吟了半晌：“去烟海区。”

周围情况已经说明一切，市区已经不可能再找到可用的物资，不然老鹏也不会冒险做出那样的决定。

烟海区临近远郊，离都城五十公里距离，紧靠北海，属于沿海别墅区，能住进烟海区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之所以选择烟海区，是因为他曾受命保护过一名富商，在那边居住过一段时间，非常熟悉那边的地形环境。

并且，那里远离市区，说不定没有受到波及。

这也就意味着那里能够找到可用物资和落脚点。

房车开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周围仍然是一片废墟，道路两边还能看到很多尸骨残骸。

不少东倒西歪的楼层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没有发现一栋完好的楼层。

老鹏并未提到都城是否受到过核攻击。

秦锐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个疑问：“都城也受到了核攻击？”

“没有！”

慕白一边转动着方向盘绕过路障，一边说道：“这是华夏军方封城之后的一系列措施。”

“听老鹏说，这好像是军方为了防止感染扩散，实行了数轮地毯式轰炸后，才变成一片废墟。”

道路上遗弃的车辆几乎已经堵住去路，慕白不得不从紧急车道绕行。

地毯式轰炸？

身为军人，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曾经北境最繁华的都城都能被军方摧毁，那么其他城市更不用说了。

秦锐暗暗想着，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

慕白踩住了刹车，无奈道：“秦哥，过不去了！”

前面一辆大卡车直接横在紧急车道，将去路挡死。

距离烟城高速，二十公里。

“慕白，你留在车上。”

秦锐看了一眼路标后，拉门走了下去，一股凉意迎面袭来，整个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

北境，四季如冬，几乎没有夏季可言，最高的温度也只有十几度。

而秦锐经过之前的打斗，身上的衣服早已不知所踪。

他正光着膀子，口中吐着雾气，观察着周围情况。

密密麻麻的车辆塞满了整条公路，似乎这些车是在往外出逃时，就被堵在了这里。

并且，大部分车窗都是碎裂的，车内还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很多车身都遍布着大小不一的弹孔和血迹。

这些痕迹，已经还原了当时混乱无比的情况。

秦锐紧了紧手中的利斧，拉开一辆丰田车的车门。

一具腐烂的男人尸体正趴在档位上，后脑上有着明显的一道弹孔痕迹，手中还死死捏着一个黑色皮夹。

秦锐好奇的翻开黑色皮夹，里面除了银行卡和身份证件，还有一张打扮性感的女人艺术照。

“啊！”

一声尖叫声突然响起。

不好！

这是小雯的声音！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