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先说说看。”

“真的？”少年迟疑，有些被她的爽快和笑意盈盈吓到，心里想着那件折磨他已久的事，不确定地又问道：“很难，很危险的事，也可以说？”

樊灵言蹙眉，这孩子本来还挺坏，挺胆大的，怎么这么会儿工夫就被吓成了这样磨磨唧唧吞吞吐吐不敢怒不敢言的？

真是可怜见儿的。

“可以，快说吧，省的我一会儿变卦。”

少年想了想，却是没有直接说所求之事，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这个树林是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吧？”

“我说我刚被生出来掉在这个鬼地方还不到三个时辰，你信吗？”樊灵言白了他一眼，小手指微微一勾，少年捂着的荷包就自动飞到了她的小手里，拆开，捡出一根一线芝叼进嘴巴里，吧唧吧唧嘬着，然后悠闲地往后一躺，说：“不若就讲讲你的故事，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

少年眼眸一暗，是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闲着也没有办法，他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已经九年了，至今连第一道关都闯不出去，这么些年没死，已经算托了惨死娘亲的福了。

略略沉吟片刻，少年开口讲起。

“我叫逯东楚。”

“哦，我樊灵言。”随口应了，便微微眯上眼睛开始慢慢调理身体，吸收着一线芝上那微弱的灵气。

“这个树林其实挺小的，名叫夜梁，原本是徐三尊布的玩耍迷阵，三尊飞升走后，把这阵留给了我师祖，就变成了处罚族内犯错弟子的杀阵。这杀阵的三个方位各有一只护阵凶兽，威猛异常，连师祖都不敢对它们有半分不敬。我困在这里九年，现在十二岁，还是一只也打不过，这辈子可能都出不去了，唉。”

逯东楚沮丧叹气，看向樊灵言，见她很平静的眯着眼睛，并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常和担忧，心里猜测，她也许是听不懂。

正想着怎么能讲的再易懂一些的时候，樊灵言忽而睁开了眼睛，忒一口吐掉嘴里叼着的一线芝，骂道：“徐三尊是个什么东西？姑奶奶招他惹他了还是灭他满门了？造这么个杀阵来困我，忒！”

“……”逯东楚一愣，女孩子不讲道理爱骂人还真是不分年龄的呀？

徐三尊飞升怎么说也有上千年了，估摸着早就忘了在凡人界遗留下来了这么一处杀阵吧？你一小奶娃，路都不会走，就算被困在了这里，怎么算也怪不着人家吧？

逯东楚要是知道眼前这小女娃的来历，也不敢这么想，好玩就在他压根儿不知道。

“你接着说。”樊灵言又捡出一根新的一线芝叼进嘴巴里，脸色凶凶。

逯东楚一愣：“我，我好像说完了。”

樊灵言瞪眼：“徐三尊是什么人？你师祖又是什么人？你犯了什么错两岁就被丢进这么凶的杀阵受罚？这几年你怎么活下来的？这些你都说完了？”

听故事嘛，樊灵言喜欢听完首尾和各种来龙去脉，听仔细了才方便下手。

“三岁。”

“什么？”

“我是说，我三岁被丢进这里来的，不是两岁。”

“九加三等于十二，好像是。”樊灵言默默算了一下，然后红着脸摆摆手，呵道：“三岁两岁都不重要，反正都是小小的奶娃子，讲重点。”

“咳咳咳！”逯东楚被她凶憨的小模样逗笑，头一次觉得小女娃居然也有这般可爱的。

然后他接着说：“徐三尊早就飞升了，我没那个命得见真身，不过这庙里有他们的供像可以参考一下。”

说着，逯东楚指向供台上方那东倒西歪的三尊塑像，见三尊的脸残缺的残缺，刮花的刮花，便又收回了手，有些小尴尬地说：“其实，参考长相也无用处，我娘亲说过，飞升成神成仙之后，人的样貌会变好看。”

“这倒是真的。”樊灵言也听天爷老头儿说过这个，说是给辛苦修炼的凡人的奖励。

“那你师祖呢？也飞升成神了？”

“没有。”逯东楚摇摇头，面上略带愤恨，道：“师祖早年为了壮大门派势力，杀孽太重，惹的天降罪罚，虽然天分很高，机缘很好，但最终也只能修成地仙，飞升不上去。”

听到此，樊灵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地仙？你们凡人界居然还有这种称呼的吗？”

反正樊灵言在神仙界的时候，从未听过这个叫法。

在神仙界，侍弄花草的小童都可称为小仙童，如此算逯东楚的师祖在品阶上，还不如她小时候住的仙宫里喂鸡鸭仙鹤的雀雀呢。

怕他作甚！

“就是他把你丢到这里来受罪的？”

逯东楚点点头，继续道：“当时我娘亲为了给我求情，被强行剔除灵根贬为洒扫杂役，没一个月就被折磨死了。”

“两三岁的孩子能犯什么大错？至于杀母虐子吗？”樊灵言皱眉，想起自己从小也无父无母照拂，孤单长大，推己及人对眼前这孩子不免又多了三分同情。

“因为一个卦象。”却见逯东楚无奈的笑了笑，伸手从她手里的荷包中捏出一根一线芝，学着她的样子也叼进嘴巴里，整个人的神情看上去凄凉又绝望，“算了，不说了，说再多也无用，能活着就不错了。”

樊灵言还想再问问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但看那凄惨绝望的小模样，怕是也经历过许多伤痛才勉强活下来的，便不忍再问了。

“即说完了，那咱们走吧。”

樊灵言站起身，将荷包塞进屁兜里，拍拍小手和衣裳上粘的泥巴，再打量一遍自己那虽然长高了一些，但依旧胖乎乎的小身子，勉强还算满意。

逯东楚惊喜道：“呀！你？！你怎么才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就长这么高了？这身高得有三岁了吧？”

“我说小姑奶奶我快有三千岁了，你信吗？”樊灵言跳起，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个呱奔儿，吩咐说：“我不想走路，你背我！”

“嘶~~！”还挺疼。

逯东楚捂着额头，没有蹲下背她，好心提醒说：“走哪儿去？这个杀阵里只有这间破庙最安全，那些凶兽敬畏三尊不敢过来，你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荷包里的一线芝够你吃一阵子了，吃完我再想办法给你采。”

“还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樊灵言不等他再多说什么，走到他背后直接纵身一跃跳上了他的肩头，稳稳坐好之后，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去会会那三只。”

逯东楚吓了一哆嗦：“你不害怕？不怕有去无回？”

樊灵言咯咯一笑，胸有成竹道：“不出意外，那些畜生应该怕我！”

不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