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鸢出了刑房，头顶泄下一片碎金般的光芒，温热的触觉才让云鸢有了置身尘世的感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仍然有一种被蓝润握着的束缚感，像贴着一块冰一样，一直冷到了心里头。

她微微吐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绪，才抬腿向春华楼走去。

春华楼是一座茶楼，只不过不同于普通茶楼，它位于郦城偏僻西隅，楼宇高起，朱门铁钉，金灿灿的琉璃红瓦在日头下熠熠光辉，此处大抵是一杯茶水也需一金来换。

云鸢并没有金钱可以来此处饮茶，只是临行时林清泉给了她一个捕头令牌，倒是比黄金好使。

迎接她的掌柜的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眼角一颗泪痣魅惑无边，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嘴角边带着一丝精明弧度。

她将云鸢迎到二楼一间别致雅间，屋内陈设清致闲雅，别具江南风情，门侧案几上瓶插花枝，散着一股沁人的清香，与隔壁雅间用一盏彩蝶流萤屏风相隔，掌柜的将她迎坐于桌前，抬手为她斟了一杯茶，盈盈一笑道：

“姑娘既然是官家的人，红娘我便不兜圈子了，该说的话我也都和官府的人说清楚了，鸳鸯是我们春华楼的头牌，她被鬼曲索命，我们也很难过，也损失不少，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问的，就尽管问吧。”

“此案尚未查实，红娘便以讹传讹，怕是不好吧。”云鸢挑眉展眼，声音浅淡。

红娘微微一怔：“这，这在坊间都传开了。”

云鸢抬手微掀茶盖，浅饮一口茶，卷长的睫毛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茶汽，并没有在这个问题多做停留，而是低声问道：“鸳鸯最近可有接触过什么人？或者……是有什么新结识的恩客？”

红娘倒是没想到云鸢会有如此一问，目光微转有些闪烁，微抿紧唇却没有言语，云鸢落下茶杯，直直的看进她的眼中，轻笑问道：“莫不是红娘有什么难言之隐？”

红娘低下眼睫，迟疑些许，她才低低叹息道：“倒不是难言之隐，只是我茶楼规矩，来此处与伶人寻欢的客人，有些并不想透漏身份，我们不方便透告知。”

“原来如此。”云鸢笑了笑并没有追问下去，垂眸看着茶杯里漂浮的几星茶叶，是茉莉花茶，她展眼笑道：“你们这就只有花茶？”

红娘应道：“不，一般随着客人喜好，有人愿意喝花茶，有人愿意喝红袍。”

“你们所卖的茶叶可是有册薄记录？”云鸢唇角漫漫上扬，温和的问着。

红娘犀利的目光在她脸上绕了一圈，还是如实答着：“这是自然。”

云鸢点了点头，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着，忽然抬头像是随口问道：“鸳鸯平日里喜欢喝什么茶叶？”

红娘想了想回答道：“她喜欢君山银针。”

云鸢牵起唇角，娇靥流泻着浅浅的笑意：“那么劳烦掌柜的将你们茶楼的册薄拿来让小女子一观。”

红娘眸里藏着一抹深意，笑道：“姑娘当真聪慧，只要册簿上谁买的君山银针最多的，自然就是鸳鸯的恩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