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南山枝悠然(马滩村语)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_马滩村语最新章节免费阅读
今天安利的一篇小说叫做《马滩村语》,是以白南山枝悠然为主要角色的,原创作者“桃子台”,精彩无弹窗版本简述:一九九九年五月,赤水河谷两岸翠竹摇曳,在阳光下显得无精打采河谷公路杂草丛生,碎石裸露一路上,老人和中年妇女慷慨激昂,他们早已忘却路上的酷热和艰辛老人名叫白国伦他的头上绕着一圈白色的棉帕,将稀疏的发丝束缚在头顶上身穿着一件白色汗衫,下搭一条灰色的料子裤,脚下踩着一双黄草鞋他满脸通红,醉眼朦胧,步子却均匀、稳健白国伦走在前头,激动地说:“今天要不是众人拉着我,刘三就得挨我一顿好打彪点......

第1章 偷儿 精彩章节免费试读
一九九九年五月,赤水河谷。
两岸翠竹摇曳,在阳光下显得无精打采。河谷公路杂草丛生,碎石裸露。
一路上,老人和中年妇女慷慨激昂,他们早已忘却路上的酷热和艰辛。
老人名叫白国伦。他的头上绕着一圈白色的棉帕,将稀疏的发丝束缚在头顶。上身穿着一件白色汗衫,下搭一条灰色的料子裤,脚下踩着一双黄草鞋。他满脸通红,醉眼朦胧,步子却均匀、稳健。
白国伦走在前头,激动地说:“今天要不是众人拉着我,刘三就得挨我一顿好打。彪点酒就敢和我胡搅蛮缠,一副可恨的偷儿模样。”
中年妇女白凡英跟在白国伦的身后。她的背篼里装着从街上购买的物品,沉甸甸地像乌龟壳似的吊在白凡英背上。她的双手紧抓背系,并伸出长长的脖子,作出一副倾听者的姿态。
白凡英安慰道:“三公!你理会那种人干嘛呢?喝点酒就发酒疯,早已名声扫地。”
白国伦停下脚步,将口中的痰吐向路边,随后揩了嘴巴,咬牙切齿地说:“都说酒醉心明白,我看他是做贼心虚。拿红岩那条牛来说吧!在母牛走草的时候,我就和那主人家办了交涉。如今小牛已长出劳力,我们却在价钱上一直没谈妥。没想到的是,那可恨的刘三得知我们的出价后,抬价将牛买去,又倒卖给外地的屠夫,真他娘的可恨。”
白凡英闻言,愤愤不平地说:“真是丧尽天良!买去犁田就算了,居然还买来杀了!这挨千刀的!”
白国伦听出她话里的不满,会心一笑。他从满身的醉意中挤出一丝理智,说:“我今天真会动手?我也就是嘴上功夫,论这张嘴巴,我还不输他刘三。一把年纪,手脚还这般不干净,非得把这些行为带进棺材才罢休吗?世上还有什么比做小偷更可耻的事情呢?”
提到小偷时,白国伦陷入沉思,一股忧郁涌上他的心头。
白凡英闻言,想起了自家的两个侄子——他们是村里手脚最不干净的人。
白凡英叹息道:“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那刘三也是个老光棍,他肯定没有好下场。”
白国伦回忆往昔,想起和他年纪相仿的刘三。他常年被人们拿来取笑,供众人开心。随后,他又想起一件苦恼的事,便无奈地说:“他都这个年纪了,还教育得改吗?我也是大言不惭,万一自家出个偷儿,那才是笑话呢。”
白凡英听出白国伦话中的弦外之音,天生的嗅觉告诉她,有什么新闻将要发生。她好奇地望着白国伦的背影,心想:“三公性子虽烈,却不会乱发脾气。估计是哪里不顺。”
快到一户人家时,白国伦停了下来,笑眯眯地对着白凡英说:“凡英!麻烦你把我的酒桶背回去!”
白凡英哈哈一笑,说:“三公!你对一个小辈还这么客气?还要去办事吗?”
白国伦双手背在身后,哈哈笑道:“发祥还欠我一杯酒,我得去把它吃了。”
白凡英闻到白国伦身上的酒气,连忙劝道:“三公!您可别喝太多了!”
白国伦转过身,大声说道:“醉不倒!帮我捎句话给南山,让他办一根黄荆棍放在堂屋。”
白凡英应声点头,望着老人的背影,心里感叹道:“一点都不像六十岁的人,酒量好,田土也做得漂亮。三公最后那句话,难道是说南山兄弟犯了错误?”
白凡英整理着仅有的一点线索,像一名苦行僧一样沿着河谷公路向前走去。
白凡英走到一棵百年黄桷树前,向左拐进一条小路。路过一户人家时,白凡英看见一位正在扫地的老妇人,她站在坝子上和老妇人闲聊一番后,才慢慢爬上石阶。笔直的石阶足有四五十级。白凡英爬完石阶,又沿着小路走进一片竹林,竹林外流淌着一条小溪,村民管它叫马滩沟。白凡英走到小溪边放下背篼,她喝了些溪水,歇了一会,这才起身沿着山路爬上石夹口。翻过石夹口的山崖,又沿着山坡往上走。路过一片片翠绿的梯田,马滩密集的房舍顿时映入眼帘。一群田园犬欢快地跑到白凡英跟前摇着尾巴,嘴里发出嘤嘤的叫声。
白国伦的家是村里最大、最长的房子。黑瓦黄泥的房子坐西南朝东北,一字排开。房前一口大池塘盛满夏水,池塘边有五棵高大的喜树,是白国伦的五个儿子亲手栽种的。树与土坝子之间是一块细长的稻田。整座房子由两个家族构成。东边住着四川搬来的涂家,西边依次住着老二白国清、老七白国荣和老三白国伦三户人家。两个家族相安无事,宛如一家人。
来到屋檐下,白凡英才感觉到一丝凉爽。她见涂家大门紧锁,便顺着阶沿坎向白国伦家走去。
顾世珍正坐在土墙边的树根上打盹。她手里拿着一支三二五,正冒着袅袅白烟。脚步声惊醒了顾世珍。见到白凡英后,顾世珍失笑道:“难得赶一次场,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白凡英走到木柱旁边放下背篼,长叹一声:“三婆!这个天赶场,简直是活受罪。人又多,街又小。本来我不想去街上的,但我家那个就会彪点酒,他赶了两次场,两次都忘了买盐巴。”
顾世珍连抽了几口烟,将半截烟放在树根上。她拍着身旁的树根,说:“你幺姐过来坐!盐巴涨价了吗?”
白凡英坐到顾世珍身边,靠着墙说:“没涨价!我看便宜就多买了几包。等收谷子的时候,就不好说了。”
顾世珍笑着站了起来,说:“你先坐着!”
不多时,顾世珍从屋内端来一杯茶,并拿来一把蒲扇。顾世珍将茶杯和蒲扇递到白凡英面前,说:“你喝点昨天煮的茶。”
白凡英赶紧接过茶杯和蒲扇。喝了两口苦涩的凉茶,她身上的燥热才稍微缓解。白凡英摇着蒲扇,说:“这个天气,就适合喝苦丁茶。”
顾世珍坐回树根,问道:“在街上有没有见到你三公呢?”
闻言,白凡英走到背篼前拿出一个酒桶。顿时,整个屋檐下都弥漫着一股酒香,夏天闻起来像喝醉了一样。白凡英将酒桶递给顾世珍,说:“半路上,他去了发祥家,说是有事要办。”
顾世珍接过酒桶,并用手帕揩了揩总是起雾的眼睛,说:“他老人家赶场就做两件事,一件是打酒,一件是喝酒。估计是在街上喝的不安逸,又跑到发祥那里去喝了。”
白凡英看了一眼顾世珍,从她神情中能看出做女人的无奈。
白凡英苦笑一声:“我看他的样子倒是挺清醒的。他和刘三在街上讲了几句嘴,喝的并不多。”
白凡英的声音戛然而止,四下张望。她眯着眼睛,看着坝子上的小男孩和小女孩,笑道:“这些小娃儿还真是不知道热!”
顾世珍望着两个小孩,并没有搭理白凡英。这一刻,她脑海里浮现出白国伦跟刘三吵架的画面。
坝子上,白南山和白翠翠正聚精会神地玩着游戏。从他们黝黑的肤色上的汗珠可以看出,天气很热。
白南山拿着装过猪药的瓶子在玩游戏。这些小玻璃瓶都有各自的名字,显然是属于同一阵营的。瓶子周围密布的石子和泥巴团,它们被白南山赋予了象征性的意义。从白翠翠焦急和关心的表情来看,她已经移情到游戏中。
白翠翠情不自禁地摸向白色盖子的玻璃瓶,焦急地问:“能不能冲出去啊?为什么小日本每次都是坏人?什么小日本?我都不认识。倒不如让涂波和涂飞来做坏人,我觉得他们更坏。”
白南山一巴掌拍在白翠翠的手背上,不满地说:“你看不看?不看就走开!”
白翠翠嘟着嘴乖巧地蹲在一旁。她满怀期待地望着草丛里的玻璃瓶。
白南山将玻璃瓶分成两排。一排三个,另一排八个。他用右手拿起白色盖子的玻璃瓶,来回移动着说:“我带小黄和小青前去探路,你们先躲在树林里。如果有埋伏,你们就从背面偷袭,把坏人都杀掉。”
白南山语气一变,喊道:“是!”
白翠翠一脸紧张。她认真地注视着白南山移动的三个玻璃瓶,听着他嘴里的小调。白南山突然移动石子和泥巴,将三个玻璃瓶团团围住,喊道:“糟了!有敌人!给我上!”
白南山忙活起来。他一手拿着一个玻璃瓶,一手拿着一团泥巴。当两者碰撞在一起时,白南山捏碎泥团,并将其扔掉。
白翠翠见战斗打响,连忙蹲在一旁,焦急地说:“哥!快把小白救出来!”
“好!那你帮我移动一下!”白南山把八个剩下的玻璃瓶加入到战斗中,继续喊道:“冲啊!咱们去救小白!”
一场混战就此展开。白南山和白翠翠拿着瓶子和泥巴,让它们碰撞在一起,然后漫不经心地向四周扔去。扔泥巴的距离显示出战斗的激烈程度。后来,他们手中的游戏就变成了扔泥巴的比赛。显然,白南山要扔得远一些,他直接把泥巴扔进田里。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打断顾世珍与白凡英的谈话。
顾世珍大声制止道:“谁说你们可以往田里乱扔东西的?”
白南山听到吼声后,整个人都呆住。一颗石子正举在头顶,不知如何是好。直到顾世珍和白凡英继续聊天,白南山才缓缓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石子往地上一扔。
白翠翠吐了吐舌头,低声问道:“救出小白了吗?”
白南山捏住白色盖子的玻璃瓶,将它横卧在泥地上,痛苦地说:“啊……我要死了……”
话音刚落,白南山一把捏住青色盖子的玻璃瓶,焦急地说:“不好!小白死啦!”
白翠翠哭丧着脸。她站了起来,跺了跺脚,不满地说:“小白那么厉害!他为什么会死呢?”
白翠翠说完,转身便走。
白南山急忙喝问道:“你怎么不帮我收拾一下?下次不让你看了!”
白翠翠犹豫了一下,转身捡起几个玻璃瓶,便往阶沿坎跑去。
白南山用衣服兜着五个玻璃瓶。他取出白色盖子的玻璃瓶,用指尖扣掉瓶身的泥垢,慢悠悠地走向阶沿坎。
白凡英手中的蒲扇丝毫不能驱散这股闷热。她望着山顶的云层,猜测道:“今天要下雨哦!”
顾世珍不仅听到了白凡英的声音,也听到了午后闷热的困意。
顾世珍努力睁开眼睛,说:“要下!”
白凡英望着满脸困意的顾世珍,打了个哈欠说:“三婆!你去床上睡一下嘛!”
顾世珍伸了一个懒腰,歉意地说:“这人就不能坐,刚坐下就打瞌睡!”
白南山刚要跑过两人的身旁,却听见顾世珍训斥道:“跑啥子?好好走路!人也不晓得喊!”
白南山放慢脚步,看向白凡英,说:“幺姐!你赶场回来啦?”
“嗯!”白凡英摇着手中的蒲扇,托着下巴,继续说:“这两个孩子还算懂事。看看涂六那两个报应儿。一提起他们,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白凡英拿白南山兄妹和涂波兄弟相提并论,顾世珍自然不高兴。
顾世珍慢条斯理地说:“要乖自己乖!那两兄弟也是造孽,老妈死得早。不过,我们家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两岁的时候就跟着我们。让爷爷奶奶照顾孩子,哪有自己的父母照顾得好。”
涂六的媳妇死于癌症是涂家的不幸。白凡英身为涂家的媳妇,听到别人提及此事,自然是不痛快的。但是,自从白凡英和涂三分居涂家后,她很少过问涂家的事。
白凡英懒得计较下去。白南山经过她身边时,白凡英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当她觉得对的时候,她用最舒服的语气对着白南山说:“南山兄弟!你公让你办一根黄荆棍,放在堂屋。”
从白南山和顾世珍的神情变化来看,此次消息无疑是一个好的开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像她的猜测那样,会得到证实。
顾世珍睡意全无。她瞥了一眼白凡英,看着她那张嘴上难以掩饰的大龅牙,心里生出几分厌恶的情绪。在村子里,此人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对象。白凡英不但消息灵通,而且非常准确。
顾世珍想换个话题,于是说道:“光顾着和你说话,都忘了你还没吃饭。锅里有箜饭,你将就吃点吧!”
白凡英笑着将蒲扇递还顾世珍,起身说道:“不吃了!估计快要下雨了!我得抓紧时间回去,整两背篼猪草才是。”
顾世珍接过蒲扇,提起白凡英的背篼,说道:“那就这样吧!我也去割点猪草!”
白凡英背起背篼,仰头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她把杯子递给顾世珍,呵呵笑道:“谢谢三婆的茶!”
白南山目送白凡英离开,心中不悦。他慢吞吞地走进房间。角落里,白翠翠正清理着玻璃瓶上的污垢。
白翠翠见他无精打采,便说:“哥哥!交给我吧!”
白南山不言不语,只是将白翠翠推开。他想忘掉白凡英刚才说的话。如果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白翠翠背靠着黄泥墙,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南山。
饭桌上,酒桶里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香,那是白国伦独有的味道——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味道。
马滩村正在接受夏天的拷问。除了闷热以外,一切事物都像是喝了酒似的。
思来想去后,白南山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屋后的自留地里找到顾世珍。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落脚点,然后慢慢朝顾世珍的身后走去。
白南山垂头问道:“婆!你知道公让我办哪一种黄荆棍吗?”
顾世珍举起左手的藤蔓,扯掉夹在其中的落叶和野草。她抬了抬自己额头上的帽子,冷笑道:“除了是打人的黄荆棍,你觉得还能是什么?沙埂埂上不是到处都是吗?”
听着她并不温柔的话语,白南山心中的恐惧强烈地沸腾起来。
顾世珍蹲在两排白菜之间,左手理出藤蔓的根部,右手用刀一划,然后将它们精准地扔进背篼。她的动作敏捷而有条理,而她的思绪却是一团乱麻。
顾世珍心想:“这两个孩子到底犯了什么错?他们能犯什么错呢?”
顾世珍百思不得其解。她回头看了一眼白南山,见他闷闷不乐地站在原地,心里一软,轻声说:“你随便折一根回来吧!好好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白南山知道那里有黄荆棍,他只是不想离开。可是,顾世珍搬着背篼离他越来越远。此时,他心中的恐惧渐渐被孤独所取代。
白南山向山坡上的树林瞧去,心想:“如果我办不好黄荆棍,公会不会生气?万一我折不断呢?不行!我得带刀!”
白南山一边想着,一边朝着厨房走去。他取下刀架上的柴刀,将它握在手中,随后快步离开厨房,沿着阶沿坎走到西边的屋檐下。白南山望着小道,小道一直延伸到密林深处,路旁紧挨着长满野草的坟墓。白南山硬着头皮走去。他眼中只有脚下的道路,以及模糊的墓影。他握紧手中的柴刀,心里的恐惧和孤独反而给了他更多的勇气。平日里,就算晴空白日,他也不会独自走上这条路。
走到竹林的拐角处,白南山一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脚下一滑,随之摔倒在地。他险些一头栽倒在旁边的坟墓上——这正是涂六媳妇的墓。
白南山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两张令人作呕的脸。他一刀劈在坟墓上,含泪吼道:“怕你不成?给我出来!你的两个娃儿就知道打我!”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缘故,坟墓里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所谓的鬼魂爬出来。连砍数刀后,白南山才渐渐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斜坡下另一条小路上,有一个小男孩正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要砍我妈妈的坟?”
白南山的心凉了半截。一见涂波,他急忙握紧手中的柴刀,并迅速站起身。
白南山故作镇定地吼道:“我就砍!”
涂波气急败坏地寻到一块石头,使劲砸向白南山。白南山身形一顿,避开飞石。白南山举起柴刀,向涂波冲去。
涂波看了看白南山手中的柴刀,心里暗叫不妙。他吸了一口快要流出来的鼻涕,转身便跑。
看着涂波逃走,白南山仰头强忍着泪水。
风云变幻,黑云相继赶来。竹林沙沙作响。闷热的河谷,起了风。白南山转过身,继续沿着竹林往山坡走去。走过一段小路后,白南山迅速钻进树林。
他像一只受惊的小野兔,在林子里慌不择路。荆刺在他手上留下红痕,头发上还停留着几片不知名的叶子。白南山想把心中的恐惧化作汗液排出体外。他不知走了多久,砍断了多少枝丫,而眼前的一条小道阻断了他的去路。
白南山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却不见一个人影。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寻黄荆林的,于是又返回林中。不久,白南山的眼前出现一片矮小茂密的黄荆林,一股食物的味道扑鼻而来。顾世珍常用这种植物发酵豆豉。
白南山压倒一片黄荆树,顺势躺下。他透过林间的缝隙望着天空,心想:“我要抖掉身上的树渣滓,我要砍掉林中的荆刺,我要等着风把我吹上天空,我要乘云离开这些讨厌的人,我要离开这该死的马滩。”
然而,风并未到来。
白南山摘下一片叶子,用力一吹。叶子挣扎着想要飞起,却又翩翩飘落到他的眼皮上,迫使他闭上双眼。
几声微弱的鸟鸣打断了白南山的梦。他迅速坐起,循着声源看去,只见被自己压倒的树杈上有着一个鸟窝,一只受惊的幼鸟正蹲在地上。白南山一把抓住它,赶紧扶正黄荆树,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窝中。白南山仔细地打量着幼鸟,见它毛发浅短,惊恐万分。他内疚地摸了摸鸟头。幼鸟张开大口迎接他的手。
白南山急忙缩回手,生怕小鸟咬到自己。他快速砍倒旁边的一棵黄荆树,带着它走出几米外。白南山像一只猎犬隐秘在树林里,等着鸟妈妈回来。
白南山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顾世珍曾告诉他:“这些鸟摸不得。写字的时候,手会发抖。”
白南山使劲地搓了搓手上的泥垢,将它扔掉后,这才放心地看向鸟窝。
不知过了多久,白南山发现这片树林变得昏暗起来。他心中的恐惧,如夜色一样笼罩着大地。天快黑了,白国伦就要回来,白南山就要被打。
一阵狂风席卷整片森林,鸟窝摇晃着滚下树杈。落地的幼鸟再次受到惊吓,发出尖锐的叫声。
白南山急忙走上前去,捡起幼鸟和鸟窝,将它们捧在怀里。他伤感地对幼鸟说:“你妈大概不想要你了,你不要怪我。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它还没回来。再说了,等你妈妈回来,闻到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她还会要你吗?”
白南山试探性地摸了摸那只幼鸟,见它一动不动,正发出弱弱地哼声。
狂风过后,整片树林又恢复平静。天色渐渐暗下,白南山有些焦急不安。随之,两滴泪珠挂在他的脸上。
白南山看着幼鸟,说:“要不你来当人,我来当鸟?不过你可要想清楚,我正等着挨打了。打完我,他们可能不会再要我了。再说了,我也没有妈妈。”
白南山心中一酸,放声大哭:“婆!”
这一刻,哭泣成为白南山的自疗手段。这种防御情感驱散了一部分恐惧。但是这种恐惧根深蒂固,它源于分离。当孩子离开母亲的子宫,他的血液里就含有这种恐惧。生活又剥去白南山的母爱,让他留守马滩。更让他担心的是,白国伦和顾世珍会不喜欢他,会抛弃他。
一道闪电突然跳出天边。这场正在酝酿的风暴,以最粗暴的方式提醒着白南山。白南山生怕下一道闪电会劈到自己身上,他赶紧拿起柴刀和黄荆棍,抱着鸟窝疯狂地往家跑。
西边的屋檐下,白翠翠一直等待着白南山。她把脸贴在黄泥墙上,歪着头望向小路的尽头。当她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些坟墓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连忙躲到墙后。又一道闪电撕裂黑云,雷声轰鸣。
白翠翠心急如焚,心想:“打雷了呀!哥哥是不是不回来了?”
又是一道闪电,在云层中毫无规律地蔓延开来。此时,小道上奔来一个人影。白翠翠大喜过望,惊呼道:“哥哥!”
听到呼声后,白南山才放慢速度。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走到白翠翠身边,将手里的鸟窝递给白翠翠,吩咐道:“去……给它弄点米饭……再抓些蚊子来喂它。”
白翠翠小心翼翼地接过鸟窝,兴奋地问:“有几只啊?”
白南山没有理会她,直接从白翠翠的身边挤过。白南山走进堂屋,将黄荆棍放在案桌上,拿着一把柴刀走进厨房。
顾世珍正在灶前添柴,见白南山满头大汗地走进来,便询问道:“你公交代的事情办好了吗?”
白南山将柴刀插回刀架之中,点头回了一句:“放堂屋了!”
顾世珍走到灶后,往铁锅中加入几瓢冷水,说:“去取脸盆和脸帕,给你公打些洗脸水。”
几十年来,顾世珍不用多想,也知道白国伦几时到家。她怕白国伦醉酒回家,尤其是在白国伦心情不好的时候。几十年来,她憋着一肚子怨气。而面对现实时,她认为一个妻子应该做的,就是为丈夫准备一盆热乎乎的洗脸水。这是她骨子里面的家教。
白南山端着洗脸盆,来到顾世珍身旁。顾世珍取过洗脸盆,往盆里舀了几瓢水。她试了试水温,说:“你公回来的时候,你就端给他。”
白南山应了一声,他端着洗脸盆,如履薄冰地走出屋外。他静静地站在木柱旁,等着白国伦归来。见顾世珍没有什么变化时,白南山心中的恐惧才淡去几分。
白南山在心中暗道:“我又没做错什么,我怕什么?这黄荆棍又不是专门用来打人的,说不定还有别的用处呢?”
白南山正想着,却被一声咳嗽给打断。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又传来那熟悉的吐痰声。白南山很清楚,白国伦回来了。
稀疏的雨点打落在瓦片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平日里吵闹的昆虫和蛙群,都被今夜的雷声震慑住,不敢吱声。又是一道闪电跳出云层,迎接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当他看见白国伦走上坝子的时候,白南山颤抖着喊道:“公!你回来啦!”
白国伦直接无视白南山的存在。他双手背在身后,默默地计算着这场大雨到来的时间。夜色中,白国伦分辨不出飞过的虫子。他坐到树根上,慢慢脱下草鞋,又取下头上的白帕。
白国伦心想:“看那些虫子的翅膀大小,应该是涨水蚊。那这场雨一定很大。”
白南山把洗脸盆递给白国伦,刚想逃回厨房时,却听白国伦问道:“你妹呢?叫她过来!”
白南山哦了一声,便向猪圈屋跑去。
洗完脸,白国伦走进屋内,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他端着茶杯走进堂屋,拿起案桌上的黄荆棍,方才走出屋外。
白南山和白翠翠早已等候在木柱旁,噤若寒蝉。白国伦走到阶坎边,用凉茶漱口。
白国伦盘算着:“我教育孙子的事情,也该让别人知道。但是,雷声和雨声却遮盖他们被打的缘故。古人有云,‘好雨知时节’,果然不假。”
白国伦坐回树根上,放下茶杯。他用黄荆棍指着地面,说:“都来跪起!”
白南山和白翠翠矛盾地走到白国伦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白南山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画面,终于发生了。
白国伦心里憋着一天的怒火。在街上对着刘三发泄一通之后,白国伦反而平静了许多。或许,他只是藏得更深了些。
白国伦说道:“好生想想,你们为什么会跪在这里?”
白南山思绪混乱。他望着夜色中的白国伦,一时语塞。雷声和雨声更像是压在他的舌头上。
然而,白翠翠却安静得可怕。
白国伦拿着一本印有金色头像的红色小册子,问道:“你们都看过了吗?”
白南山借助闪电,分辨出小册子后,挤出两个字:“读了!”
白国伦用黄荆棍指向白翠翠。
白翠翠点头说:“看过!但好多字都不认识!”
白国伦把小册子放在茶杯边,说:“‘人不怕犯错误,只要能改就是好同志。’,你们懂不懂?”
白国伦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声音中的怒意,却是溢于言表。白国伦等待着两个孩子的答案。一分钟后,闪电来了七次又消失。眼前这两个小孩,却始终没有开口。白国伦喜欢眼前的两个小孩,他们年纪虽小,却乖巧懂事。但他今天发现,他被这种表象所欺骗。在白国伦看来,欺骗是一种可耻的行为,而他们的手段又太过粗糙和低劣。
暴雨倾盆而下,随之而来的还有白国伦的怒火。他一把抓起棍子,凶狠地吼道:“文的讲不通,那就动武吧!把手都伸出来!”
白南山这才抬起手来,棍子急切而准确地咬住他的手掌。白南山全身发热,手掌像灼火一般。当他听到白翠翠的哭声时,才流下泪来。然而,鼻涕像个凑热闹的小孩一样,追着眼泪跑了出来。鼻涕可以召回来,可眼泪和白国伦的棍子却召不回来。
白国伦举着棍子,大声吼道:“这第一棍,打得是你们知错不改!听不懂人话!”
孩子的哭声并未阻止白国伦的怒火。不过,这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力道似乎重了些。
白国伦接着说:“把不写字的手伸出来!接下来,打得就是偷儿!”
雨中的哭声,像腐烂的食物吸引着苍蝇的注意力。涂波和涂飞闻声而来,各自抱着木柱,幸灾乐祸地欣赏着这场好戏。
白翠翠正要开口,却见涂波兄弟跑来,便不再言语。白国伦全神贯注于教育工作,没有注意到涂家兄弟的存在。连续两声棍子落下,白国伦用棍子指向白翠翠,问道:“你有没有去发祥那里买糖?是不是带一百元去的?”
白翠翠大惊失色,心想:“我跑那么远,他怎么可能知道?”
见白翠翠不理自己,白国伦一棍子打在白翠翠的胳膊上。白翠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慌忙地说:“那是我在堂屋案桌上发现的!”
白南山看着白翠翠,一脸的茫然。他现在才明白过来,那天白翠翠给他的糖,就是她偷钱买的。
白国伦稳稳地抓住棍子,心中的疑惑终于消散。
白国伦对着屋内喊道:“是点不起灯吗?黑灯瞎火的,是见不得人吗?”
房间里,顾世珍一直在关注着白国伦等人。她尽力从雷雨中过滤出白国伦的话语,猜测出他此刻的情绪。她听到白国伦责备自己,连忙走到烟囱旁,取下一盏煤油灯。顾世珍端着煤油灯走至饭房,将它放于饭桌上。可是,就在她要转身时,一阵风调皮地吹灭了煤油灯。顾世珍只得再次点燃它,微黄的灯光随风摇曳。顾世珍望了一眼屋外的三人,说:“这电灯也就是个摆设,只要刮风下雨,就会停电。”
跑出屋外的灯光照亮了白南山兄妹的脸和行为。
白国伦很有把握地指着白翠翠,问道:“是不是你哥让你拿的?”
白翠翠强忍着哭声,摇着头说:“是我自己拿的,与他无关。”
白国伦放下棍子。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钱。
白国伦又问:“还有多少钱?”
白翠翠指着堂屋哭道:“我只买了一块钱的糖,另外给了白思思一块钱,剩下的都放在堂屋里。”
一听只花了两块钱,白国伦的心就放了下来。
白国伦说道:“白思思那块钱就给她,把剩下的钱给我。”
白翠翠起身走进堂屋。她摸着墙面,找到那些熟悉的蜂洞,然后掏出里面的钱。
白国伦语气平缓,对着白南山说:“你身为当哥的,你妹妹犯了错,你也有责任。这顿打是在提醒你,不要做违法的事情。你起来吧!”
一直抱着木柱子的涂波,听闻白翠翠只花了一块钱,顿时大失所望,自言自语道:“憨包!”
白国伦这才反应过来。他猛地站起身,抡起棍子就向涂家兄弟打去。
白国伦扯着嗓子吼道:“你们这两个逼死仔仔!还不求回家!看什么看?”
涂家兄弟见势不妙,一头扎进雨中。白国伦扑了个空,见夜色太暗,便停止追赶。
白国伦喝了一口茶,见白翠翠走来,便从她手里接过一卷钞票,随后进屋数了数。白翠翠跪回地上,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白南山缓缓站起,才发现自己双腿已经麻木。他实在不想见到白翠翠。但听到她的哭声,心中又是一阵酸楚。他挣扎着抽出那铁柱般插入地上的双腿,慢步走进厨房。厨房里,顾世珍正在忙活。锅里传来洋芋丝的香味,这让白南山的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白南山走到灶台前,向灶中加入一个草把。滚烫的火焰烤干他脸上的两行泪痕,使得眼皮和脸皮变得僵硬起来。
白南山释怀地想道:“原来被打也不是那么可怕。只是手掌碰到火钳时,有些疼而已。”
“别往里加柴了!”顾世珍铲起锅里的洋芋丝,余光瞥了一眼白南山。顾世珍心中一直强忍着的声音脱口而出:“是那几下就够了!接打什么?”
顾世珍一边说着,一边端着菜走去饭房。
没过多久,顾世珍拉着白翠翠走进厨房,说:“有句老话说得好,‘黄荆棍里出好人’。你公打你们!是为你们好!下不为例。”
顾世珍取来洗脸盆,舀水淘了帕子。她拧干帕子递给白南山,说:“把脸洗了!吃饭了!”
煤油灯在板梯上发出微弱的光。狂风几次欲将灯吹灭,这使得顾世珍几次紧张地离开板凳。然而,黑暗未能得逞。风吹不灭煤油灯,也吹不走煤油的味道。尽管狂风呼啸,几乎要掀翻屋顶;雷声轰隆隆,仿佛要压垮大地。而顾世珍的一番话,让这一切变得黯然失色。
饭桌上,四人一人坐一方,吃起饭来。白国伦一边吃着菜,一边念叨着他和刘三发生的故事。不管事情发生了多长时间,中途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影响白国伦的激情。
顾世珍默默听着,等他饮尽碗中的白酒,再去盛饭。几十年下来,这是刻进她骨子里的习惯。
吃完饭后,白南山和白翠翠笔直地坐在板凳上。她们认真地听着白国伦的讲话。但随着时间推移,白国伦的声音变成催眠曲,夹杂着风雨声将兄妹俩淹没在困意中。
顾世珍见白国伦激情不减,转而问两个小孩:“明天要读书吗?”
白翠翠揉着眼睛,回道:“明天是星期一!要读书!”
白国伦一口喝光碗中的白酒,最后总结道:“希望你们兄妹能记住今天的教训。等你们长大成人,如果觉得打错了,可以找我算账。”
顾世珍从厨房端来一碗米饭,放在白国伦的筷子边,对着两个孩子叮嘱道:“穿上凉鞋,冲下脚再睡!”
兄妹二人如释重负,急忙离开饭桌。
白国伦喝了一下午的酒,腹中没有任何营养可言。他端起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白国伦听着外面的雨声,忧心忡忡地说:“再这样下去,明天会有很多的山体滑坡。田里的水缺都放低了吗?”
顾世珍喝了口碗里的菜汤,回道:“坝坝里的田已经放低了,远处的田可没时间去弄。我并不担心田里的事。这么大的风,不知会倒多少苞谷?”
白国伦自我安慰道:“前年的苞谷都还有,你担心什么?对了!在教育孩子这件事情上,你别老是做好人。她们天天跟在你身边,你连偷钱都不知道?”
顾世珍得知白翠翠偷钱的事情后,也是大吃一惊。
顾世珍叹息一声,说:“我认为她没有偷东西。翠蛮好奇心强、胆子也大。或许是无意中发现了钱,就把它当成自己……”
白国伦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打断了顾世珍的话,大声吼道:“妇人之见!简直是满口胡言!教育孩子这种事,你还是少掺和为好。你就把饭做好吧!”
顾世珍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毕竟,这两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很了解这两个孩子的品性。
顾世珍冷笑道:“我不懂教育,只是站在孩子的角度去思考。别的孩子有父母陪着,别的孩子有糖吃,难道他们就不想吃吗?为什么我们地里的瓜、茄子总是被人摘呢?我家孩子是拿自家的钱,又不像有些人,去拿别人家的东西。我想说这是社会问题,跟孩子没有关系。”
白国伦听到最后一句话,气恼地说:“社会问题?国家没给你土地吗?没给你一个安稳的家?我说你啊!明天就去挖蕨根吃吧!要不是现在的社会!有你现在的生活吗?”
顾世珍不想把话题扯远,又转回话题说:“我是个干庄稼的人,对社会一窍不通。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
白国伦若有所思。他沉淀着身体上的酒意和思想上的理智,慢慢地说:“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是没管他们吃饱,还是没管他们穿暖?”
顾世珍发现白国伦并没有醉,还能听得进去话。
顾世珍赶紧说:“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他们上学时,还是给他们两毛钱。别人家孩子有的,我们家的孩子也享受得起。”
白国伦等待着她所谓的理由,却等来她的提议。
白国伦嘲讽道:“哦!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和别人攀比?别人吃糖,你就吃糖。人家吃屎,你去吃吗?小孩子吃那玩意儿,不见得有什么营养。”
顾世珍欲言又止。看到白国伦用指甲剔牙,顾世珍开始收洗碗筷。
坐了一会,白国伦从板梯上取下煤油灯,他踩着昏暗的灯光,走向厕所。
大雨倾盆,雷声却少了许多。白南山早已进入梦乡,他正在田埂上蹦蹦跳跳。他很想一跃而上。然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白南山的美梦。楼板上,顾世珍在漏雨的地方换上空盆和水桶。雨水滴落在空盆里,叮当作响。一阵脚步声后,顾世珍端着装满雨水的盆,谨慎地走下楼梯。
听着盆里传来的节奏声,白南山再次泛起困意。
“都这么大的人!还滥尿……真的是……”顾世珍掀开被子,摸着湿漉漉的床单和棉絮,气呼呼地吼道。
白南山被硬生生拉出梦乡。他一脸惊慌,身体慢慢挪到床角。
顾世珍气愤地取来衣架,在白翠翠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两下。
白翠翠睡眼惺忪地哭出声来。
顾世珍叹息一声后,从柜子里取出两件厚衣服,放在被尿打湿的地方。待白翠翠换上裤子后,顾世珍才吹灭煤油灯。
夜里,只有风雨。
白南山的眼里,只有一片黑暗。他回想起刚才那个梦,心想:“我要是会飞该有多好啊!再大的风雨,我也要飞走!”
此时,白翠翠双手抱住白南山的小腿。白南山一脚将她踹开,远离着她。
白南山心想:“真讨厌!为什么我会有这样一个妹妹?为什么我会出生在这个地方?”
然而,暗夜并没有给他答案。
困意再次袭来。梦里,白南山梦到白翠翠给他的酥心糖,他又笑着吃了起来。
生活中应该有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