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恩再次睁开眼，他已经被传送到了一座茂密森林里，而面前是一颗遮天蔽日的巨树。

指尖轻点那树壁，一个矩形法阵浮现，他如同开门一般，拉开法阵，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踏步走了进去。

“嗯？”

巨树里面，他看到了一地尸体，多数为男性，年龄四十岁上下，多数身穿法袍，少数身穿战甲，看样子是一支冒险队伍。

吉恩手掌摊开，全部灵魂从尸体迅速飘出，向他手掌汇聚，最后汇聚成一枚魂晶。

吞入魂晶，脑海闪过那些家伙的记忆。

“一些贪婪的亡命之徒而已……”吉恩得到了他想要的讯息，便没有什么顾虑，他敲了敲树壁，那些尸体尽数被涌动的树枝拉扯离开，大概和往常一样，用来充当肥料了。

没错，吉恩还保留着死神能力，而他就是如今法师们所禁忌的所谓噬魂巫师。

“居然破了我的结界，有点意思。”吉恩摩挲着下巴，下巴没有胡渣，大概是尤加莉在他昏迷的时候帮忙刮了。

“其实，我是想留点胡子来着……”下巴的光滑触感似乎让这个年近30岁的大叔不太自在。

“结界强化！”

吉恩轻喝一声，手掌按地，魔力向脚下的法阵注入，魔力游走过法阵里的复杂纹路，那法阵逐渐被点亮，数息之后，那法阵变得光芒四射，随即光芒又缓缓内敛，而那法阵也变得更加深邃。

这次的“吟唱”没有念叨那冗长的符文，而是用着伽蓝语，简言骇意，短小精悍，施法迅速。

他领悟符文能力很强，不需要和普通法师那般，把符文当做字来背，把咒文当做词来读，而是缩写吟唱词文之后，直接念出关键译文，便完成了施展魔法的第一步“吟唱”。

“这次结界，得多花点时间了吧！”吉恩嘀咕一声，便自信走入了黑暗的树洞深处。

走了将近一刻钟，到了一个房门口，那房间感应到主人回来，自动打开房门，里面是一间……实验室。

不是蓝星那种物理化学之类的实验室，而是魔法实验室。

虽然这儿有一些用着蒸馏烧瓶和大试管装着的可疑药剂——和化学药剂很像，甚至于旁边开着的魔法咒文书上的一些迷之公式，都会给人一种化学实验室的错觉。

但房间里布满的法阵还在强调着这是一间魔法实验室的事实。

吉恩顺手摆弄着桌上的药剂，拿个小烧杯，从那个试管倒一些，从这个烧瓶取一点，四五个药剂混合进去，他摇了摇烧杯，放了些香料，又施展魔法，放入一块冰，再摇晃几下……一顿操作之后，他喝了一口。

“额，琴酒放少了……”喃喃着，又从蒸馏烧瓶里取出一些液体，倒入烧杯，他再喝一口，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他在一个书桌旁坐下，从法袍里拿出一本古老的咒文书——这是此次生日之月也要冒险前往王城的主要目的。

他静静地细品咒文书里的内容，时不时品一口烧杯里的酒。就这般，时间快速飞逝，直到一阵爆破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这么快？”吉恩挑了挑眉，把咒文书放回法袍里，准备离开房间，可刚出房间，他脚步又顿住了。

“甜蜜的，一些小喽喽罢了，把酒带上吧。”

他回头，把那蒸馏烧瓶好好封口，小心翼翼地放入法袍。

“巫师！你逃不了了！拿命来！”外面传来嘈杂的叫嚣声。

“你们为什么不想想，帝国军为何不来追杀我，而是放出我的行踪和信息，利用赏金诱惑你们来抓我？”

吉恩轻笑道，开始打量着闯入树内的上百法师。

他们有的身穿法袍手持法杖，有的则身穿着铁甲手持长矛刀剑，治愈法师，远程法师，近战法师应有尽有，战列整齐合理，显然这群人是经验丰富的冒险队伍。

“哼，他慌了，他在找借口拖延时间，大家快上，杀了他，回去就可以得到上万黄金，晋升贵族！”一个粗壮汉子上前，大声鼓舞道。

起初，吉恩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直到他说出那“贵族”二字，吉恩银发下的蓝眼突然泛冷，随即开始行动。

冒险者们只见他打个响指，一个法阵瞬间在那个大汉脚下显现，“木刺！”

那大汉不曾反应，一根粗壮木锥从法阵里窜出，他整个人被那木锥由下而上贯穿……

而这也只是一个引子，不待其他人开始喊叫，无数法阵瞬间在那些冒险者们脚下浮现。

随后，便是各种恶心的内脏溅射，人体就像豆腐一般，被各种木头砸扁，贯穿，碾碎……

最后，吉恩跃起，跳到一块粗壮木锥上，此刻的他已经冷静下来。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一个被木锥包围着的男孩，那男孩双手握着一把与体型不符的大剑，颤颤巍巍地看着吉恩，满脸恐惧之色，腿脚发抖，隐隐能看到那黑色麻布的短裤被染成深色。

“你，也是为钱？”吉恩把魂晶吞下，确认自己杀的果然是些亡命之徒，他才去和这小男孩交谈。

“我……要成为……贵族！”男孩牙齿打颤，手中的大剑多次滑落，却还是勇敢地举着，正对着吉恩。

“贵族，有什么好？”吉恩眼神开始不善。

“贵……贵族，不……不会被欺负！贵族，可……可以站着做人！贵族，可以保护珍爱的人！”

男孩起初说话微颤，随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让他越说越加流畅，越说越加响亮。

“你喜欢贵族？”吉恩皱着眉，拿出法袍里的蒸馏烧瓶，撕开封口，小憩一口。

“不，我讨厌他们！”男孩眼神中充满着仇恨。

“你现在，把这剑插入这里。”吉恩喝着酒走悠悠上前，另一手捏着拳锤了锤自己胸口，“插入这里，你就会变成你讨厌的人！”

男孩紧了紧手里的大剑，咬着牙，眼中闪烁着挣扎之色，口中念着冗长的咒文，剑气逐渐激荡，步伐渐稳，他的眼神也逐渐坚定。

他把剑往前一突。

吉恩侧了下身，毫无魔法的痕迹，全靠体能躲了去，与此同时，他反手一拍那剑身，那剑痛苦地发出嗡嗡的破空声，数次翻转，最后插入男孩脚边——距离命中男孩，不到半寸。

“可惜，我最讨厌贵族！”

吉恩收了蒸馏烧瓶，又呼叫一声。“小芽，走了！”

霎时，这棵巨树剧烈地颤抖几下，开始迅速变小，最后竟然化成一颗拇指大小的幼芽儿，落在他手里。

茂密森林突兀出现一块巨大空地，男孩在那空地里无声地啜泣。

……

吉恩一路往西，那是远离王城的方向，也是前往卡密小镇的方向，距离太远，他无法传送。

“你还要跟多久？”

他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男孩，这孩子体力早已不支，嘴唇干裂，双目空洞，勉强把大剑当拐杖拄着，一步一摇地跟在吉恩后面。

“请收为为徒！”因为喉咙干渴，他声音沙哑。

“我不收要成为贵族的懦夫当徒弟。”吉恩酒瘾犯了，于是拿出蒸馏烧瓶，喝了口。

男孩看着那透明容器里的水，抿了下干唇，“我不想成为贵族了！”

吉恩默默走到他跟前，把蒸馏烧瓶递给他，“喝了它，全部喝完，我收你为徒！”

浓烈的香气让男孩没有犹豫，赶紧抓住这烧瓶，猛喝一口，“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难耐的灼辣口感，高度数烈酒在他本来就干渴的咽喉烧灼着……

吉恩转身，那男孩再度抱起烧瓶，用手托住顶部，一口气地往下灌，“咕噜～咕噜～咕噜～”

……

魔法世界的夜色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天上，那轮圆月表面的明显牙痕有些滑稽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与那颗蓝星无异。

夜空下，吉恩烤着的火堆格外显眼，时不时还有香味溢出，惹得森林里的魔物隐隐有些焦躁不安。

他酒瘾又犯了，可好不容易蒸馏调制出来的琴酒却没了，就他只能闷声用烧瓶盛水喝，用着酒的余味来解解馋。

喝了几口，却见身边的男孩吧唧着嘴，于是他想起白天这家伙浪费的酒，有些不爽，便把烧瓶里的凉水往那男孩脸上一泼。

“啪～”

通透的凉意让男孩瞬间惊醒，他茫然起身，看向四周，饥肠辘辘的他一醒来就闻到了火堆里的肉香，他咽了下口水，看着火堆，目光如炬。

“咳哼！”

吉恩咳嗽一声，向男孩强调自己的存在，“再等会儿！”

男孩回过神，向着吉恩跪下，头磕在地上，“请按照约定，收我为徒！”

“名字？”吉恩拨弄着火堆，问道。

“拉克！”

男孩的小脑袋死死地抵在地上，没有抬起。

“GIN和RAKI，有点意思……”吉恩摩挲着没有胡子的光滑下巴，思量着，短暂的沉默，时间似乎暂时静止。

拉克额头渗着细汗，有些紧张，不敢抬头，余光隐隐看见吉恩飘逸的银色长发。

“好吧，收你为徒！”

“谢谢！师父！”拉克兴奋地给吉恩继续磕头，额头上的血和汗混在一起，滑落在他嘴角，而他嘴皮也在不停地运动着，“谢谢师父，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够了！”吉恩冷哼一声，拉克吓得抬起头。

在拉克紧张地目光下，吉恩嗤笑一声，“来，吃土包鸡！”

一个响指，一个法阵在火堆中浮现，好几块木条把三块大土块撑起。

那之后的夜里，拉克的大剑充当着饭桌，让这对刚刚认识的师徒在野外吃了一顿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