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门口小饭馆里，还是剁椒鱼头、地锅鸡和小汽水，哥几个每人手里抱着瓶雪花，情绪被降到冰点，没人愿意先说话。

“最后一顿了…那什么，怪我，太冲动了。本来任意球我们有机会扳平的…”来人话没说完，铁耙一样的手指已经不知道放哪好了，胡乱抓起旁边一支香烟，四处找火。

我起身给他点上，“你好好的一乖孩子，跟我们瞎混什么呀…”

我还没说完，哥几个都已经哭成泪人，啤酒混着眼泪，一杯接着一杯…

不记得那晚喝了多少啤酒，哥几个的语言组织能力加在一块，也就只剩那句：“来人，上酒！”

还是学不会离别。有些事，等我们只能拿酒代替，难免杯空，回忆碎一地。

毕业十年聚会，来人没来，他说家里的小饭馆离不开。

于是哥几个驱车带酒一路向北，高速换国道再换省道，近三个小时候车程，终于看见来人的小饭馆。

门脸不大，上下两层，带个后院，劲酒厂家给做的门头，红棕色打底上书“来人，上酒”，这几个黑色简体隶书大字立在皖北小县城里，颇有几分三碗不过岗式江湖豪气。

来人带着老婆孩子早早等在门口，一米八三的来人挺起啤酒肚，从前的学霸模样也出落得脸大脖子粗。

孩子怕生，见着我们一直往后躲，老婆倒是愈发白皙利落，颇有几分大哥女人的风范。

哥几个去后院见过来人父母，回来和嫂子寒暄，逗孩子玩耍。

“好了都别瞎贫了，赶紧落座吧，还是老规矩，开局先吹一瓶哈。”来人一边分发餐具，一边催促道。

“嚯，十年不见，来人还是凶猛哈。”“我这脂肪肝不成啊。”“还是才下球场，又上战场啊！今个也没踢球啊哈哈哈！……

哥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摩拳擦掌。

我酒量不济，一瓶还没喝完话就多了，开始拿人打岔，“来人兄可真有意思，在学校拍耽误学习不踢也就算了，离开学校还是不踢，这回是不是怕打扰嫂夫人清修啊！”

哥几个哈哈哈一笑。

端菜上来的嫂夫人也跟着乐呵：“他看别人踢球也着急啊，腿要是行的话早跑出去了！”

“腿不行？…”我脑子嗡一下，酒劲消了一半。

“你们不知道啊？！他的腿小时候被他后爸，就是后院老爷子打断过，不能负重了，阴天下雨总疼。”

北方女人性子直，说话无所顾忌。只惹得来人在旁边嘟囔：“多少年的事了，你提这干啥...来来来兄弟们喝酒！”

哥几个又集体陷入沉默，当年的宿舍、球场、小饭馆、血淋漓的板砖和学霸来人、球迷来人，以及凶手来人…像老电影，在哥几个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

桌上其他菜没怎么动，只有剁椒鱼头和地锅鸡早已吃个精光。来人见哥几个不说话，慌忙起身，“哥几个等着哈，我再去弄个地锅鸡来…”

还没等他转身，哥几个异口同声大喊：“来人，上酒！”那喊声像要狠狠抱住饭馆门头匾额，十年若梦，再回首方知当年情重。

是的，哥几个又哭了，泪水顺着皱纹、胡茬，一直流到手臂。如果时光倒流，请让来人回到那个诗歌一样的年纪，可以光芒万丈，也可以肆意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