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独眼野猫自己忙的不亦乐乎，哀嚎连连的时候，李墨白慌忙搀扶起，身旁的那位老鼠兄弟，远远地避开了这只恶猫，开始了逃命。这只猫刺耳的嘶叫声，跟暴躁慌乱的心神，扰乱了它自己的听力，不然静下来，听声辩位，李墨白他们逃的也不会太容易。

等渐行渐远，再也听不见那猫的阵阵嘶叫声了，他们才喘着气，躲到一处，肮脏的下水管道中。

周围空气潮湿，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臭味道，斑驳的水泥管壁，从内往外渗出，浑浊的半透明水珠儿，半挂不挂的停在管壁面上。酱紫色配着白泡沫的污水，从他们脚下流过，哗哗流向管道漆黑的深处，不见尽头。

这时候，李墨白听到了它很小声的抽泣声，李墨白一直都以为老鼠是不会哭的，看来，以前的世界观是大错特错了。他这时才领悟到，只有在平等的姿态下，去看待一样事物的时候，才会真正的了解一样事物。

李墨白以为它是吓坏了，便拍着它的肩膀勉强笑笑说：“兄弟，刚才吓坏了吧？”

其实李墨白自己的心，到现在还在大幅度的跳呢，他这辈子也没想到，一只猫，会让他如此害怕。以前这种动物，总是会在他的手里撒娇，长的也可爱，当然那都是家养猫。他从来没见过，面貌如此阴森丑陋，手段如此狡诈的流浪野猫。

或者，本身他见流浪动物的机会也不多，都市的小青年，一天下班后，不是三五成群的K歌蹦迪谈恋爱，就是吃喝玩乐晒朋友圈。中年人整天挤破脑袋的，想着怎么升官发财，养活家庭或者小三儿。老年人整天憧憬在，怎么享受天伦之乐，儿孙满堂的思绪里。又有谁有闲工夫，去关心周围流浪动物的生存问题？

李墨白不知道，现在这位老鼠兄弟，是否可以听懂他说话，反正他现在用的，是鼠类的语言。人话他已然不会说了。

事实证明它听懂了，它泪眼朦胧的看了看他，然后默默的摇了摇头，说了句李墨白也能听懂，但听后完全愣掉的话。

它伤心的对李墨白说：“你何苦要救我啊？”

这让李墨白感到大为惊奇，他摸着它的额头道：“我不救你，还眼睁睁看着你死去？你没糊涂吧，生命如此宝贵，我还真碰上一个不惜命的主？”

这位鼠兄痛苦的蹲下身子，捂着脑袋说道：“国都快要灭亡了，留我独活，还有什么意思。”

“国？什么国？”李墨白好奇的问道。

“坎水国啊？对了，你是哪个国的？”说到这里，它突然抬头看着李墨白，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我？我没有国，我是一只流浪鼠。”李墨白两手平摊，耸耸肩，对它礼貌微笑着说道。其实他根本没听明白，这位鼠兄说的什么国，他听成了泔水国，理解成了污水的意思，也并不打算跟它诉说自己的经历，他的经历对它来讲，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人都不一定能相信，何况是一只鼠。

“哦。”它表情渐缓，一来看李墨白神情不像撒谎，二来就是冲他浑身毛色望去，也完全不是自己家族的毛色，于是就放下心来。接着它把两个前爪搭在一块，对李墨白一抱拳，满目苍凉的说道：“在下名叫大波波，承蒙壮士搭救之恩，但，我实在无以为报，只好，只好给你磕三个响头了。”说完，它真的在李墨白面前磕起头来。

李墨白赶紧扶起它，正色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呢，波波兄弟太过谦了！”说完他就愣住了，心想，咦，我们对话怎么这么具有江湖儿女的味道呢？

这时波波借势站起，又对李墨白神情忧伤的说道：“你我兄弟在此相识，不可不说是比天还大的缘分，但此时我还有公务缠身，既然不死，那么我就要贯彻始终，把这件事情做好，事态紧急，如此，你我兄弟就要作别了。”李墨白好奇问道：“是什么事呢？看看我能帮什么忙吗？对了，是你说的什么国的事情吗？”

它抬头苦笑一声，凄然说道：“不是，天大地大，国，也只是一个地方而已。一鼠之力，不可撼动大局。令兄还是不要问了，不是什么好事，但我还是非要去处理不可的！。”

李墨白一听它这样说，内心说不出的惆怅。刚有了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现在马上又要告别，实在比什么都要难过。

可是，李墨白看它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显然，也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那么他也不好赖着人家。

于是，李墨白也对它抱拳，情深意重道：“兄弟此去，还请多多保重！”“恩。”它看着李墨白，意味深长的点了下头，就转身离去。

可是刚跑出几步，它身形一停，遂又转身回来了，并对李墨白说道：“你我兄弟或可有再见的机会，给你这个，权当念想吧。”说完，它从身上三下五除二，连咬带薅，弄下几簇毛发来交给了他。

李墨白看着挺疼的。但兄弟义气当先，作为回礼，当下也忍了忍疼，从自己屁股上扯下几簇毛来，交给了它。郑重其事的说道：“一样。”

大波波握在手里，又看了看李墨白，真诚的道了声：“好兄弟。”这次真走了。

直到最后，它都没有问过李墨白的名字。也许，它觉得他们下次见面的机会，就是根本没有机会！

现在这肮脏的下水道里，只留下李墨白一个人了。他看着手里的这几簇毛发，茫然若失。

李墨白苦笑一下，无奈的心道，毕竟不是一条道上的鼠儿，还是要各走各的路，我也有我要处理的事情。对，我要重新做人！

他从下水管爬出来后，一个人，急急的走在一条阴暗的角落里，两只眼睛还滴溜溜的四处乱转，生怕在遇到阿猫阿狗之类的可怕东西。

他走到一处垃圾池边上，撇头看到一个装垃圾的破麻袋包，便从底端咬了个窟窿，抽出了几缕麻丝，把那位兄弟的毛发，和着麻丝搓成了一缕毛绳，系在了自己脖子上，做了个蝴蝶结状的挂饰，这也是他身上唯一的装饰了。

好在一路上，在没有任何可怕的东西出现，天也开始蒙蒙亮了起来。

等等，他警惕的看着前方，因为在他正前方的马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怪异的大鸟。

说它怪异，是因为它的姿势，它蹲在马路的正中央，还冲天张着一张大嘴，仿佛在祈雨一般，这个姿势有几分诡异，也有几分滑稽。

它保持这样的姿势，几乎是一动不动。如果它继续保持这个动作，雨来不来李墨白不知道，反正它肯定是会被过往的车辆压死。

李墨白想到这里，实在于心不忍，于是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他在离它两步距离的地方，冲它试探性的“吱吱”叫了两声，没反应。于是他又绕到它的后面，又叫了两声，依然没有反应。

他又来到它侧面，看了看它的眼神，空洞洞的，非常茫然。可是在仔细一看，那漆黑的瞳仁里面，分明充满了某种渴求。它的嘴角还有些发黄的皮皱。

这差不多是一只，接近亚成体的雏鸟，也许是从哪颗树上掉下来的，李墨白心里这么断定，但同样心里也犯嘀咕，什么鸟还是雏鸟，身体就长这么大个了？但觉得雏鸟没什么危险性，就试着推了它一下，它顺着李墨白推它的劲，朝前走了几步，但依然保持着那个造型，然后又不动了。李墨白纳闷了，但也确定了它不会对自己造成危险。于是低头弯腰，开始努力推着它，把它推到了马路牙子边上。

李墨白在推它的时候，透过它的羽毛，感觉它的身体很燥热，多少还带一点腥味儿。

他把它推到马路牙子边上以后，就连跳带蹦的爬到马路牙子上面，踮着脚，好奇的望它嘴里看去，天，它口腔里如此干燥，显然是渴坏了。

可他自己也没有水啊，他焦急的瞅了下周围，看到路边倒有一滩水，可那是人类到处乱放垃圾，所流出来的污水。怕给它喝了，是一时止渴了，但在过一会，它也毒死了。

他咽了口唾沫，焦急的想着办法。对了，唾沫。他脑子里突然想到。于是开始往它的嘴里吐唾沫，唾沫刚流进它的嘴里，它的精神忽然一振，一下就咽了下去。他又接连给它嘴里吐了十几口，直到吐到自己嘴里发涩，喉头发苦才作罢。

这样也不是办法，他觉得在吐，自己也要渴死了。他左右看了看，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个公共厕所，它跑了过去，爬上厕所水泥台阶，用眼睛看，带鼻子嗅，寻找着水源。这是男厕，里面黑乎乎的，但还是能通过外面路灯的黄色光线，隐约看到厕所的门，被关的死死的，他推了推，纹丝不动。

外面过道里的洗手盆也是干的，左侧倒有个冲拖把的水井，他看到上方的水龙头，滴答滴答很有节奏的滴着水，可那水井太高，边沿正好到成人膝盖那里，四周又用白瓷砖贴的，异常光滑，根本没有什么着力点。即便上去了，万一掉进去，他也出不来了。他冲着滴水的水龙头咽了口唾沫，又四下里寻找水源，依旧一无所获。垂头丧气出来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厕所门口，那染着橙色木漆的木头长座椅下面，居然有小半瓶矿泉水，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他欣喜异常，几乎要欢呼跳跃起来，他跑过去，用嘴从瓶底咬开了一个缺口，然后用爪子掰着，喝了个痛快，然后又于心不忍的，倒出了些水，减轻重量，直到他能拖着那瓶子走为止。期间他又从水泥地上，捡了个白色瓶盖儿，本想掖在怀里，感觉不太方便，就顺手戴在了头上。

他脑袋上戴着个瓶子盖儿，双手连拽带拖的，把那小瓶矿泉水，好不容易拖到了那只鸟身边。把脑袋上的瓶盖儿拿了下来，站在马路牙子上，把瓶底缺口倾斜，给它用瓶盖儿接水喝。瓶子里的水，总共也就有四瓶盖儿的量，好在第四瓶盖儿的水喂下去，它终于摇了摇头，把嘴闭上了。然后换了一个鸟类正常点的姿势。这个时候，它的眼睛眨了眨，忽然改变了眼神，流露出鹰一般的锐气。

刚才李墨白光心急火燎的忙着救它，没有仔细端详它，这时他才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下它的体型，那弯钩一样的利嘴，铁一样的利爪，铠甲般的羽翼。晕，这哪里是一只一般的鸟类，这分明是一只还没有完全长成的小鹰啊？望着小鹰那犀利的漆黑眼眸，李墨白立马想到了农夫与蛇的典故。

它此时正一动不动的盯着李墨白看，表情冷漠，看不出它的想法。“是你救了我？”它突然冷冷的对他说道。

“啊，是，是的。”李墨白望着它瑟瑟回答，他觉得身子不由自主的，抖的跟筛子一样了。他知道这次，绝对没有对付野猫那么好的运气了。

“感谢你。”它依旧盯着他看。

恩？李墨白显然没料到它会这么说，不由一愣，但随即勉强微笑：“不客气。”小鹰依旧很冰冷的说：“感谢你，所以我不吃你。”李墨白的脸上比较尴尬，心想，这就算是感谢我了？但有它这句话，最起码也放心了，身体也随之不抖了。

小鹰又说：“你很特别，跟我以前见过的种类不一样。”李墨白又耐心给它解释说：“鼠的种类有很多，我是仓鼠的一种，我的类别是布丁。”它显然并不感兴趣，它似乎对他脖子上的挂饰比较感兴趣。

它盯着李墨白胸前的挂饰，还凑上去嗅了嗅，说道：“你的领结不错，在哪得到的？”李墨白挺了挺胸脯，得意说：“我一个兄弟送给我的。”小鹰盯着它半晌，突然说道：“只可惜----。”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只可惜什么？”李墨白好奇的问。小鹰漠然说：“没有什么，你是我朋友，他是你朋友，所以我们大家，都是朋友，只可惜它不在。”

李墨白对小鹰笑笑说：“是的，它好像有秘密，而且也不想让我掺和进去，所以我们中途分手了。”小鹰没有接他的话题，突然问他：“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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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