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乔家附近的胡同口停下，顾云尚步行回去。

路过一家小卖铺，玻璃橱窗里摆满了各种品牌的香烟，他忍了又忍，最终又要了两包口香糖。

毕竟不是身体的主人，烟瘾犯了，也得忍着。

一路上嚼着口香糖，顾云尚想着要怎么跟乔冉妈解释买手机的钱从哪儿来。

乔冉现在大三，平时利用周末打工的钱也勉强够伙食费，突然这么大手笔，乔冉妈定会起疑心。

就当是朴英哲送的？

那小子的家庭虽然算不上豪门，但也是普通人眼中响当当的暴发户，父亲是搞建筑行业的，年入近千万。

这些信息是从乔冉家人的谈话中得知的。

有了合适的借口，他索性不去费神了。

顾云尚回到家时，乔冉妈正在整理买好的礼物，都是一些比较实用的老年人营养品。

家里挺安静，也没听到乔天佑的声音。

赵凤英看到女儿回来，眉梢立刻爬上一抹笑意：“冉冉，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哦，出去转转。我哥人呢？”顾云尚推开乔天佑卧室的门，也没见人。

乔冉妈笑得见牙不见眼：“英哲过来了，他怕你不让他去你姥姥家，和你哥提前去了。”

顾云尚皱眉，想起约会的情景心里都快有阴影了。没想到乔冉这个男朋友还挺粘人。

“他去干什么？”顾云尚下意识排斥和朴英哲见面，语气变得冷冷的。

因为乔天佑见钱眼开的毛病，乔冉很少领朴英哲到家里来。更别提带他去亲戚家联络感情。

赵凤英看女儿脸色不好看，还以为是害羞所致，拉过女儿的手轻笑道：“现在你们都处到这个地步了，干嘛要藏着掖着的，那帮亲戚还以为你大大咧咧，找不到男朋友呢。人家英哲多好。又帅又有钱，对你也上心，你要知道珍惜。以后要对英哲好点，别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孩子。还有你这衣服太男孩子气，换上你表姐送你的那套连衣裙——”

“不用——”顾云尚被乔冉妈上了一阵感情教育课，又被连推带拽地赶进卧室。

赵凤英从衣柜里翻出那套缀满雏菊的宝石蓝连衣裙，又从鞋柜里取出一双从未上脚的纯白色高跟凉鞋。

“我女儿打扮起来一定美的很，我敢保证今天英哲的视线一刻也不会离开你。”

顾云尚手揣兜，蹙着眉头，一副大佬做派。

见女儿这副德行，又一动不动杵在哪儿，赵凤英气得直撇嘴。

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几个大字。

“身上的衣服脱了！”赵凤英下了命令，就差亲自动手帮他脱了。

“妈，你出去吧，我自己来。”顾云尚喊着久违的称呼，下意识地往一边躲，兜里的手机也跟着滑落而出。

“这是什么？”赵凤英捡起手机，面露疑惑。

“买给你的。还有我哥的。”顾云尚波澜不惊地回答。

“哪来的钱？”

赵凤英对新手机爱不释手，但欣慰之后，又开始心疼钱。

“你就别管了，反正不是偷的抢的。”顾云尚说着将赵凤英轻轻推到卧室外面。

赵凤英想了想，隔着被顾云尚关了一半的门缝，她露出一个十分欣慰的笑：“是英哲买的对吧？哎呀，我们家英哲真是太体贴了，冉冉，我看你也该见见英哲的爸妈了——”

顾云尚一用力，就将门关了个严实。

多少年了，还没人在他耳边这么唠叨过。

顾云尚拿着裙子端详了许久，又扔回衣柜。

他把门开了一条缝，便看见乔冉妈正笑眯眯地等在外面。

吓出一头冷汗。顾云尚终于服了软儿。乖乖换上裙子。

乔冉姥姥家在城郊几十公里外的乡下，乘坐城乡公交大概要两个小时。

公车靠站的地方是一处山脚，前面群山连绵。顾云尚跟在赵凤英后面沿着半旧的柏油路走了一会儿，速度越来越慢。

“快点儿，冉冉，快十一点了！”赵凤英回头催促女儿，顾云尚如履薄冰的走路姿势，让她又生气又好笑。

“阿——”话没出口，顾云尚一个激灵，生生把“阿姨”两个字咽了回去，改口喊了声“妈”，抱怨道：“有您这么坑闺女的吗？山高路远的，我走的脚都要废了。”

顾云尚把礼物扔在脚边，扶着腰休息。

“还说呢，你都二十多了，连五公分的高跟鞋都不穿不了。”

话虽这么说，赵凤英还是心疼女儿。看看四下没什么人，她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打算把自己的平底鞋换给女儿。

“真不该让英哲他们提前走。”她抱怨着，鞋还没脱掉，就见一辆黑色奔驰从公路拐角处呼啸而来。

车型非常眼熟，赵凤英一看就知道是四妹到了。

她立刻收起狼狈相，起身将礼物拎在手里，又递给女儿一个冷眼：“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一会儿给你四姨打招呼，别默不吭声的。”

“明白。”顾云尚漫不经心地回应，那语气分明在表达“我才懒得理谁”。

看到奔驰轿车渐渐停下，车门还没打开，赵凤英就笑脸迎了上去。

乔冉小姨只是降下车窗，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她摘下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半笑不笑地问：“二姐，天佑和姐夫怎么没来？”

“你姐夫这几天忙。”赵凤英说着朝空着的后排座瞟了一眼，后排只坐了外甥一个人。

外甥正低头玩游戏，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呦，忙着发财呢，好事儿啊。”赵美英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和不屑，说完重新戴上墨镜。

赵凤英瞥了一眼正低头看手机的顾云尚，表情严肃：“冉冉，你四姨——”

“嗯，看到了。”顾云尚回应了一句，又接着玩自己的手机。

赵凤英瞪了女儿一眼，不过转回视线，她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冉冉脚疼，让她坐你的车过去吧。”

乔冉小姨似乎有些尴尬：“刚才想着让你们上来，人挤挤能坐，就是后备箱礼品太多放不下。冉冉，你上来吧。”

“你呢？”顾云尚终于腾出一点时间，收起手机问。

“没几步了，我走着过去就行。”赵凤英一脸轻松地说。

奔驰车里的赵美英这才将视线移到外甥女身上：“冉冉也会打扮了，有男朋友没，姨改天给你介绍一个。”

顾云尚也不接话，赵凤英只当她是害羞，提到冉冉男朋友，她说话也有底气了，笑眯眯地说：“待会儿让你见见。”

赵美英有些吃惊，抿嘴一笑：“看不出来啊，冉冉。”

虽然赵美英也没说什么难听话，顾云尚总觉得她看人的神色流露着讽刺，连声音都无比刺耳。

“走吧，我休息好了。”顾云尚拎起零落散在脚边的礼物，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见状，赵凤英尴尬地对四妹点了点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奔驰车发动，一溜烟儿从两人身边飞驰而过。

跟在后面的赵凤英，只是走了个神儿，就见女儿手里拎着高跟鞋，赤脚走在路上。

“往右拐。”赵凤英虽然有点心疼女儿，还是带着怒气冲着女儿喊了一嗓子。

顾云尚停住脚步，等乔冉妈过来。

“想什么呢，路都能走错。”

顾云尚挠了挠头，没吭声。

乔家的篱笆小院里，已经挤满了人。

乔冉姥姥七个孩子，四女三男，再加上下面的孙子辈，逢年过节异常热闹。

顾云尚和赵凤英赶到时，朴英哲他们还没到。

“可能去订蛋糕了。”赵凤英怕女儿担心男朋友，提醒了一句，便推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种着各种蔬果，不大，却收拾的很干净。乔冉姥姥身体还很硬朗，不愿意麻烦儿女，平时就一个人住。

平时冷清的院子挤满了人，三五成群地聊着，喧闹无比。

乔冉四姨是几家之中混的最好的，市里开了一个小公司，一年能收入五六百万。

他们的车刚到，就被等候多时的大人小孩团团围住。

他们在的地方，亲戚们一轮接着一轮一轮过来嘘寒问暖，端茶送水，生怕照顾不周。

乔冉家的经济情况基本垫底，每次亲戚聚头，他们总是被忽视的那一方。

乔冉爸不来贺寿的原因就在这里。去年的这天，他们家临时有事儿晚到一会儿，这几个舅舅没等他们赶来就提前开了饭，也没打电话问问情况。

人穷就没有谁在乎你的自尊。

今年还是一样，几个舅舅舅妈都忙得不开开交，除了进门时不冷不淡地打了一声招呼，就没再过来理会过他们。

顾云尚自然也没有受到优待，好在他也没当回事儿，直接进屋，去看乔冉姥姥。

姥姥看到她的“冉冉”很是开心，一直拉着她不肯松手。

虽然是姥姥过寿，其实陪在她身边的人并不多。顾云尚就陪在那里，像照顾自己的奶奶一样，帮她捶捶肩背，端茶倒水。

半个小时后。

一辆银灰色的途锐轿车停在赵家小院门口，刹车声立刻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