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游谨钰一行，周依和王婆婆冒着寒风继续朝前走。

辽城虽然是术朝北部的重要城镇，但远不如京城热闹，加上接连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城里家家户户门扉紧闭，清冷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就连地上的脚印子也是稀疏零星的。

二人又走一段路之后，终于在东街的巷子口停住脚步。

如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依借着屋檐悬挂的角灯打量了一下这户人家，木门破旧，萧索寂寥，屋顶的瓦片缺了几块，土墙也破了个洞，只好多塞了一些枯茅草用来挡风。

“婆婆，王大的家……就是这儿吧？”看到这样破败的景象，周依心都凉了，她很怀疑王家是否有能力再多添两副碗筷。

“对。”王婆婆点点头。

王婆本名王春花，她丈夫当年随着军队去边戍打仗，之后再也没回来过，男方家里嫌她晦气，便将人赶回娘家。

家里本就穷的揭不开锅现在又多了一个人，日子更没法过了，于是兄长将她送到人牙子那儿，找个大户人家签完契之后，又拿走了她的卖身钱。

往后这王春花在周府一呆就是二十几年，她亲眼看着周家少爷考取功名，看着他娶妻生女，也看着他上京述职，担任监察御史。

从家道中落到门楣兴起，不过就是短短几年的时间。

对于王婆婆来说，周大人与他夫人都是非常仁厚的人，比起自己的原生家庭，周府更像是她的家。

这也是为什么王婆婆愿意护着孱弱的周家小姐，一路北上的原因。

等王大出来开门见到院外一老一少时，不由愣住：“姑母不是在京城吗？怎地回来了?”

王婆婆：“前几日主人家将契书放还与我，便回来了。”

王大眼神一亮：“那可太好了！姑母在那周家勤勤恳恳二十余年，想必走时给您发了不少银钱吧？”

“姑母真是回来的太及时了！我修葺屋子正需要钱……”

王婆婆板着脸斥道：“自从兄长过世后，姑母见你不易，这些年在周府攒的例银基本上都是贴补了你家里，你倒还管我要钱？”

王大悻悻地闭了嘴，往后退了两步让她们进来。

进了堂屋，桌上只摆着两副碗筷，一个胖嘟嘟的男娃娃坐在桌前稀里呼噜地喝着汤，另外还有一名妇女以及两个看上去和周依差不多大的姐儿跪坐在墙角，默默地啃着面饼。

王大一屁股坐在男娃的对面，然后粗声粗气地冲墙角的方向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有贵客来了吗？赶紧去添两副碗筷！”

那妇女闻言立即起身去灶屋取了碗筷和几张面饼过来，王婆婆转头冲周依道：“姑娘坐下吃吧！”

走了这么久的路，周依也的确饿了，她将蒙面的布巾稍稍掀开一角，又拿起一张饼小小地咬一口……可咬了半天，恁是没咬动。

周依怕硌着牙，干脆放下了手上的饼。这玩意不知道是拿什么面做的，硬得跟石头似的，而且一股子灰味儿，比以前她吃过的任何饼都要难吃。

小胖子见她不吃，一把抢过来往自己嘴里塞，边吃还边含含糊糊地说道：“真是怪模怪样，在屋子里还蒙什么脸，你不吃就都给我吃……”

王婆婆也没了胃口，坐在旁边看得直叹气。

北地气候寒冷，老百姓只能种些稷谷、黍子等物，周府的小姐平日里吃得那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样粗糙的黍子饼她哪里吃得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