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凤栖瑾想起来了。

一般过年之前，都是外面的赶回来，没有皇城里面的人出门的，但是今年的确有这么一遭，因为皇兄要去请的那个秦大儒也一直在外游历，只有过年期间，才会回到江南秦家。

要想请人，就只能这个时候去。

年前出门，请人自然不是皇兄的意思，而是父皇。

昭元十年冬，父皇终于决定了，邀请江南秦家大儒秦斐入京为帝师。

帝师，顾名思义，是皇帝的老师，可是这个帝师却不止是一个称呼，他是一个官职，一个还在丞相之上的文人最高荣誉的官职。

虽然实际权力没有丞相大，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句话，丞相理朝堂，帝师顾社稷，也就是说，帝师的权利在看不见的更高的地方。

向来帝师在文人学子之间的地位卓然。

当然，父皇登基十年，一直没有新的帝师，就知道，他并不需要这么一个帮他顾社稷的帝师。

但是。

帝师是所有读书人的向往。

皇帝可以不需要帝师，但是文人需要。

所以在昭元十年，父皇终究选出了一个帝师。

这个人就是秦家秦斐，当世大儒。

父皇不想创造一个卓然，就直接选了本来就地位卓然的秦家，那个最受追捧的。

而且父皇也很清楚，秦家好名却不热朝堂，那秦斐愿不愿意来还是一说。

但是请这么一趟给天下人看是必要的。

至少让天下文人学子知道，朝廷还是很重视帝师的，而重视帝师就是重视文人。

此时的父皇和皇兄关系还未变浅，请这样一个人，自然要太子去，因为其实这个帝师并不是请给父皇的，而是请给皇兄的。

不出十年，这天下终要交接。

不过……

凤栖瑾看向柔和看着他的凤璟。

这一趟兄长他并未把人请回来。

但是即便知道结果，兄长这趟必然还是要走的。

“我听人说秦大儒不是很向往朝堂，皇兄你要是请不到人也别气馁，但是去一趟总要有点收获，不如看看秦家同龄人有没有说话说的来的，交个朋友也好，我听说他们秦家有个叫秦书的，似是很有才名。”

凤栖瑾微微低头。

不止秦书，不出三年，秦家秦斐声望就被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一辈压下，后来她在狱中，也听说孟澜越能快速安定朝堂，安抚天下，多亏了秦氏三杰。

而秦氏三杰之所以愿意出仕，是因为孟澜越曾经在秦家求学，有同窗之谊。

只不过三杰中秦书比较特别，但是怎么个特别法，在牢狱中的她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了。

她原先不觉得他们是好人，能为孟澜越用的人会是什么好的，可是情境翻转，从头再来，这些人若可以为她的兄长所用，那便是好的了。

况且，那进秦家书院学习的名额，本来也是她赢来的。

当年她一舞以神秘舞娘的身份名动江南，那看台下的霁月公子也满眼满眼的都是惊艳。

她便把进秦家书院的名额双手奉上了。

再来一次，没了她，这同窗的机会，她便看看那君子端方才名卓越的霁月公子还能不能有？

凤璟看着凤栖瑾认真的脸，嘴角往上翘了两分。

同时，秦书这个名字也让他在意了几分。

上一个从妹妹嘴里面，听到的明显带着欣赏的男人的名字，还是丞相家的那个孙子孟澜越。

凤璟眼底微厉，对着凤栖瑾却仍然是个温和的好兄长。

“不止学会担心母后，也学会为皇兄着想了，不过你别总想我和母后，还是想想自己吧，我已经得了消息，镇国公今岁回朝，三天后就能到，那个时候难免要再次提起来你跟赵衡之的婚事……”

凤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因为每次到了这里的时候，一定会被妹妹不耐烦的打断。

特别是，今日清贵人都说了什么话，早就传到了他们耳朵里面，他以为妹妹这个时候提起赵衡之必然要化身炮仗。

但是这一次，他顿了许久，都未听见任何的反驳。

连元明雅都朝着凤栖瑾看了过来。

凤栖瑾不喜欢这桩婚约，他们没一个人不知道。

凤栖瑾还等着皇兄把话给说完呢，不过转眼一看她就明白了。

她微微怔了怔，随意的说了句：“说就说吧，赵衡之也还好吧，至少长得还挺好的。”

命还长。

这三个字凤栖瑾没说出来。

她上辈子看不上赵衡之，因为赵衡之就是一个纨绔，虽然是个还算有点原则的纨绔，但是也仍旧是个纨绔。

他的父兄都在战场上拼搏，只有他天天在京城里面斗鸡遛狗，天天不是为了这个美花魁跟人打架，就是为了那个俏娇娘跟人斗富。

总之，在这京城他最好的名声大概就是风流而不下流了。

她也有想过这是不是镇国公为了让她父皇安心，所以赵衡之才会成为这样的赵衡之，可是镇国公和镇国公世子死后，她专门去找过赵衡之。

后来就发现，那真真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父兄之死，最多也就是让他不再每日寻着美人看，可是更多的志气照样是一点没有。

没想继承父兄遗志上战场建功立业，也没想通过什么其他的方式力争人上。

这样的人，她当真是看不上的。

其实现在她也不喜欢赵衡之，活的长也只是因为，这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根本不影响任何人的大局。

但是，也是这个人，在她死前，还带着那双永远不为任何事情阴暗的眸子，拿着两个人都未去完成的婚约，跟她承诺不会让她做孤魂野鬼。

“公主也不用想太多，你我虽然未能得拜天地父母，但是既然你跟衡之有婚约，这婚约也从未有人说过废弃，那，衡之即便无法救你性命，也该给你收尸，你也应该永享赵衡之的后世供奉香火，这世间有赵衡之一日，总有一日凤栖瑾的存在。”

凤栖瑾想到这些话，不由自主嘴角就往上扬了扬。

她自然不需要这死后的怜悯，可是她现在不是孤魂野鬼，就难免觉得，那样一个人，嫁了似乎也还行。

上辈子爱人的一腔热情全部都给了孟澜越，可是结果呢？换来世间骂名，五年折磨，最后连个全尸都没保住。

这辈子，她压根就不再想这情情爱爱的事情，只是若是一定要嫁人的话，嫁了那个纨绔，至少死后，他不会少她一个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