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溪玉止住身形，面不改色，气不喘地朝他看了一眼，

“你不是想看我师傅的武功吗，这套躲闪的身法，你可看清了？他可是我师傅的独门轻功，名叫‘飞鸿踏雪’，你觉得如何？”

“啊。”吕倾书突然停住了进庙的脚步，“飞鸿踏雪？”他一边念着，一边又从庙门口绕了回来，站在雪地里沉吟片刻，脚下来回走着刚才的步子，

“月兄，这套身法确实好用，尤其是对付像我这样的近身打法，只叫人看得到，碰不到，不错不错。”

经过一天的奔波，又在山上的雪地中走了这么久，秋霜和冬至已经找了个角落，自顾自地盖着衣物睡着了。

月溪玉又替冬至把了下脉，他的脉象比那天刚见他的时候平稳了些，只是内息还是很乱。

月溪玉坐在火堆旁，又加了些柴火，不大的庙内顿时温暖了不少。

月溪玉想起来那个黑衣人的武功，就凭吕倾书和秋霜，能拖住他，且等他赶来，算是奇迹了。而引开他的黑衣人，他觉得那身法也似曾相识，虽然对方刻意隐藏，却仍是可以看出些端倪。

他不敢确定那人是不是姬宅里的那个，只是冬至的出现，似乎牵动了某些人，姬梦岚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果真如她说的，对姬小思的死无动于衷吗？

吕倾书在外边雪地里终于把一套“飞鸿踏雪”的步法练熟，记在了心中，一脸兴奋地奔进庙里，想叫月溪玉再陪他演练一番，可是低头一看，才发现几个人早就睡熟了，只剩下月溪玉若有所思地坐在火堆边。

他才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坐在月溪玉的身旁，小声地说，“月公子，”他伸手摘下了挂在腰间的一块玉佩，“这块玉佩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月溪玉抬眼看到他清澈的眸子，满脸的期待，心里反而乱成一团。

他自从进了清风筑之后，师傅就告诫他不能随便相信任何人，所以无论是他执行任务搜集情报，还是杀人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冰冷的武器，从不顾及个人感情。

可是自从发现了冬至，他的心中某处地方好像被扯了起来，他似乎有些太感情用事了。今天本不该跟这吕公子走得近，更不该跟他们停留在这破庙里，然而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的心里，一直有二个声音在说话，有个说，江湖险恶，还是别跟人结交的好，另外一个则说，答应他，看他的样子多真诚，或许他真的是个好人呢？

吕倾书看月溪玉在发呆，怕他反悔似地，一把把那块玉佩塞到他的手里，拉着他就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

他伸手自香案上拿了三柱香，借着火堆点了，插在了香炉中，轻声道：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吕倾书，愿与月溪玉结拜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接着他郑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然后又按着月溪玉在香案前磕头，

“月公子，你贵庚几何？”

“二十有五，”

“那比我年长六岁，我要叫你一声‘大哥’。”

二人正在小声交谈，却没留意后边的冬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看到跪在香案前的二人好玩，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也抓了一个蒲团跪在了他们中间，讪笑着问道：

“你们在玩什么？我也要参加，大哥。”

他听吕倾书朝着月溪玉叫大哥，他也学着吕倾书的样子脆声声叫了一声大哥。

月溪玉瞬间红了眼眶，是的，他等这声大哥等了很多年了。

吕倾书倒是很大度，并没有责怪冬至打扰他们结拜，反而拉着冬至就小声地问，

“那冬至今年贵庚几何？”

冬至一听他这么问，突然就卡壳了，“贵庚啊，我不知道。”冬至无辜地摇着头，抬眼望月溪玉。

月溪玉忙伸手又从香案上拿了三柱香燃上，“冬至比我小五岁，今年应该是二十，那倾书，你就是三弟了，我们三个重新结拜。”

“好，好。又多个二哥，真是太好了。”吕倾书又拿了三柱香交到冬至的手中，让他插在面前的香炉里，三人各自在蒲团上磕了头。

三人结拜完，月溪玉哄着冬至睡下，吕倾书就坐在蒲团上比划着，似乎在演练什么招式，月溪玉无奈地摇摇头，看他一腔热忱，不忍心打断他。

没有内力作辅助的招式，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只是表面功夫，他知道吕倾书没有内功底子，于武功一途也只是徒有热情而已。

吕倾书自己练了一会，觉得无聊，见冬至睡得沉了，又抱着蒲团凑到月溪玉的跟前，

“大哥，你说当今江湖，洞玄老人隐退之后，还能称得上大家的有几人？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大哥的事，都只是传言，想跟大哥求证一下？”

月溪玉想起他刚才提到秋霜是厨神娘娘的事，就知道他问不出什么好事来，忙着差开话题，

“说到当今江湖，洞玄老人之后，自然是他的二个徒弟了，一个便是清风筑的当家，在下的师傅月无痕，另一个便是姬家的当家姬梦岚。

最近我倒是遇到一个高手，就在姬家老宅，那人行走无声，功力完全不在姬梦岚之下，只是这样的人却不在清风筑的消息网中，想来应该是不太在江湖中走动的。”

月溪玉本想抛出个隐形人引起这位新兄弟的注意，好引开那些传奇话本里的好奇心，可是人家偏偏不领情，根本没理会他的话，又接着说道：

“大哥，他们都老了，不提也罢。咱们这年青一代里，当然是大哥你最厉害。

我听说你刚杀了一个采花大盗，又在江南当场抓了个江洋大盗，而且是在他偷东西的时候抓个正着是吧？”

月溪玉有些尴尬地加了些柴火，那些事真是不提也罢。

吕倾书看月溪玉对自己的话题不感兴趣，又抓着蒲团，靠近了月溪玉一些，

“三弟我，空有一腔对武功的热情，然而却身不由已，奈何家人都不让我练武，还说

武功练的再好，也不过是江湖莽夫，难堪大用，学学拳脚，能强身健体足矣。

可是我就喜欢大哥这样的，快意江湖，行侠仗义，好不快哉。”

月溪玉伸手推开吕倾书倚过来的身子，一撩衣衫盘膝坐下，略略闭目养神，顺带跟着吕倾书的话说了一句，“你家人是对的，江湖险恶，你想的太过美好。”

“可是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武功吗？你应该知道当年月无痕和我皇……和摄亲王那场大战吧？

说起来应该是十五年前了，我可是那场旷世之战的亲历者。”

“你确定当年你见证过？你当时也不过四五岁光景。”月溪玉微睁了眼，斜瞥了他一眼，觉得这牛皮都被他吹到天上了。

“那大哥可太小看我了，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但记忆力超群，别说四岁的事，就娘胎的事我都记得清楚。”

月溪玉闭目，懒得再理他。

“你师傅，不，是我们师傅，他老人家用的可是日月双锏？那日月双锏最厉害的一招‘镜花水月’是也不是？”他说着拿起地上的二根树枝，挥动起来。

月溪玉这是第二次听到别人提起了那场大战，师傅的“镜花水月”却是很久不曾在江湖上出现过了。

他已经离开清风筑一年多，这一年多来，月溪玉在江湖上频繁走动，却始终没有师傅的消息，只是偶尔收到他让雪鹘送来的字条，而这次出门，也正是因为师傅要他追凶杀之。

月溪玉见吕倾书挥动枝条，连脚下的步子也是走得有板有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学得如此像模像样。

吕倾书见自己终于成功引起了月溪玉的注意，一扔树枝，又坐到月溪玉的身边，小声道：

“那场大战，真是战得一个天昏地暗，鬼哭狼嚎，不对，是惊天地泣鬼神。

只见咱师傅用了一招‘镜花水月’，那摄亲王不敢硬扛，只好丢了武器跪地求饶。

于是，江湖人士拍手叫好，便各自回家了。”

月溪玉还想再问他些细节，没想到他这样就结束了，这人说话颠三倒四，真不知他到底哪句真哪句假，他觉得吕倾书知晓的这些，不过也是道听途说而来，也没放在心上。

“三弟，说到武功，你的拳脚招式算是厉害了，但是没有内力支撑尚有太多不足，不如大哥教你些内功法诀，你照着练练，或许不久之后，你也可以成为武学大家。”

“真的可以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