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街刘府门前的街道上，整个刘府的人，此时都被聚集在这。

柳云清左手持鞭，右手拎了个矮椅上前，对身边的梁子安说道：“将这些下人都放了吧。”

柳云清走到人群中那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前，放下椅子，不顾老人的抵抗，扶起老人坐下。

柳云清在老人身旁蹲下，拍了拍老人鞋上的灰道：“刘老可知今日我为何而来？”

刘阁老扭头嫌弃的看了柳云清，冷哼一声。

柳云清也没生气，反而笑道：“你骂他，说叛国也好，奸贼也罢，我管不着。”

柳云清深吸一口气，去平复自己的心情，继续道：“千不该，万不该，他刘瑨不该为难林芝松。我柳家青云铁骑，当年的青云四十三骑，如今剩下几人？”

“北漠以南，这么多年的平静，他们不知道，你刘负笈难道不知道？你们当年眼中的纨绔，后来在大景边境可曾后退一步，草原铁蹄南下，如入无人之境，是他们自己家里出的钱，买的马，又去养马、训练，我北漠城的纨绔，就只是在你洛京当街策马，冲撞了几位朝堂上所谓的权贵。”

柳云清起身走到刘瑨的面前，长鞭从刘瑨的头上滑落，柳云清一声冷笑之后，再次面无表情， 整个人充斥了冷冽的气息。

了解柳云清的人知道，上一次他出现这种状态，还是在柳家带着整个北漠城的人南下迁移，柳云清当时只是望向北漠以北，神情充满坚毅。

刘负笈茫然的看向柳云清、刘瑨的方向，愤恨道：“柳家杀过的人还少么？青云四十三骑和他又有何关系？”

刘负笈伸手指向刘瑨，质问着柳云清。

柳云清闭上双眼，看向刘瑨长叹一口气道：“平鄱城，你刘瑨做了什么，用我一桩一桩的说出来么？”

刘瑨沉默不语，刘负笈也只是端坐，瞪大双眼看着柳云清。

柳云清眼里充满着失望，大景的朝堂，也不知是从何时演变成一个拍虚遛马的腌臜之地。

文人相轻也就罢了，可是再怎么排外，那北漠城中的人也是大景的子民，何况我柳家已然南下，为何还对北漠有所偏见。

柳云清长鞭抽及刘瑨，哀嚎声在景安街回荡，刘负笈怒瞪双眼道：“你柳云清纵使是南平王世子又如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我刘家人，我定将上书陛下，还我刘家个公道。”

柳云清又是挥出一鞭，抽的刘瑨不知还捂哪里的好。

公道二字何其刺耳，柳云清再下一鞭，淡然道：“我柳家，包括北漠城的人，遭受的不公又到哪里说去，刘阁老能否也给他们一个公道？”

柳云清长鞭卷起刘瑨，伸手向后一拉，刘瑨整个人摔倒在地，捂着胸口在地上翻滚。

景安街尽头，一人神色紧张的跑过来，边跑边喊道：“你是要造反么？”

柳云清愣住，抬头看向长街尽头，那人衣衫不整，半边身子沾染了污泥，一瘸一拐的向柳云清跑来。

二皇子走到柳云清近处停下脚步，二人目视彼此，柳云清开口道：“你是来拦我的？”

二皇子裴靖西面带为难，纠结道：“今天到此为止，可好？”

柳云清动了下嘴唇，苦笑道：“很难，已经收不了场了。”

裴靖西面带苦涩道：“我会在父皇面前替你求情，哪怕看在景汐的面子上，父皇也会网开一面。”

柳云清沉默不语，今天这个公道如果他不能替林芝松讨回来，他对不起那个在骑兵对撞中，在人数几百比一的情况下，往返数十次，以一人之力拖住对方回撤救援的林岐。

裴靖西再次开口道：“哪怕为了景汐也不行么？”

柳云清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长街小巷，护城守兵顷刻间涌入到刘府门前街道，随后一辆马车随后停下。

景安帝裴照掀开帘子，身侧的景汐公主从马车上掀开帘子跳下，站到柳云清一侧，语气坚定道：“父皇若要处罚，儿臣愿和他一起受罚。”

景安帝皱眉放下帘子，随后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都带回去。”

柳云清看了看周围，伸手示意梁子安等人不要反抗，他只是要个公道，况且这次来也是陪裴景汐一起，并不想有他多的是非。

皇宫内的一处亭子，此为终南亭，当年，南平王举城从北漠迁往南郢，景安帝命人建了一座亭子，命名终南亭。

此外，在另一处，还有一座亭子，名为望北亭，望北不知深意。

裴照坐在终南亭内，柳云清等一众人站在亭子外，景安帝裴照意味深长的看向刘负笈和柳云清。

语气平静道：“在朕眼皮子底下，你柳云清办的就是这重要的事？”

柳云清感受到身旁裴景汐的手握紧自己，看了看她，又抬头看向景安帝，正色道：“儿臣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裴照皱紧了眉头，颇有些不快道：“你要公道，朕可以给你。”

柳云清捏了捏裴景汐的手，然后松开，向后退开一步，弯腰一拜，抬头直视景安帝裴照。

柳云清神情有一瞬间走神，长舒一口气道：“昔日我爹驻守北漠城，拒北漠河以北草原骑兵南下，保北漠以南太平。”

柳云清有所停顿，景安帝点头，继而等待柳云清说下文。

“草原骑兵一旦过了北漠河，之后便能长驱直入。北漠城内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他们家自掏腰包，从草原人那里买马，回来后又是精心养马，之后自己上马训练，再之后，北漠河之战，我北漠四十三个富家子弟，以四十三骑自杀式偷袭，袭击草原南大营，骑兵对撞，我青云四十三骑丝毫不虚。搁城里，谁家不是腰缠万贯？所有的战甲、马，都是最好的，骑兵对撞，反而是草原骑兵被撞的人仰马翻。”

柳云清捏紧双手，继续道：“可是援军呢？青云四十三骑最后回来的只有六人。”

柳云清伸出手指，颤抖着手道：“六人啊，哪个不是能在家里享清福的少爷，他们家里的钱够他们花好几辈子，就因为大战之前，他们在洛京城内纵了马？得罪了兵部那几人？那可是我大景的骑兵，因为兵部那几个酒囊饭袋的狭隘，仅回来六人。”

柳云清目光瞪向一旁的刘负笈和刘瑨，沉声道：“家里儿子战死沙场，他们没有怨谁，因为那是他们的孩子自己选的。可是他们在我柳家举城南迁时，选择将家产全部捐献，留在北漠，替青云四十三骑中死去的三十七人收尸。”

柳云清指着刘瑨道：“南下途中，却被这种小人欺辱，我北漠何时勾结草原？又是如何叛国？你刘瑨倒是说说？”

柳云清再次负手道：“儿臣有三问。”

一问：兵部见死不救，以此报私仇，是否有罪？

二问：青云四十三骑，造谣他们通敌叛国之人，是否有罪？

三问：刘瑨欺辱刘芝松等人，是否有罪？

柳云清闭上眼睛，咬牙道：“儿臣恳请，给他们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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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