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月楼里彻底的安静下来。

此时的后院却热闹了起来。

主子们忙完都休息了，下人们还要打扫洗衣干活，忙活了一夜本就累的心烦，加上天寒地冻，干活时，手指一沾水疼的像针扎似的。

下人们聚在一起怨声载道。

小花领着莫白榆进来的时候，自然成了那些人使唤的对象。

几个小丫头把自己主子的衣服都堆在了小花的盆里，小花默默的端起盆往洗衣池去，莫白榆想开口阻止，小花拉了拉她的衣袖，摇了摇头，她只好作罢。

莫白榆卷着袖子帮小花一起洗衣服。

洗完了，她的手指也被冻的没了知觉，小花就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给她暖手。

莫白榆微微动一下手指就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消瘦，隔着衣服都能清晰的摸到她一节一节的肋骨。

“小花，”莫白榆抽出自己的手，放在唇边呵着：“你全名叫什么？”

“我没有全名。”小花也学她的样子，把手指放在唇边呵气：“我娘就是在这熙月楼里生下的我，听齐嬷嬷说，是我娘偷偷爬上了别人的床，人家不认。”

小花转头看向院墙边的一棵梅花树，此时，树上已经开出了零星的小梅花。

小花惊喜道：“姐姐，看到那个梅花没？我就是那颗树下出生的，听说当时梅花开的可漂亮了，所以他们就叫我小花。”

傲雪寒梅，寒冬腊月，在树下出生，莫白榆心口一窒，问：“那你的娘亲呢？”

“生我时受了风寒，没几天就死了。”小花甩了甩两侧的小辫子，苦笑道：“都没来得及给我取个像样的名字。”

小花说着跑了出去，莫白榆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跑到树下，踮着脚尖想够树枝上的花。

莫白榆道：“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以后，你就叫花弄影吧。”

花弄影……

“真好听！以后我就叫花弄影了！”小花的声音里透出掩饰不住的喜悦，冲上来紧紧的抱住莫白榆。

小花有了新名字，莫白榆也有了名字，熙月楼的人都叫她“跛脚”，叫着叫着就成了她的名字，尽管后来她的脚伤痊愈，走起路来也与常人无异。

大家喊她“跛脚”却喊成了习惯。

她依然习惯带着面纱，大家都以为她面容丑陋，对她面纱下的容貌毫无兴趣。

只有莫白榆知道，她每次摘下面纱，借着水面或是铜镜，看着这张脸时，还是会被惊讶到。

脸上那些细小的伤口好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施粉黛，也是倾国倾城之姿。

这对于现在她来说，并非是好事，京都有多少人见过莫家嫡女，她不得而知，在她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这样的一张脸只会给她招来祸端。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跛脚！你快出来，花弄影又被齐嬷嬷打了！”

莫白榆带好面纱，匆忙出了房间。

来叫门的是个跟花弄影差不多大的丫头，叫半夏，平时跟着齐嬷嬷，偶尔偷偷懒，让小花帮她干点活，人不算坏。

半夏拉上莫白榆急匆匆的往外跑：“花弄影这次是得罪了朝花姐姐，朝花姐姐命齐嬷嬷把她活活打死！”

活活打死？！

莫白榆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那是条人命啊，随随便便就要打死！

半夏拉着她绕过长廊，穿过花园，进了一方小院。

刚迈步进来，就听到花弄影一声惨叫，齐嬷嬷一鞭子抽中了她的脸颊。

花弄影的半边脸立刻肿的老高，鞭痕处渗出一排血珠。

“住手！”莫白榆叫了一声，冲了进去。

齐嬷嬷好似没听到她的声音，挥着鞭子又是狠狠的抽过去。

莫白榆来不及多想，两步冲到近前，一把抱住地上的花弄影，生生的挡下了这一鞭子，脖颈连着肩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一直强忍着眼泪的花弄影，瞬间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吧哒吧哒的往下掉。

她爬起来，拦在莫白榆身前，跪在齐嬷嬷脚边，求道：“嬷嬷，都是我的错，你别打姐姐。”

齐嬷嬷仗着有人撑腰，仰着头冷哼一声，并未把二人放在眼里。

莫白榆活动了一下肩膀，站起身，顺手将地上的花弄影也拖了起来。

她环视了一圈，除了齐嬷嬷和缩在一旁的半夏，还有一群看热闹的下人簇拥着一位纤尘不染的女子。

一个月前，莫白榆在四楼见过一面，花魁朝花。

莫白榆目光冷冷的看向中间那女子，道：“我这妹妹是哪里得罪了朝花姐姐，要把人往死里打？”

朝花被她这一问，心里火气腾腾的往上冒，指着齐嬷嬷吼道：“她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质问我！连她一起打！”

鞭子陡然扬起，花弄影忙冲到莫白榆面前替她挨了一鞭子。

莫白榆抱住她，徒手抓住那还未来得及收回的鞭子，迅速的在手掌上绕了几圈，再一使力。

齐嬷嬷一不留神，手上的鞭子脱了手，再想去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鞭子转瞬到了莫白榆手里，她毫不犹豫的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齐嬷嬷的腿上。

齐嬷嬷“扑通”一声趴在地上鬼哭狼嚎起来。

莫白榆再次扬起手，在周围一片惊呼声中，照着齐嬷嬷的背又抽了几鞭子，抽的她厚重袄子都撕开了，点点血迹透过里衣渗出来，直到把一群围观的人吓的大气不敢出。

莫白榆的眼神太过狠辣，手上的鞭子，干脆利落，毫不留情，齐嬷嬷承受不了几下就疼的昏死过去了。

“朝花姐姐，我妹妹哪里得罪了你？”莫白榆转过头，再次将目光死死的盯在朝花的脸上。

朝花被吓的腿都软了，双手抓住一旁的丫头，往自己的身前拽，哆哆嗦嗦的说：“她……她……給我送的食物有问题，我……吃完就吐了……”

莫白榆拎着鞭子逼近：“食物都是厨房准备的，你不问他们？反倒为难一个小丫头，是觉得她好欺负吗？”

朝花小脸吓的苍白，连连后退：“快......快来人，抓住这个疯子”。

莫白榆一挥鞭子。

“啪”一声抽在她的小腿上。

朝花尖叫一声，拉着身边几个丫头一起跌坐在地上。

莫白榆一字一句道：“都是在这泥里爬的，谁也不比谁高贵，别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花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