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美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这是何等荒唐。”独孤月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要做一个要美人不要天下的昏君呢。”

“你说，你的安美人住在东侧的未央殿，而我的清凉殿在北，她是如何走到我这来，还凑巧听到我要同人私会的？”她略带同情地看了眼谢玄，接着说道；“即便我真要与人私会，这么不光彩的事情，我不藏着掖着，还要到处说吗？”

“巧儿是不是被你们抓去审问了？”她抿了抿唇，强装镇定：“这一夜也该问出些什么了吧。”

安泠儿原先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给她一个警告，没想到她这么狠，早知道就该听一听春桃的劝，不跟她硬碰硬了。

在彻底被揭穿之前，安泠儿抢在独孤月前头哭哭啼啼道：“妾身也是听说公主深夜未归，担心公主安危，才叫主上来看看你的。”

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往她身上泼脏水，这安美人的手段也不过如此了。独孤月摇了摇头，蓦地松开手，将金簪扔到了地上。侍卫闻风，当即上前将她团团围住。

哭成泪人似的安泠儿后退一步，想要钻到主上怀里寻求安慰，可主上偏偏看都不看她一眼，还好春桃是个有眼力见的，立即上前将她扶到了一边。

不同于安泠儿的软弱可怜，即便面对无数刀锋，独孤月始终保持着身为公主的骄傲，高傲地仰着头，无惊亦无惧。

“即使不是与人私会，深更半夜穿成这样还喝的一身酒气，成何体统？”谢玄立在一边，脸上的怒意渐褪，语气却依旧冷若冰霜。

她无奈反问：“难道你魏国律法有规定，女子不能在深夜独自饮酒？”

“倒是牙尖嘴利。”谢玄眼神微凛，隔着重重侍卫，将目光落在了她紧紧握着的双拳上。他心知，此刻她一定是怕极了，却还死撑着在和自己顶嘴。

他以为自己遣走了她从赵国带来的所有人，把她丢到最偏僻的清凉殿，便能将她身上的戾气磨个干净，可她偏偏倔得像块石头，无论如何都不肯向自己低头。

可她越是骄傲，他就越想将她撕碎。

“你不是想要位份吗？那孤今夜就留下来陪你。”谢玄唇角微扬，笑意却只浮在表面。

“都退下吧。”

谢玄轻振衣袖，众人识趣，纷纷收了刀退下，徒留安泠儿还一脸诧异地看着主上，全然不顾在一旁朝她递眼色的春桃，上前拉扯道：“主上，天马上就要亮了，该……”

她话还没说完，谢玄便出声打断她：“你也退下吧。”

安泠儿秀眉一皱，眼中生出一丝哀怨，不情愿道：“妾身知道了。”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清凉殿，瞬间冷清起来。凉风穿过树影，同她打了个照面，激起一身冷颤。

她不禁后退一步，谢玄却跟着上前，径直将她拦腰抱起。她试图挣扎，奈何他力气惊人，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谢玄，你无耻。”因为害怕，她的话里带了颤音。

在屋檐上的裴晖紧握着手中的剑，心中有重重疑虑。

这样的结果，会不会就是公主想要的呢？他微垂着眼睑，在赵国的回忆慢慢浮现在他眼前——

赵国最珍贵的长乐公主，为了嫁给魏王，不惜绝食七日以死相逼。

若非爱极了主上，又怎会做到如斯地步？

公主今夜对自己昙花一现般的温柔，不过是喝醉了酒，把自己当成了主上吧。就算现在处境落寞，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啊，是他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人。

他对公主有过片刻的心动，也只能止于心动。

裴晖颓然地松开了手，在殿门关上之前，翻身离开了清凉殿。

若是他再晚一秒转身，也许他就能看到公主刚刚用唇形无声地念着他的名字。

新婚之夜的红纱暖烛早已被丢弃，空旷的寝宫里，别无长物，只有层层叠叠的白纱，挡在软塌前。

“你放我下来！”

趁着谢玄伸手拨纱，独孤月拼命蹬着脚，想从他怀里逃走。

谢玄警告她：“别乱动。”

碍事的白纱被他伸手扯下，随手丢在了地上。独孤月默默地看着他，脸上的红晕刹那间褪至苍白，蓦地心底起了丝狠劲，她伸手抓着他地手背用力咬了下去。

她固然下了十足的狠劲，却伤不到他根本。他的手背上虽依稀可见血痕，但他连眉都不皱一下。忽然耳畔一阵疾风，她被他像是个木偶似的扔到了软塌上。失了禁锢的她刚要爬起来逃走，他却立马压了过来，将她的双手紧紧扣住。

她与他两两相望，却相顾无言。

她下意识地想要喊裴晖，转眼想到自己早就叫他回去休息了，这回估计是听不到自己的呼救声了。

想来想去，她还是只能求助系统君。她在心底呼喊了好几声，可系统君就跟死机了似的，怎么也启动不了。

正在她筹谋之际，忽然撕拉一声，身上的短袍已经被他扯开，她吓了一跳，惊恐地睁着双眼看他，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强撑起来的倔强瞬间崩堤，她张了张嘴，喉咙却痛得厉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谢玄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微微扯起嘴角，戏谑道：“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到不惜绝食也要嫁到我魏国来吗？”

“新婚那天，我没能给你一个洞房花烛夜，现在我补偿给你，你高兴吗？”

这一次，他没有以孤自称，语气却冷得像寒冰，本是阳春三月的天气，她却起了一身冷汗。

“谢玄，我不喜欢你了。”她带着哭腔朝他大喊：“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一遍又一遍，直到声嘶力竭。

谢玄心间猛然一颤，缓缓伸手捧起她的脸，深深凝视着她的双眼。

她怎么敢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她怎么敢不喜欢自己？

这番话要说，也该由他来说才对。

“呵。”他轻笑一声，在她耳边冷冷道：“无论你喜不喜欢我，今生今世，你生是我魏国的人，死是我魏国的鬼。”

“赵国，你永远也别想回去了。”

独孤月侧首避开他的目光，这回她是真的怕了，早知道不该惹怒他，早知道不该逞强，早知道就不该放裴晖走的……

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她用力地咬着下唇，控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在她手足无措之际，谢玄忽然俯下身，用粗糙的拇指轻轻摩挲她下唇的血迹，视线缓缓下落，可以看见她亵衣下隐约缠着的纱布。

她绝望的哭泣声唤回了他的理智，他嗓音暗哑道：“伤还没好，为什么跑出去喝酒？”